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歌
此笑意尚未收起,眼中却已泛出寒光。
一寸短,一寸险,但这份“险”换来的却是一寸多出的胜率,韦素心既起了杀意,自然不会再轻易让林剑澜有机可乘,不等他到近前,手中长刀一挥,一片寒光向林剑澜横腰劈去。林剑澜忙凌空跃起,意在韦素心背后,韦素心哪会让他如意,长柄大刀绕身周转困难,倏忽间变为两截,长剑向后回身一划紧跟着一刺,准头丝毫不差,林剑澜连连向外翻去,再落到地面见那长剑重又接在鞘上。
十数回合过去,林剑澜竟是怎样也无法靠近韦素心三尺之内,那大刀重又舞起,韦素心此时也不再留有余力,一波又一波的雪白浪影向林剑澜逼去。这硕大的长刀夹着韦素心毕生功力,林剑澜不过还能应对而已,虽不至于受到重创,但身心极感压抑,若无法近身早晚必定落败。
想到此林剑澜右手一挥,那柄断剑脱手而出直向韦素心剑刃飞去,韦素心哪会在意这断剑力道,正欲扬刀震飞那断剑,却见那断剑倏的转了方向竟绕着剑刃飞转数圈,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后随即垂下,那断剑柄上分明带着一缕看不真切的丝弦,林剑澜五指箕张,竟能借线传力让这断剑随他心意调转方向,这一错愕,韦素心手中长刀已被缚住,无法舞动,林剑澜却借此飞身而至,终究是被他近了身。
林剑澜几次与人交手,即便再不情愿,这断剑却是他唯一的兵刃,早晚要拿出来对抗强手,可这刀锋岂但不锐利,用起来也并不灵活,想到此只得在观阵之时吞吞吐吐跟曹殷殷讨要一截白索。
第二十回 南柯子(下)
曹殷殷瞥了一眼林剑澜手中那破布缠裹之物,重又凝神看韦素心破阵,道:“林公子何不自己看看?”林剑澜打开一看,方看到那断剑柄上已被缠绕好了一团丝线,若展开来想必不短,触手冰凉,定是从曹殷殷那白索上分出,不禁心中对她大是感激。
此刻与韦素心交手,这股细丝在夜里并不易察觉,一旦缠绕,也不是剑刃就能轻易割断,林剑澜手握另一截残剑欺身而上,却听韦素心一声低语道:“数十年来,能让老夫弃了‘雪藏’,你还是第一个!”话虽如此,他对那“雪藏”长剑却并无半点留恋,话音刚落便将长刀解体,刀身已和林剑澜那剑柄一起被弃置在地,韦素心手握剑鞘口处,瞬时间已将刺向他的残剑剑尖封在其内。
那剑鞘内里也是坚铁打造,坚硬之极,若是普通长剑,恐怕就要完全被它装了进去,幸而林剑澜这断剑剑身较为宽阔,只能进去一小截,饶是如此,林剑澜也并不能轻易占到上风,韦素心左手剑鞘封住林剑澜右手断剑,完全无法发挥近身优势,不过片刻,两人另一手掌已对了数十招。
林剑澜此刻已将尽全力将林龙青的那套乾元掌法发挥到了极至,拳、掌、指变幻交叠,时而如莲花盛开,时而如金刚铁杵,时而又如铁爪虬枝。韦素心从初次在匡义帮总他见过他起至今不过数年,内力竟已勉强能与自己对敌,而有限的几次打斗的经验和领悟,已让他临场应变迅捷至斯,让韦素心隐约有种当日与林龙青交手的感觉,此刻他眼中赞许之意越浓,心中杀意越盛。
韦素心见林剑澜正全神贯注于左手应对,面上忽的露出笑意,握鞘之手略一用力,那剑鞘便在他手中疾速的转动起来,林剑澜不备之下顿觉右臂如被搅拧一般,手掌更是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剑鞘圆滑,自无大碍,那手中刀片若是也跟着转动,恐怕瞬时就要将手心搅成肉泥!林剑澜急忙撒手,即便如此,右掌已经一片湿热,右肩膀酸痛难当的抬不起来,心知筋骨必定受损。
曹殷殷此时也早已加入混战,那群韦素心的手下突如其来的袭击早已让丐帮精锐弟子溃不成军,她正与一对老怨家——丁雷丁水缠斗,这两个老头一眼便认出曹殷殷就是他们当日在匡义帮总堂擒拿未遂,反把自己弄的十分狼狈的女娃儿,下手格外狠辣。
按照常理,越到年岁高的时候,内功越难进境,曹殷殷对敌良久,却觉不过数年,这二人功力竟大涨数倍,应对并不轻松,幸而二人的招式仍然如当初一般无法配合无间,丁雷施招常有笨拙迟滞之感,只丁水的那个秤砣讨厌,不期而然的常缠住白索,曹殷殷翻身一剑过去,将那秤砣削下,却见二人背后韦素心左手剑鞘正迭招跟上,剑鞘上卡着一截残剑如同短斧,向林剑澜脖颈削去,右手则向他膻中穴击去,而林剑澜却是右臂软软垂下,只左手应对,已是勉力支撑,心中不由一急,凌空直越过了丁雷丁水从空中将银剑全力掷去,将那残剑击飞了下去,剑鞘却仍是戳到林剑澜颈窝处。
林剑澜虽被击中,颈窝处仿佛骨头断了一般的剧痛,却仍是咬牙暗道:“挨得一时是一时。”护住膻中,左掌向前迎去,只待与韦素心双掌硬碰之时发出全力与他比拼内力,虽不能取胜,但也自信能将他定在此处,无法脱身。
眼看二人手掌就要对在一处,却见白影一闪,林剑澜被一股极大的冲力撞开数尺跌到在地,再回头看,韦素心左手已将那剑鞘丢开,双掌与曹殷殷对碰,嘴角却微微一笑,嘴唇微启,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剑澜听不真切,曹殷殷却已是为之动容,那句话仿佛一直在耳边回响:“他不过是受筋肉之伤,你这一替他,就不怕一生都受寒功反噬之苦么?”虽然如此,她脸上决绝之色更浓,一阵阵冰冷凌厉的内力不顾一切的由掌心发出,与此同时,一阵杖风已经扫到后背。
大凡二人比对内力,须得全神贯注,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外力且不用说,就连自身都不能随意妄动和撤出,否则败了还是寻常,更为严重的则会内息走岔损耗心脉。林剑澜原意便打算借比拼内力把韦素心沾滞于此,不料却换了曹殷殷。
丁雷见她忽然凌空越过竟无视自己与韦素心交手,又哪会甘心,雕头杖若击中曹殷殷后背,后果不堪想象,林剑澜早已一个翻身将韦素心那把“雪藏”握在手中,“铛”的一声将那雕头杖弹开,丁水的秤杆又至。二人本就卑劣,此时更不用说,兵刃全向曹殷殷招呼过去,林剑澜苦于右臂无法动弹,加之这二人功力大涨,应对的十分狼狈,那秤杆指出尽是曹殷殷背后要穴,林剑澜心知哪怕被这力道拂上一些儿都会有极大的危 3ǔωω。cōm险,见丁雷刚被自己用剑逼出十数尺之外,便将真气灌注在“雪藏”之中,连连大喝全力削去,不过数招那秤杆竟已只剩丁水手中握着的短短一截。
林剑澜虽连攻丁水不过数步,离曹殷殷的后背已有了些距离,心中却猛的惊醒过来,儿时并肩斗这二人的场面离离散散的浮现脑海,暗道了一声“不好”。
丁雷在远处已按动雕头机括,一连串的丧门钉从中飞出,力量和速度都非人力可比,林剑澜忙回身后撤,“雪藏”被他挥舞的如同一盏张开的大伞,在月光下闪耀着冰轮一般的光芒,恨不得以自己身躯挡住这暗器,却仍是不及,见曹殷殷瘦小纤弱的后背忽的一抖,白衣上绽出数朵血色花朵,虽均不在致命之处,但以足够韦素心借势发力。
第二十一回 满庭霜(上)
背上一阵剧痛的同时曹殷殷只觉得两股巨大的掌力趁着分神的一刹那从韦素心手中汹涌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刚才发出去的六雪玄功功力,侵入心脉,逼得自己的内力节节败退,滋味比当日走火入魔还要难受千百倍,瞬间胸腹之间似乎无处不被冰雪冷冻埋藏,体内寒气如同与外来这股力量呼应一般,群起攻向四肢百骸,再也无法压制。
韦素心仍是满面笑意,道了一声:“可惜,可惜!”手上再度猛然发力,曹殷殷顿时被击至数尺外的半空中,一串血珠从空飘散,而后就如同再也无力震翅的白色蝴蝶一般,跌落在草丛之上。韦素心方自收回手来,耳边却是一声嘶声狂喊:“我杀了你!”
林剑澜已操着“雪藏”闪到丁雷面前,丁雷似乎也并未想到能就此得手,怔了一下,那明晃晃的长剑转瞬到了眼前,更想不到这少年如疯了一般,已是从左至右由下到上反手斜劈了过去,一错愕间,雪光闪过,丁雷拄在身前的雕头杖被斜劈为两截,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丁水正欲向前帮着哥哥,脚却已经迈不动一步,眼前的丁雷眼珠瞪的几乎要鼓胀出来,嘴兀自愕然大张,上身却慢慢滑了下去,随着身体的错开,先是渗出一丝丝的鲜血,然后汩汩流出,最后由左胯直到右腋的倾斜平滑的切口如同喷泉一般喷出一道道血雾,上面的身躯方轰然倒地。
林剑澜已被这血雾喷成了一个血人,只左手的剑滴血不沾,发着寒光,回过头去,满脸血污中只有双眼熠熠生辉,这副模样韦素心看了不由也是心中一寒,见他一步步拿着“雪藏”逼了过来,自己手中反而空无一物,不由苦笑了一下,那剑的锋芒他清楚的很,何况此刻林剑澜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丁水已经瘫软在地,半晌方明白过来,连滚带趴的爬到丁雷尸身处,看着几十年同生共死的哥哥被人拦腰切断,死的这般凄惨,当真是老泪纵横,悲痛欲绝。那边林剑澜一声大喝,拖着右臂连人带剑已向韦素心发起了攻势,剑光轮转如同雪片,用的招式竟与玉字十三剑有些类似,狠绝凌厉。
韦素心哪会在此与他弄到两败俱伤?他并不敢一双肉掌直接与那剑锋接触,只连连躲避,却不料林剑澜步步追逼,身形四面八方不停围着自己转动,竟是连用了十数招同样的招式,俱是一式“玉石俱焚”!看样子只是要和韦素心拼命。韦素心竟被他逼到这种狼狈地步,不由心中怒极,怒极却反笑,道:“你若不是用错了方式,她也不会到如此田地。”
林剑澜一愣,剑招上的些许迟钝即刻被韦素心掌握,双掌迅疾而上,将那剑刃夹在掌中,道:“所谓的‘光明正大’害了你,你若也效仿丁雷,对我出招,我撤功自保尚且来不及,怎还会去对付她?”
林剑澜心知他说的不差,当时那种情形,向韦素心攻去才是最好的招式,越发觉得因为自己墨守陈规不愿乘人之危才没能救得殷殷,心中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愤怒,咬牙要将那长剑拔出,也是被夹的如同长在那手掌中一般,二人再次僵持不下。
韦素心道:“你若现在回头,便会看见丐帮的捕蛇大阵已经完全溃败,御寇司也折损大半,我的手下势如破竹,这些江湖中的莽夫已经冲入了园中,你说他们到了此时若见不到一个结果,可会停手么?”
林剑澜咬牙道:“你这样卑劣无耻,不过一时欺世盗名,若被他们知道真相,你还想活命么?”
韦素心不由震声长笑道:“当年‘风竹’背叛徐公被天下正义之士所不齿,我不愿为此恨及他的后代,想必有些朋友都曾见过我如何善待林公子,不想今日他的儿子又与江湖同道为敌,真不知武氏给了他们父子什么好处,让他们这般死心塌地?”他话音极大,似乎树叶都被震的唰唰作响,一瞬间似乎打斗之音都静了下去,半晌方有人道:“金银财宝肯定是少不了他们的,至于那老太婆到底哪点好,只有他们‘那儿’才晓得哟!”顿时一阵大过一阵的笑声与起哄声响彻宫苑。
林剑澜脸腾的就涨的通红,虽被鲜血遮住看不出来,额头上却已青筋绽裂,韦素心低声道:“在他们心中,自然是你们父子才卑劣无耻,欺世盗名。”
林剑澜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此时才知道为何林霄羽当年无法和任何人说出自己看见的那一幕,虽然明知道韦素心不是中原人士,却没有真凭实据,说出来只能让人白白笑话,今日何尝不是如此?他也没有再多的力气回身看其他人战况,但听刚才那片嘲笑声,恐怕韦素心说的不假,心中更是焦急,不知唐岩是否已将庐陵王接到宫中。此时这样的局势,就是接到宫中即位,韦素心也不会轻易放弃,若是仍煽动江湖中人,闯宫篡位,到那时又当如何?
李隆基见亭下人潮已拥了过来,虽然御寇司和丐帮中人还在抵抗,却已是节节败退,心中正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已被凌空带起,耳边一人道:“你在此暂避,亭上已经不能呆了。”再回身四顾,已经置身在角落的一处茂密花丛中,若是不声张,也不会有人注意,自是不会有什么危 3ǔωω。cōm险,却仍道:“不行,将我送回去。”那人想了想,从旁边伸手一撼,竟是拨了一棵碗口粗的桃树,重新挟着李隆基飞身上亭。这番举动已有人注意,想上亭去,却被那人将桃树树冠轻轻从上一扫,连亭子边都沾不到。
若是让这些人进了内廷,就再也无法控制他们去势,林剑澜牵制韦素心,自己却不得不也停在原处,想到此只能冒险一试,再次运力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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