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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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七尺汉子如此伤情,林剑澜心中不忍,却见唐子慕面色冷漠,并不动容,向外道:“拿来!”
外面立刻有一弟子疾步走进,将一物件躬身递到唐子慕手中又匆匆退下,林剑澜定睛一看,却是雷阚从不离手的那根六铃长杖,正自纳闷,见唐子慕将那长杖递到面前道:“林公子,你且看看。”
林剑澜之前从未这般仔细观察过雷阚所执之杖,此刻拿在手中,反覆相看,见那杖柄约一寸见方,是两截合而为一,中间一条细缝似乎可以松动。
林剑澜手上稍微用力将那长杖拧开,慢慢向外抽拔,一瞧之下却是一条如同长锥一般的兵刃,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长锥由三片极细的长刃拼成,中端用一小环紧紧束住,小环之上连接这一个机括,林剑澜轻轻用手一拉,那小环瞬时弹至上端,三片长刃“叮”的一声轻响绽成三叉,虽室内甚暗,刃上却仍是闪着逼人的寒光,看来甚是锋利,与他刚才根据唐子慕描述所做的分析竟是丝毫不差!
唐子慕冷冷道:“雷阚,年帮主当日伤口便是你这三叉绞棱刺所伤,已为‘神兵张’验定,帮中无第二个人用此类兵器,你还有什么话讲?你再看看地上这血书遗字,年老帮主在天有灵,叫你这恶徒终究被我们擒获!”
雷阚一抖,迟疑着抬起头来,看着林剑澜手中自己的兵刃,眼中只是泪光闪闪,又跪行了几步到那字前,静默片刻,下方的砖地已被滴下的眼泪氲湿了一小块,口中只喃喃道:“帮主,帮主……”
唐子慕挥了挥手,那之前的弟子又复进来,雷阚并不吱声,却如同死了一般,颓然听凭齐长老与那弟子将他掺起重新押了出去。
此刻窗外狂风大作,已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滴声,虽是傍晚时分,乌云滚滚如同浓墨一般在上空堆积,不时几个响雷,让人觉得这屋顶都是一阵震颤。
唐子慕望着窗外道:“当日洛阳城外,我曾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公子冰雪样的人,怎地不明白此中道理?’林公子心中误解我意图阻拦你查究真相。”
唐子慕又轻笑了一声道:“今日林公子这番论断,十分叫在下佩服,年纪轻轻便有这番见地,真不简单。只是……”
林剑澜见他欲言又止,正自愕然,又听他道:“世间之人,若有些才能,往往自命不凡,以为可以左右他人命运,或死或生,其实,常常是弄巧成拙,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剑澜心中只觉异常酸楚,虽知即便如此,雷阚也断不会是杀害年永寿的真凶,他曾经承诺雷阚,也在心中下定决心凭己之力要寻出真相,但今日却是他自己这番推断将雷阚定了罪,送上无法挽回的死路,此刻听唐子慕出言隐隐有讥讽之意,却无话反驳,只无奈抬头向他望去。
此时窗外一道电光,照得唐子慕脸庞如雪一般白,却不像林剑澜所想有什么讥讽之意,反而有一丝无奈和自嘲,眼中则盛着浓浓的悲哀,却瞬间随着电光的消失隐没在黑暗中。
电闪之后是一连串的滚雷,轰声过后反衬得这屋内异常的静谧,唐子慕的声音幽幽从窗边传来:“三天后各帮派齐聚此处,便大祭帮主。”
第八回 无路见花明
“三天……”
林剑澜闭目端坐于为匡义帮准备的灵棚中,刚才他躬身走入这席棚,虽四周遮挡了毡布,但仍能听到窃窃私语。
大多数人并不知这位受几位丐帮长老礼遇的年轻人是谁,此刻见他是匡义帮中人,却引来更大议论,虽匡义帮连年大变,内情大多数人并不知晓,但里面头面人物俱都是扬名江湖,此刻看这少年身份不低,却从未在江湖中露过面,不免各自在心中暗自猜测。
林剑澜本想打坐练功,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唐子慕那有些阴冷的话语始终在耳边回绕。虽然他内心并不认为雷阚便是那杀害年老帮主的恶人,但那血字断不是伪造,伤口也无一不吻合,况且当时齐藩也在场,唐子慕并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三天,我又能做些什么?眼看着雷阚被当作替死鬼么?唉,自己一个人,终究是不行么?不知青叔那边可接到我的书信,恐怕丐帮的帖子也会到了,到时候谁会来拜祭年老帮主?”林剑澜越想越觉得心思烦乱,却知多想无益,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终于有些平静下来,才整理了一下灵棚之内的铺盖,将灯吹息,渐渐睡去。
他两路功法同修,每日睡时阴阳自然周身运转调和,虽是春寒料峭,席地而卧却并不觉寒冷。正睡得昏沉,却觉怀中好似抱了一个极重的冰块,那冰块还不断的动来动去,心中大骇,迷迷糊糊只道是走火入魔,却不知如何解救,正着急间,胸口又是一阵彻骨的冰冷,这一激倒让他清醒许多,闭目将内息环行了一周天,原来并无什么走火入魔的迹象,方缓缓睁开眼睛。
黑夜中只见一双瞳仁黑白分明正对着自己,四目相对,那瞳仁眨了一眨,它们的主人似乎并不知道林剑澜已经醒来,将一只小手在他脸上胸前乱摸,甚是冰冷。
林剑澜先是惊诧,随后不禁噗哧一笑,仰身而起,那“冰块”被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兀自睁着眼睛。
林剑澜笑道:“看得清么?我点灯来吧。”
那“冰块”摇摇头道:“点灯不点灯没什么打紧,我又看不见。”
林剑澜正要点灯,听到此话又将火褶子收起,想了想道:“你冷么?我抱你出去走走可好么?”
那“冰块”并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林剑澜将他放下,回身拿了张毯子将他包起,方将他架在肩上,将毡布轻轻撕开一角,四下观望,见此刻已是深夜,除了灵堂内烛光通明,旁边的灵棚俱是一片寂静。
林剑澜片身溜出,脚下生风,没过多久便来到城墙之下,寒风猎猎,只觉的肩上的“冰块”不住的发抖,隐隐听见牙齿碰撞之声,向上望了望,见上方恰好是一处哨楼所在,长运了一口气足下用力凌空而起,跃至旁边枝头,又借力一翻跳在城墙上,将他放在哨楼一角道:“你等我一等。”便旋身跃下,过了一会儿林剑澜抱着一堆枯枝重又进去,将那枯枝点燃,劈劈啪啪的一阵烧火声传来,哨楼中略微有了暖意。
映着火光,坐在林剑澜对面的那砣“冰块”,却是白日从灵案旁被唐子慕喝出去的小乞丐。此刻仿佛觉察前方有些暖意,不由将身体挪近了一些,又伸出那双如枯柴般的小手,放在火边取暖。
林剑澜添了几根树枝,见那小乞丐只是默默烤火,便笑了笑,道:“你没有和唐长老这般烤过火吧?”
那小乞丐点了点头,仍是不做声,半晌轻声道:“我不喜欢他。”
林剑澜奇道:“可是你很听他的话。”
小乞丐将毯子裹了裹,稚声稚气道:“我怕他。”
林剑澜听他这般回答,倒有些摸不着头绪,笑道:“他不会武功,你怕他作甚?”见他只是抿着嘴不说话便不再追问,一阵阵轻微的柴火声传入林剑澜耳中,却仿佛有一丝火光在他脑海中闪现,初时星星点点,明暗不定,片刻便越燃越旺,虽心中波浪起伏,面色却越发平静,只是嘴角微微翘起,缓声道:“你若是怕他,便不要太过接近他。”
见小乞丐不吱声林剑澜又道:“唐长老人很聪明,心思又细,你和他太过接近,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被看穿。”
小乞丐畏缩了一下,将身体团的更紧,道:“看穿什么?”
林剑澜见他强自装做不解,叹了口气,道:“你连我都骗不过,又岂能骗得过他?丐帮中大多是粗心的汉子,你初来不久,不会关注于你,只会当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唐长老却与别人不同。”停顿了一下,方接着道:“你其实眼睛并不盲,对么?”
那小乞丐闻言抖了一下,抬起眼已是满脸恐惧,似乎极为害怕道:“你会杀了我吗?”
林剑澜见他这般,心中却有些愧疚,这孩童如此年幼便沦为乞丐,在年帮主收留他以前恐怕日子更为艰苦,便柔声道:“我杀你做什么?你的爹爹妈妈呢?”
小乞丐皱眉道:“我没有爹娘,从记事起就是那恶人带着我,让我装成瞎子跟人讨钱,还叫我趁人不防备偷他们的钱,如果讨不来便要打我。”
林剑澜心道:“这孩子恐怕是极小的时候便被丢弃或被人贩子拐卖,最后落到恶霸手中让他为自己赚钱。”又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抬头道:“我叫小瞎子。”
林剑澜不禁一笑,道:“这不是名字,比如说我,姓林,名字叫剑澜。”
小乞丐摇头道:“那我便没有名字了,他们都叫我小瞎子,那恶人手下还有小瘸子,小哑巴。”他见林剑澜神情极为和善,想了想又道:“你和爷爷不同,我夜里爬到你身上取暖,你并没有捏疼我的手。”
林剑澜心道他口中的“爷爷”想必便是年帮主,道:“爷爷捏疼你吗?那你不喜欢他?”
小乞丐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爷爷人很好,我被那恶人打了,爷爷替我打了他,我便从恶人那里逃了出来一路跟着爷爷,后来夜里下了雪,爷爷就随便躺在地上,可是那雪花都不落在他身上,我觉得冷,便蹭了过去,爷爷以为是坏人才捏住我的手,看到是我,就把我搂在怀里了……”说到此处,却已经呜咽哭泣。
林剑澜心中不禁黯然,挪到身边揉揉他的头发道:“年老帮主人很好,于是他便带着你回总舵了是么?可你为什么还继续装成看不见的样子呢?”
小乞丐抽噎道:“我怕眼睛好了,爷爷便不会再收留我了。”
林剑澜却心中暗自庆幸,松了一口气,道:“爷爷姓年,别人叫你小瞎子,我就取个名字给你,叫年小侠好么?”说出口又觉不好,心道以后这孩子真的成了侠客,别人要叫他年小侠“大侠”,甚是古怪,刚想重取,见小乞丐神情极为高兴,双目闪着兴奋的光芒道:“真的吗?这是给我取的名字?”
林剑澜心中一热,暗道:“我以前常埋怨自己无父无母,可比起他来,真是有福的多,有外婆疼爱,青叔照顾,他却从小便沦落在坏人手中,连个名字都没有。”便道:“这名字是给你取的。这个侠字,是侠义的意思,懂么?”
见小乞丐点点头,林剑澜将他的手轻轻握在手中,正色道:“小侠,你为什么害怕唐长老,你爷爷遇害,可是和他有关么?”
年小侠听到“唐长老”三字,抖了一下,却道:“我很害怕他,但是我爷爷不是他杀的。”
林剑澜一惊,不料自己会判断有错,见昏暗火光中年小侠一双瞳仁黑白分明,语气也是十分坚定,道:“你说不是他杀的,难道你知道是哪个吗?”
年小侠摇摇头道:“我没有看到。”
林剑澜不由心中失望,却又忽然想起一事,道:“那晚之事,你可曾亲历?”
年小侠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自打被爷爷带回总舵,若是他在总舵中留住,我便是和他一起住在那个屋子,要不我便一个人睡在角落里的那堆乱草上。”
林剑澜回想今日所见,似乎在屋内墙角处的确有堆乱草,只是屋内凌乱,光线又十分黯淡,不易记住。
“那晚爷爷却不让我与他一个屋子,把我赶了出去,我半夜很冷,便又偷偷溜了回去,又怕他骂我,就一个人躲在那草垛里。”
林剑澜心道:“以年帮主的武功,又岂会不知有人偷偷溜进,他恐怕有所察觉才不让这孩子同屋,但他进来了却又不忍心再赶他出去。”
“爷爷躺在另一边打着呼噜,我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觉得一样东西压了过来,盖在我这边的稻草上,只露了一条缝,可是屋里黑黢黢的,我又什么都看不到,听爷爷说:‘我还以为看错了人,原来真的是你!’声音却是很生气的样子,我便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屋子里面有另外一个人说起话来,声音却很好听,又爽朗又温柔,道:‘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年老帮主打算怎样?’爷爷怒道:‘我已经差人去杭州请他过来,要亲口告知他。’那人叹了一口气,声音却透着一股高兴之意,道:‘年老帮主这点当真让在下钦佩,事情尚未确定之前谨慎如斯,不肯到处传扬,以免误生波澜。唉,现今你虽肯定了,恐怕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虽然年小侠十分幼小,说起话来也不甚利落,只是勉力学舌,林剑澜却也大致明白,心中一紧,暗道:“年老帮主之死果然与青叔要他探查的事情有关,他虽然生性豪爽,行事却颇顾大局,因此不肯冒昧随便张扬,结果反而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年小侠吸了一下鼻子,接着道:“接着我便听爷爷一声闷哼,似乎极为难受,道:‘你用了什么?’”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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