大唐剑歌
后瞬间熄灭,只是那眼神兀自没有神采的睁着,似乎要直直望穿这扇屋门。
林剑澜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这屋子与老家结构一摸一样,对面是另一个小屋,只是自己从未注意过。再回头已是心酸难忍,当只有最后一口气时应该说些什么,肖统领心明如镜,为何到了花王府,为何受重伤,这些对活着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最该做的便是凝聚了最后的力气,将所得到的信息传出来。
“太湖。梁王。”
意思再明显不过,恐怕就是昨天那乱哄哄的夜里,肖统领不知在何处探到了梁王要去太湖的讯息,或许听的时候还觉无用,等受到了致命的追杀时才发现这条消息必是极为重要和秘密,仰仗自己水下功夫了得,咬牙憋了一口气,黑夜之中遁迹井中。
究竟是谁动了手已经呼之欲出,林剑澜虽不愿细想下去,种种念头却仍是在脑海中盘根错节的生长着,纠缠着。
“韦素心另一个身份便是梁王的手下。”“谢巡按曾说过便衣之时就遭遇过追杀。”“今晨韦素心天还未亮便匆匆出门而去,也幸亏如此,昏暗中并未发现井台有异。”
林剑澜蓦的惊起,回头正对上那女子惊愕的眼神,似乎这死人并未吓到她,反而是林剑澜的这副表情让她害怕。
林剑澜也觉失态,忙和缓了脸色,重又坐下,轻声道:“我真的要走了,不过只是出去几天,然后再回来好么?”见那女子不舍,又道:“我前日走了,昨日不是又来了么?我今天也来了,所以一定不会说谎。”
那女子方点了点头,又露出天真的笑意,伸出了一只小指勾了勾,林剑澜心中一暖,也伸出小指与她勾在一起,喃喃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女子便也低低重复了一次,林剑澜方站起身来,看那床上的肖统领,想了想道:“我这就走了,我走以后,你便在院里叫上一声,越大声越好,有人来了,问你什么,你都要摇头,好么?”
见她点头,林剑澜才放心的将那肖统领扛在肩上,背出屋去,却不自觉的像那边屋子看了一眼,见门帘被风吹起,露出一扇紧紧关闭的房门,不禁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歉疚难安。以韦素心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人知道他与梁王有关,所以寅夜召集府中手下四处搜寻,对他来说,杀了肖统领也是应该,自己不是也不希望乱松前辈的身份被揭穿么?那自然便不能提什么给肖统领报仇的话。
走出去将肖统领的尸体摆在井口,看着这九曲寒潭水榭下,曾经日夜守护自己一年多的脸孔,心中默默道:“肖统领,你死在异乡,我却只能将你这样安置,实在对不起。”
跃出院去,林剑澜方急忙奔回自己那处院落,梁王去了太湖总让人有总不祥之感,心知不能再做耽搁,进了屋却见陆蔓与白宗平二人手中提着包裹正欲出来,愕然道:“蔓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陆蔓道:“我们要……”
却被白宗平拦住话头道:“你告诉他作甚?林公子,我们去什么地方,并不需要禀告你吧?”
林剑澜一笑道:“白大哥言重了,我也有些其他事情要去趟太湖,不能在此久留,特来与二位告别,顺便问一下而已,并无打探你们行踪之意。”
陆蔓面上一喜,道:“真是巧的很,我们也要去太湖,因南海离此太远,等不及我娘的指示,所以想去那边与大师兄一同商量个对策。现在眼见是太湖势微,弟弟你莫要怪我说话太过功利,我们小帮小派,虽对朝廷颇有微辞,但属实是惹不起,到底是进是退,我们也要做个盘算。”
白宗平阻拦不及,陆蔓已经一股脑的全都说给了林剑澜知道,林剑澜暗道:“蔓姐姐只以为我是一心希望太湖义军闹个天翻地覆,哪知道我心中想的正相反?”想到此凝神道:“正是这样,只是我事情急迫,恐怕要马不停蹄的走,这样太过辛苦你们了,如果蔓姐姐和白大哥想悠闲些分道而走,我也没什么异议的。”
话音刚落,陆蔓早已抢进了他的屋子,回身莞尔一笑道:“既然你说的那么急,还不快些收拾上路,还要我动手帮你么?”
林剑澜脸一红,急忙进屋拾掇了一下,与陆蔓、白宗平二人向府门走去,走了一段路途,却见旁边那小院禁地周围若干人走来走去,面色凝重,陆蔓不禁停住道:“弟弟,那里好像出了事。”
林剑澜心知必定是那女子按照自己交待喊了一声,惊动周围的守护之人发现尸体引起的一番骚动,点了点头,却不停步,陆蔓紧追了几步又道:“弟弟,那女子……”
林剑澜方停了脚,回头悄声打趣道:“蔓姐姐不是不愿我与那女子再有什么来往么?我便都听你的,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过去。”
陆蔓倒真是无话可说,建议他不要再去与那女子相会也让自己颇费了一番口舌,没想到林剑澜明面上放开的这样干干净净,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也这么下了决心,见林剑澜已经又自顾自走了颇远,心中又是有些高兴,又是有些担心。
门口的护卫之人见三人提着行囊出来倒有些吃惊,迎上来道:“三位这是……”
林剑澜露齿一笑,道:“多蒙韦花王这几日盛情招待,我们获益匪浅却无以为报,整日在府中无所事事,当真是寝食难安,实在不能再叨扰下去了。”
那人道:“林公子何必客气,韦花王出门时特意交待过,与你颇为投缘,只是俗务缠身,又有急事要出门,未及与林公子多做交谈,若是林公子不嫌弃,务必要多留几日,等花王回来再说。”
林剑澜愕然道:“他……”他正想说韦素心早已与他有过长谈,自己也觉不应再孜孜不倦的打探什么,怎么他又特意叫门人挽留?
那人又道:“三位请回吧,只是希望三位不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周才有告别之意的。”
林剑澜笑道:“自然不是,若是韦花王想找在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们几人现在不巧都有急事,所以才想离开,还往阁下转告韦花王,替我们多谢韦花王一片心意。”
那人仍是一副笑意,柔声道:“三位一走,恐怕在下无法交差,你们还不清楚韦花王行事风格,他虽平日对我们十分宽厚,但若办丢了差使,别说像我这样看门的,便是他极重用的人也要受到责罚,几位只当是做做好事,莫要让在下为难。”
林剑澜三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究竟为何韦花王这般挽留,眼前人一副笑脸,说话也极为诚恳,倒没了主意,林剑澜只得硬着头皮道:“阁下也莫要为难我们才是啊,花王府如同神仙府第,若不是有急事,我们倒真的想多住一些时日,再不如我留书一封给花王,让他不要怪罪于你。”
那人摇摇头,眼珠却咕碌碌一转道:“不如这样,在下站在这里,也不抵抗,也不躲避,你们谁上来将我打个重伤就是,我就说你们强行出府,我力不能及,也好与韦花王交差。”
林剑澜哭笑不得,暗道:“这人竟宁愿让我们去打伤也不愿意砸了差使,倒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我也不能因为自己要出府就将他打伤。”
林剑澜对着他真真是束手无策,不禁回头道:“蔓姐姐……”他正想让陆蔓出个主意,却见白宗平带笑摇摇手,指了指陆蔓,凝神望去,见陆蔓笑吟吟的看着那守门之人,目中忽的光华流转,不由一阵目眩神迷,心旌摇荡,急忙定住心神,再看那守门之人,只怔怔的望着陆蔓双眼,如同木雕泥胎一般,心知必定是陆蔓曾说过的南海派的移魂功夫。
却听陆蔓幽幽道:“为何韦花王挽留我们?”
那守门之人摇了摇头,看来是真的不知,陆蔓又道:“若放走林公子,可是真的有责罚么?”
那人即便望着陆蔓,怔怔的表情却透出一股惧色来,林剑澜暗道:“他竟如此惧怕乱松前辈,可乱松前辈对我却是极好的,治理这么大的府第,又要防止机密外泻,难免要严苛一些吧。”
陆蔓朱唇轻启道:“你只需记得,自始至终,我们三人都不曾从你这里离开过花王府。”
林剑澜见那人茫然点点头,忽觉袖子被人一扯,却是白宗平,向自己示意离开,便同他从那看门人身边穿了过去,遥遥回头望去,见陆蔓轻嘘了一口气,缓缓走到那人面前,双指胼拢按在那人额上,目中光彩愈发明亮诱人,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中的一弯摇漾月色一般,捉摸不定,却勾人心魄。
又过片刻,陆蔓方双手轻轻覆在眼上,长吐了一口气,重又将手拿开,已是回复了以前的样子,轻盈的奔了过来道:“走吧。”
第十七回 一去千里念烟波
****变更更新方式为:一日两更合并为一更(就是原上、下两节合并为一章发出,总字数不变。****
看这南海派的招式玄妙,虽不伤人,却总觉得控制人的心神有些莫名的可怕,林剑澜频频向旁边陆蔓看去,暗自庆幸幸好不是望着自己。
陆蔓被他瞧得有些纳闷,瞬即有些明白过来,嘴角一扬道:“放心,我不会对你用的。”
林剑澜脸色一红,白宗平却道:“恭喜师妹玄功再进一层,看来这些日子你也没有闲着嘛。”
三人不多时日便又重来江南,自然先在熟知的杭州落脚,四处打探,却没有什么消息说梁王来了杭州。林剑澜本以为以他的身份地位,必定是要声势浩大,极为铺张,不想却是销声匿迹,以至于现在他自己都颇为怀疑,是否肖统领传递出来的信息有误。
林剑澜顿时没了主意,白宗平却不能久等,看林剑澜忙活了半日,一副一无所获的样子后,脸色便暗了下来,道:“我与师妹赶路便是为了要去义军处与大师兄商议大事,不能总在这儿陪着你瞎耗,你若去的话就与我们同去,若是不去,那我们只好先走一步了。”
陆蔓正要说话,白宗平又转过身来道:“师妹这次你可要听我的了,他只说来江南有事,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一句都没和我们透露过,究竟是与大师兄商议重要,还是陪着他瞎转重要?”
陆蔓顿时也觉得无法答对,林剑澜心知这次实在对陆蔓隐瞒了太多,虽然很想有人在身边替他出谋划策,却实在不能再耽误关乎南海派的大事,只得道:“蔓姐姐,再让你陪着我,我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我恐怕还要在此再探问半日,你们先去,我随后便去,太湖再见。”
见陆蔓杳杳远去,林剑澜心中有些难过,摇了摇头转身向匡义帮奔去,若是再打探不到,便只能直赴太湖,然而恐怕连去义军处的时间都没有了,要先去找谢仲举确认他的安慰。
匡义帮总堂一如既往的壁垒森严,树林中的守卫之人见是林剑澜却早已不在讶异,迎上来道:“林公子若是要找帮主,恐怕要等上几日,你也知道,太湖之会不日便要开了。”
林剑澜“啊”了一声,怔在林间,暗道:“是啊,她在洛阳之时急急赶了回去,不就是因为太湖之事么?”想到此重又问道:“帮内还有哪位主事在么?”
那守卫道:“秦副帮主与帮主一同去的,曹掌门代表玉剑门,自然也是要去的,帮内现在是铁堂主赶了来,代理主事,林公子可要在下通禀一声么?”
林剑澜忙摇摇头道:“不必了,见了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必然帮务繁忙,我不打扰他了,告辞。”
林风阵阵,树叶一片哗啦啦的响声,林剑澜独自牵着马走了出来,回头看看,心中有些懊悔之前没有同陆蔓他们一处去太湖,否则便不用一个人这般孤单,即使有白宗平在旁边时常脸色不佳。
原来竟不能再习惯这种滋味了。
若不是赶路疾行,前往太湖的路上风景是极为宜人的,江南水乡之地,两旁小的池塘湖泊极多,里面多种荷花菱角,此时正值荷花盛开,还有采莲女坐在木盆之中,以手划水采莲子,偶遇其他女孩儿,便互相撩水轻泼,轻歌笑语,欢声一片。
即便是林剑澜这样心事重重的赶路之人,被这满含着香气的熏风一吹,嘴角都露出笑意来,看这里一片祥和,估计也是自己想的太过严重了。
太湖就在杭州通往苏州途中,本身并不设府衙,只是当日谢仲举曾说过,此行第一目的便是安抚太湖义军中的流离百姓,必定会在太湖处专立理事衙门。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临时成立的衙门在何处,急忙策马赶了过去,见左右两边高设了两个木牌,上面一边贴着安抚太湖百姓的告示,另一边则是写明了如何申诉冤情,每日何时开始受理等等,措辞既威严又详细,想必谢仲举必然费了一番心思。
抬头看去,府衙门口是两个神色凝重的衙役,林剑澜下了马走了过去,一揖道:“衙役大哥,请帮在下通禀一声,我姓林,与谢巡按曾有结识,想见他一面。”
那衙役听他说与巡按认识,倒极为客气,道:“谢大人现在不在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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