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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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行健听他提及太湖义军,不再答话,面上略微透着一丝讽笑意,转头继续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那巡按看了看四周,目光触及那武、蔡二人,却是面露惊异之色,问道:“高大人,这两位是……”

高得顺则心中更为疑惑,明明是这巡按委托自己发帖将武宏和蔡少炳请至此处,怎么此刻反倒装做不认识?想了片刻便(炫)恍(书)然(网)大悟,巡按初到此处,怎可明示自己有意与这二人交好?急忙站起身来弯腰走到巡按面前,指着武、蔡二人,面带谄媚道:“谢大人,这位公子姓武名宏,乃是梁王之子。这位则是蔡少炳,来大人的弟弟。”

谢巡按惊呼道:“哦?来大人,莫非是御史中丞来俊臣来大人?”

蔡少炳早已认出这巡按便是在伍员庙中阻拦自己好事,事后又放他们二人逃走的青年秀才,此刻听他说出兄长名讳,心中别提多么得意,轻哼一声道:“还算你有些见识!”

谢巡按面色极为郑重,道:“二位公子必定也是人中龙凤,不知现在官居几品?若是有所建树,本院还要多多向圣上代为陈奏,一定要提拔年轻有为之士。”说到此处,武、蔡二人却是面有赧色,那高得顺忙打圆场道:“二位公子现在赋闲在家,替梁王和来大人管理此处的一些产业,并无心仕途。”

“哦……这可实在为难了本院。”谢巡按沉吟片刻,却变了脸色,厉声责道:“本院代天巡视江南,案上官印,手中尚方,如圣上亲临,此二人一非为官做宰,二非病弱难支,见了本院不跪,反而高坐堂上扬扬自得是何道理?”

话音平静,却是不怒自威,下面本来早有人耐不住性子正向圈外挤去,听了这话却急忙又挤回来,顿时引发一片哗然,林剑澜二人也不知这巡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屏气观看。

那一旁却急坏了高得顺,肥胖脸上冒出粒粒汗珠,轻声道:“谢大人!谢大人!这是梁王的公子,是圣上的亲侄孙!”

那谢巡按一笑道:“本院自然知道,王子犯法都还与庶民同罪,何况本院并非追究他的罪过,只是教他二人知道知道礼节而已,看把高大人急的这个样子,岂非失了官体?还请回座!”说罢向左右示意,立刻便有侍卫走上前去,将二人架起按在地上。

武宏平日在苏州便如同小皇帝一般,此刻在百姓面前低头下跪,觉得颜面尽失,强自抬头道:“姓谢的!你这巡按干不长久,等哪天让你给爷爷我跪一千次一万次!”

谢巡按却并不搭理,转头对那文书道:“咆哮公堂,对父母官无理该当何罪?”

那文书将那签筒递在谢巡按面前喜滋滋道:“杖责四十!”

谢巡按却将那签筒推开,对堂下道:“暂且记下,本院再问一次,可有人申诉民情?”

此时看的林剑澜目瞪口呆,已不知这巡按到底是做何打算,却听袁行健赞道:“即使不请武、蔡二人来此,但淫威犹在,还不如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当堂来个下马威,化解这二人在苏州的阴影,看来是将欲扬先抑反其道而行之了!

林剑澜点头道:“看不久之后便应有人告这二人在苏州的种种恶行,只是怕他们不愿意第一个出头。”

正说间,见已有人娇声喊了一句“民女有下情回禀”便头顶状纸而上,仔细看去正是昨日和今日两度相逢的那位名叫小惠的姑娘,林剑澜想了想顿时了悟,原来他追上去嘱咐的便是让这位姑娘来告状,不禁道:“一位少女尚能抛头露面,告的又是平时难以启齿的被人调戏之事,有这番开头,恐怕告状之人便会如开了闸一般,恐怕这也在他的计算之内了。”

果然,片刻便又有一位苍发老者颤颤巍巍走了上来,道:“小老儿也要告!只是没有预备下状纸……”那谢巡按摆手一笑道:“苏文书,当堂替百姓写状!”

这变故太过突然,武、蔡二人从未见过这般大胆之人,因此过往嚣张之至,此刻见了真章,顿时头上一连串的虚汗滚滚而落,瘫倒在地,懊悔太过大意,以为这巡按也与以前的那些官员一样,只会倾心讨好,未曾带得些许家丁护卫。

那高得顺更是面色惊骇,隐隐可看出衣袖在不停抖动,他为了讨好梁王与来俊臣,可算是花费了十分的心思和血本,若是此刻武、蔡二人出了事,恐怕自己也要遭殃,想到此略微平静下来,看看旁边无人注意,急忙向武、蔡二人的跟班小厮连使眼色,斥道:“还不快去!”

那小厮此刻已经晕头转向,急忙快步挤出人群向外奔去,被林剑澜看在眼中,站起身来道:“难道是去搬救兵么?待我去拦住他!”却被袁行健一把扯住,道:“且莫管他,看若是救兵来了,这巡按怎样处置!”

林剑澜知他对于早上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便一笑重又矮身蹲下,见那文书笔如游龙,飞快的在状上写写记记,每写好一张,便有人拿去呈上。

那巡按面前已黑压压跪了一堆人,却都是避开武、蔡二人,只是怒目而视,巡按手中一叠大状,却是失了平常笑容,面色越发凝重,眉头紧紧皱起,一排银牙紧紧咬在嘴唇之上,似乎在强忍一腔愤怒,约过了一个时辰,写状告状之人方慢慢减少,堂下则早已跪不下这么多人,大多都依着吩咐在圈外听宣,武、蔡二人早已被众人的目光瞪的浑身抖如筛糠,那巡按的面色也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蔡少炳,此刻我手中之状,随意拿出一份,便都足可置你于死地,你可知罪么?”

他一开口,顿时下面全都噤声,众百姓都是极为崇敬的看着这年轻巡按,有些希冀又有些害怕,盼他能为民作主,又有些怕他只是做做空架子,静默片刻,方听那蔡少炳结结巴巴道:“我、我……”却是怎样也说不出话来,那巡按拿起笔匀了匀墨,边写边道:“此刻都还有尚未写完状纸列队等候的告你之人,一一让你签字画押不知要画到何时,本院给你个方便,只画此处即可!”说罢将那案卷递给高得顺道:“烦劳高大人念给罪犯蔡少炳听后画押。”

高得顺哪敢不从,躬身接过,战战兢兢念道:“罪犯蔡少炳,犯有如下重罪……”却被谢巡按打断,笑着问道:“高大人莫非未曾吃过午饭么?便是本院距离大人如此之近,还不能听得清楚,何况衙下百姓?烦劳高大人念大声些。”

林剑澜见他整治高得顺,不由笑了出来,回头见袁行健也是面露笑意,重又听高得顺念道:“霸占良田一百零四例,戕害良家女子三十七例,纵家奴行凶致死四十五例……”念到最后却是停顿了一下,方又念道:“勾结地方官员,藐视王法。”声音却是低的几乎听不见了,后背早已塌湿了一片。

这判词甚是简洁,却足以表明蔡少炳罪无可恕,众苦主也早已群情激奋,有的想起惨死的骨肉,早已忍不住呜咽哭泣,林剑澜心中奇道:“这蔡少炳犯下这么多重罪,当真是罪该万死,但武宏却是除了那小惠姑娘至今无人告他,倒也古怪。”正想间,却见衙后匆匆转出一人,对着谢巡按耳语几句,那谢巡按向文书招了招手,二人急忙向后堂走去,再仔细看高得顺面色,似与刚才那惊惶模样有所不同,跪在地上的二贼则又抖擞起来,那靠近空地边缘处的人群不知何时早已换成了一堆家丁、打手模样的人,在那里横推竖挤。

片刻过去,谢巡按二人又从衙内匆匆而出,脸上看不出端倪,只将那判词拿过,道:“本院刚才看来写的不太公允,此刻看来还需再作些修改。”说罢又提起笔在状纸上匆匆改写,武、蔡二人此刻面露喜色,旁边的百姓却是议论纷纷,看谢巡按说之前所写不太“公允”,此刻又匆匆改整,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后堂恐怕早有两家前来打通关节,有的乍着胆子告状的人脸上已经显出懊悔之色,心中则叫苦不迭道:“以为这回真来了青天大老爷,没想到这番做作都是为着两家的银子!等这巡按走后,恐怕这些胆敢告状的都要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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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一个小故事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一直想写进来,希望能描绘的更加精彩!

《大唐剑歌》 原发

第三十五回 谁解其中曲

谢巡按书写片刻,将笔轻轻放下,对着蔡少炳柔声道:“蔡公子,本院对你有一劝,你可愿听?”

蔡少炳此刻见这巡按态度转好,心知有了转机,点头如捣蒜道:“愿听愿听!”

谢巡按脸上露出极为难的样子,轻叹道:“天朝法规,土地不能私下买卖,更加严禁官亲国戚兼并,你侵占些许土地,又害死这许多人命,可有多么让来大人为难,他为国操劳,却还要为着你被人指戳纵弟犯法,依本院之见,你可拿出些银两和那些土地的地契,安抚这些百姓,否则他们闹将起来,本院也不能袒护你。”

将到嘴的肉吐出,对蔡少炳来说简直如同要了命一般,可若是真想保命,恐怕还真得出点血,只得勉强对旁边一家丁道:“叫师爷将那些地契拿来,再备上银子送来!”心中却恨恨道:“你这小白脸居然比小爷我的胃口还大,等你走了,小爷我不免再吃回来!”

众百姓见巡按意欲让蔡少炳拿出些银子了事,自然不干,只是任堂下呼声沸腾,那巡按却是闭目养神,如同没有听见一般,袁行健摇摇头怒道:“恐怕这两家在后堂放了金山银山,不想他这番行事,不过是为着多捞些。”

林剑澜也是皱眉不已,向下看去,不少尚还在等待那苏文书写状的人已经见势慢慢躲入人群之中,道:“袁兄先别发怒,这赃官决不能留在世上祸害百姓,待我们夜里走一趟便是。”

袁行健苦笑一声,目视前方,茫然道:“当真是斩不尽的恶人头,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林剑澜虽与他不过是半日的交情,但言谈中极为投机,看他性情并不像自己原先心中所想那样,虽人人称道他在义军中谋略数一数二,却并非高深难测,反而十分豪爽,此刻见他说出这般萧索的话来,心中愕然道:“我只以为快意恩仇是何等的痛快,原来打打杀杀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厌恶,袁大哥从不透露他师承来历和身世,想必自有自己的一段伤心过往。”

二人沉默半晌,闷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吹过,看这场闹剧越发觉得心中烦闷,见人群一阵涌动,有人慢慢挤到堂下,留着山羊胡子,衣着打扮十分考究,向谢巡按鞠躬道:“小人是蔡府管事的。”

谢巡按方慢慢睁开双眼,道:“蔡管事,你既来了,想必地契和银两俱已送到了?”

蔡管事忙不迭的从腰中抽出厚厚一摞地契呈上去,谢巡按脸上顿时露出些许笑意,道:“这才是嘛,麻烦蔡管事了,请下堂吧。”

那管事面色一松,知道再无什么大碍,与高得顺眼神交汇了一下重又挤出人群,蔡少炳也是拿衣袖轻轻擦汗,长嘘了一口气,仰头道:“谢大人,可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谢巡按却露出嘲讽神色,拿起那修改过的判词道:“蔡公子对本院这般关照,本院哪有不承情之理?”他说的这般坦然,倒让高得顺心中吃惊道:“即便是我也不过是暗中与蔡少炳交好,不敢太过声张,银子一到衙后,谢巡按便敢公然向他示好,不惧民声,倒也很是大胆。”正想间,听谢巡按道:“既然如此,本院便将这判词重新念过,这次便不劳烦高大人了。”

高得顺忙道:“哪里哪里。”

堂下众人早已对这巡按失望之至,此刻见他公然说明,反倒再不敢声张喧闹,心中多抱着“已然得罪了武、蔡二人,若是再得罪这天朝巡按,恐怕十条性命都搭不够”的想法,静静观望,那谢巡按清了清嗓子,沉声将那判词念出,却是同原来的一模一样,林剑澜心中有些纳闷,正对着那巡按暗自琢磨,听他道:“最后一条,妄图贿赂巡按逃脱责罚,视天朝法规和圣上钦赐尚方宝剑为何物?如此藐视王法,罪加一等!”顿时下面便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众人脸上俱都现出光彩来,有的甚至捂着心口喜极而泣,林剑澜和袁行健面面相觑,属实想不到这般峰回路转,袁行健脸上表情更是难以言喻,又是惊又是喜,还带着些许钦佩之意。

不知何时堂下谁开始喊起来,“谢青天”的呼声不绝于耳,那谢巡按的声音反而越发显得清晰明亮:“这桩桩件件之罪,你便是死一百次恐怕也不足以平民愤,只是上天好德,让你只有一条性命,本院不再另行加罪,苏文书,让他画押!”

蔡少炳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瘫软在地,周围人群皆是对他仇恨之至,“杀了他、杀了他”的喊声如同滚滚雷声一般,连滚带爬的向武宏奔去,急道:“武少爷,救救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