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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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剑澜暗道:“难道她始终记着我在投签之时恳求她的话么?”却佯问道:“莫不是经费困难么?”
曹殷殷道:“这不过是极小的原因,一来,与朝廷为敌,赢面多大?胜算几何?匡义帮如此大家大业,在未看清楚局势之前不能轻易做决定,要对得起全帮老少。二来,我不知道那神秘人背后有多大的势力,他似乎无门无派,而太湖义军则赛似个无底洞,长久资助下去,别说他一个人,就是匡义帮也不敢夸下海口能养的起,因此,我们要一时忍让,挑个合适的时机,只要有胜算,拖到他们缺吃少喝再出头也并不迟。匡义帮从不落人之后,若是要做,便一定要做头把交椅。”说到此处,即便面色仍是苍白虚弱,语气却极为自信。
林剑澜暗道:“原来她与秦天雄早已谋划好了一切,不赌而争必胜,的确既老成又不乏锐气,我还以为她……”
曹殷殷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颇不自在,低垂下眼帘道:“秦副帮主,请林公子后堂歇息。”
林剑澜见她竟似要赶自己了,急忙站起道:“你休息吧,我这就出去。”
秦天雄引他出门,却见他瞬时间脸色如罩寒霜,道:“秦副帮主,是谁让她练这样的功夫,不过被人阻了气门,便反噬至斯!”
秦天雄苦笑道:“以她的性子,别人强求不来,你还猜不出么?”
林剑澜只觉心中真真抽痛,道:“虽然一旦通顺,便会更上层楼,但是看她如此痛楚,我心中真是万难忍受。”
秦天雄见他说的如此诚恳,一时间有些愕然,半晌方道:“你既不忍,何不助她成功?”
林剑澜回头道:“这是何意?”
秦天雄道:“林公子,你进门之初,曾问我道:‘你的内功应该也是走的阳刚一路,也可以缓解她的症状,为何偏要等我来此?’”
林剑澜点头道:“不错,我还依稀记得她在客栈中那次,也是一人强自忍受,并不曾叫店家去喊你,练武走到岔路也是常事,并不至于连叫一声都无法做到。”
秦天雄道:“林公子,我所练内功,虽然在江湖中没什么名气,但若是与林龙青的乾元心法比,并不差上很多,全力对招,百招不败,秦某还有这个底气。”
林剑澜道:“既然如此,为何……”
秦天雄道:“可惜的是,我这身功力与你的不同,并不能收放自如,你若干次助她修习,也应该可以体察,火候并不由你控制,而是阴阳自然调和,既不炽烈欲燃,也不冰冷难挨,可是么?”
林剑澜道:“听你这样说,的确如此,原来我自己也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就如与殷殷比武之时,初时还觉得被她的阴冷内力弄的遍体生寒,但才过了数招,便再不觉得难以忍受。”
秦天雄道:“你也算是因祸得福,明明看心脉是将死之人,却可练得这身功力。我与帮主,内力走的是两个极端,若是相触,又只能凭借自己来调节,你想会怎样?”
林剑澜方有些明白,道:“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即便想一力配合,能达到协调一致却难之又难,掌握不好,不是火熔了冰,就是冰熄了火。”
秦天雄道:“不错,帮主练这内功并不容易,如你所言,极为自苦,每一分功力都来之不易,我也曾想过舍了我这一身功力,助她成功,怎奈她似乎知道我的意图,死也不肯让我帮手。”
林剑澜道:“因此你刚才才那么说么?”
秦天雄面上又露出怅惘之色,道:“她已练到了第五层,是否要继续下去,并不由我,或许并不需要,或许……唉。”
林剑澜见他说的有头无尾,心中诧异之至,只得道:“秦副帮主,既然对我并无损害,我是极乐意帮忙的,若是需要便言语一声就是,不必觉得难以开口。”忽又想起一事,正色轻声道:“方才听你一番话,才知道秦副帮主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是一片全情回护之心,今后我也不会再追究你的身份来历,只望你全力助她,青叔,我想他也是此意,他不会再回来了。”
秦天雄见他说的郑重其事,又不便答话,只点了点头,又听林剑澜道:“还有一事……我听说南海派的几人,也是退出了此次聚义,他们去了何处,秦副帮主可知道么?”
秦天雄见他还惦记着南海派那笑起来极为娇媚的姑娘,心中极为不快,但他并揣摩不透曹殷殷的心意,自己本已放出话去让林剑澜离曹殷殷远些,此次却又巴巴的把他找来,若又不允人家一个青春少年与其他女孩儿来往,似乎也太过霸道,只得向屋内张望了一下,正要出声,听里面道:“听说他们师傅去了洛阳,三个人急匆匆的过去了。”却是极为平稳,听不出什么心情。
林剑澜点了点头道:“哦。”
曹殷殷又道:“对了,最近帮中倒出了一件怪事,有位故人趁我们去往太湖,来总堂之内搜寻了一番,虽然他做事小心,却仍是不免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林公子可能猜到是谁么?”
林剑澜暗道:“既然与我提起是故人,必定是我和她都认识的人,莫不是他么?”想到此道:“成大夫也算是故地重游,可丢了什么东西么?”
曹殷殷道:“林公子怎想到是他?不但库房,就是我与我娘的住所、还有那水榭,都未能幸免,东西实在太多,平时疏于整理,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林剑澜暗道:“不知是什么人差遣他,放着匡义帮的元老不做,却在人手下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想到此遥遥对屋内道:“他这般年纪,武功修为也是极高的,你务必要多加小心,我先告辞了。”
屋内并无答话,林剑澜心知也是如此,便与秦天雄走出院去,仍是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那窗边一抹白影,复又不见,方怅然回过头来,又听见演武场那边鼓声阵阵,想必弟子都在操练,不禁叹道:“当日成大夫、方堂主、张护法和你,一同在演武场教我,而今成大夫叛离,你站在殷殷这边,方堂主和张护法随青叔远走天涯,岳大哥,他……唉,万万想不到有今日。”
秦天雄知道林剑澜念旧,虽然心中难免感慨,却仍是淡然一笑,道:“人生聚散多矣,我们这些人,恐怕早晚也还有一聚,然而有人天人永隔,有人则有情却毕生无法再见,岂不更加悲惨?”
林剑澜听他以极平淡的口气说出这番话来,他说的一聚,不如说是一战更为贴切,只得拱拱手道:“秦副帮主,我告辞了,请留步吧!”说罢缓步走出树林,暗道:“不管怎样,匡义帮易主,青叔走了,我却能常来此处,还被他们奉为上宾一般,真是讽刺。”想到此只得摇了摇头,苦笑着慢慢踱步而去。
武则天微服出宫,回鸾时却弄的声势浩大,文武百官密密麻麻沿街等待接驾,大道上到处都是武士在维系秩序,遥遥见了一抹黄影儿出现在长街尽头,顿时尽数跪倒,一片排山倒海的呼喝之声。
下面的官员如同蝼蚁一般,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衔也暗自用力向前挤去,试图沐浴天恩。这成百上千的官员中,即便少了谁,又有谁会多问,风光一时的来俊臣仿佛从未出现在这朝堂上一般,没了也就没了,无人关心,无人问津。武三思仍是一脸笑意的陪在武则天旁边,似乎江南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林剑澜坐在远处的房檐上头,望着眼前的景色,虽然面上风尘仆仆,眼睛却越发清亮,那日与秦天雄提起岳灵风,想到岳灵风步步走来,不知为何,又想到谢仲举,有时候联想就是这般可怕,一路重回洛阳,竟不知不觉有了一种想法,不想则已,一旦有了这念头,无论怎样心中告诫和呐喊:“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第二十八回 黄泉何处系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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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收购铜铁,或许在卖家手中还有据可查,但私铸兵刃,是何等小心隐秘的事情,而谢瑶环来江南目的不过为了延缓朝廷出兵,安抚百姓,让义军返乡耕种,并无刻意与梁王作对之心,否则当日就不会放走武宏,为何谢瑶环与苏鸾仙两个不通武功又多年不曾来过江南的女子却能查到?
梁王位高权重,怎会轻易暗示人刑杀大臣,况且谢瑶环可谓给足了他面子,损失些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而已,着实犯不上这样将事情做绝,除非是他事先便知道私铸兵刃的证据在她二人手中。
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将这证据透露给了她们,又将她们手握证据这点,透露给了梁王,梁王又岂能容她们活着见到武则天,便借着巡察之机欲湮灭证据,暗示来俊臣杀了谢瑶环,正巧蔡少炳又被谢瑶环处死,来俊臣自然不会放过这报仇的良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想不到,这都是早已被人安排好的道路。
看着下面繁华街道,武则天御辇之后烟尘滚滚,林剑澜的双眼不觉有些模糊,将头低下埋在两臂之间,即便这推断有九成可信,然而,谢仲举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去与袁行健说,那口口声声要资助义军之人,其实就是他,为了造成今日的局势而让谢仲举含冤而死么?
此时才明白韦素心当日见了那投签出来的结果,一句“袁相公,你莫要后悔”原是意味深长,若是当日的结果不是那样……每每想到此处,林剑澜的思绪总是不止一次的要向一种可怕的想法奔去,或许韦素心早就在等着这结果,有了结果,他才有对策,决定对谢瑶环是杀是留。然而韦素心成竹在胸,知道不管怎样,两条路最终会并到相同的结局。
武三思,来俊臣,谢瑶环,苏鸾仙,袁行健,还有自己,原来……我们竟都是他的棋子罢了。
林剑澜此时心中苦涩之至,被人当作棋子一般的滋味原来这样的难受,然而最难过的是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真正知道韦素心身份的恐怕并没有几个,自己便是其中一个,可见他对自己十分信任。他让人将自己挽留在花王府,原意也是不想自己掺合进来受到什么波及,是自己巴巴的赶往太湖,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结局难道自己便没有一点干系么?
想到韦素心自徐敬业失败起,十余年的筹谋,这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待,可以供他这样一次次重来?自己离开家乡的日子似乎近在昨天,时光就在这来回碌碌无为的奔波中悄然逝去,转眼一年又一年。太湖此次举事,对韦素心来说,恐怕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实现当年志愿的良机,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与手段将这机会牢牢抓在手中,不容有什么闪失,即便如此,他还是给予了自己以极大的信任,任自己出入太湖军中,赌的也是对他的一个“信”字,自己又怎能辜负了韦素心,将这些隐情揭露开来,把他的数载经营毁于一旦?
成不成功且自由他吧,但败却不应败在自己身上,虽然这种想法林剑澜略觉有些低下,却也一时间再无他路可以选择。
林剑澜本想再在这能俯瞰市井百态的屋顶多坐一会儿,吹吹凉风,却忽的想起匆匆听了肖统领的遗言去了杭州,又多出许多事端,竟未及与林龙青打过招呼,也不知现在他对江南局势可还关注,滞留洛阳所要做的事情又完成几何,想了想,不管怎样,总要告知他肖统领之事,便急速的向林龙青暂住之地奔去。
还记得上次去时,满院洋溢着药香,几乎要渗出院门来,这次却换成了一股香火之气,林剑澜心中纳闷,正要开门,见院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道:“林公子请进。”
林剑澜知道林龙青在这附近必定安排了人守卫,并不奇怪,跟着那人走了进去,仍是忍不住向那屋檐下扫了一眼,见清理的干干净净,并没有炉灶药罐之类,暗道:“莫不是岳大哥的伤已好了么?”
进了屋才发觉那床上空空如也,林龙青等人似乎正在谈论些什么,林剑澜转头看去,见方铮与张连涛二人面上隐隐透出些喜色,不禁问道:“怎么不见岳大哥?他可好些了么?”
不问还好,话音刚落,顿时屋内气氛变得极为沉闷,竟是谁都不言语,林剑澜方注意到他们三人腕上俱系了一条黑带,心下大惊,这乃是帮中兄弟死去的标识,颤声道:“岳大哥他……”
林龙青叹了口气道:“他已经不在了。”
林剑澜道:“可我那日离开,他虽不肯医治双眼,却也未病到这般地步。”
林龙青抬起右掌怔怔看了看道:“不错,他并不是伤病而死,乃是我亲自用这手掌将他打死的。”
林剑澜猛的从椅子上站起,道:“青叔?这……这是为何?他心中歉疚,已经自残了双目,了无生意,不过每日受着煎熬度日,你为何还要杀他?”
还不等林龙青说话,方铮已急忙站起道:“林公子莫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帮主他……唉,此时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讲给你听。”
转眼间窗外暮色已浓,早有人进来悄悄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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