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歌
陆蔓嘟嘴道:“我哪里知道,去喊他也没人应声,到我梳洗完了都没回来。”
二人并不知道西道花廊在何处,遇到清客却不敢问路,生怕他又是极客气的一路送到,只是挑着路向西走去,没走多长时间只觉得慢慢渐有异香扑鼻,蜂蝶乱舞,林剑澜心中侥幸没走错地方,抬眼望去,迎面是个极为华贵的花廊,与身后那些院中清丽雅致的风格又是迥然不同。
林剑澜只看的眼花缭乱,回望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心中暗笑道:“说是赏花,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肯好好静下心来,放开一切欣赏这片刻如画风光的又有几人?”
陆蔓早已向前奔出了好远,时而在这盆花面前凝神而视,时而在那朵花前俯身轻嗅,林剑澜不禁一笑,抬眼望去,这花廊两旁俱是雕梁画栋,藤蔓缠绕,丝丝阳光如金线般从上方照射而今,地面上斑斑驳驳一片金色,偶有微风吹动,金光摇漾,一眼竟望不到头,两边尽是绵延花海,再向外的檐下则俱都挂着卷帘,高高卷起,廊外两侧还有石板小径,每隔一段就放着石桌石椅,奇怪的是那石桌则都摆放着看来价值不菲的瓷瓶,里面插着盛放的牡丹。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原本就遍植各处的牡丹为何还要剪下一些插在瓶中,步出廊去,见那花瓶下压着一片白绢,仔细一看林剑澜不禁赞叹笑道:“这种小事也能想的这般周全,韦花王当真心细如发。”
那白绢上不过寥寥数字,道:“美人簪花,请怜新枝,瓶中陋质,堪伴同行。”
陆蔓坐在旁边石凳上道:“要维系这等规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韦花王竟能保十数年的繁华,当真不易。”
此刻日光微晒,二人游玩了这般时候,均觉有些疲累,林剑澜见陆蔓脸上被晒的微红,额头轻浸出细密的汗珠,一手支在石桌上,纤纤玉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触摸着瓶中牡丹,别有一种慵懒的韵致,不禁道:“蔓姐姐,他这瓶中牡丹本就供人簪戴,若是不用,岂不可惜,你喜欢哪种颜色,我替你挑一朵!”
陆蔓妙目流转,将瓶中花朵一一看过,方摇摇头含笑道:“可惜啊可惜,衬我这身衣服的颜色这瓶中没有呢。”
林剑澜仔细看去,陆蔓今日这身并不同往日,但也可看出颇费了一番心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天赐这般容颜更是格外的在意,陆蔓一袭素白的衣裳,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水红的绸子,更显得风姿楚楚,纤腰不盈一握,虽同是白衣,又与殷殷不同,似乎怎样穿都能穿的玲珑有致。
林剑澜知她心有所知,向那瓶中扫了一眼,确是没有纯白的牡丹,笑道:“蔓姐姐稍微等我一下。”说罢展开身形又向前面奔去,掠过几处,终于见眼前一亮,一朵素白的牡丹插在瓶中,花盘并不很大,但与旁边的各色花朵一对比,果然是晶莹剔透,高洁之至,又有一种清冷的韵致,林剑澜伸过手去,却又缩回,心中如同被刺了一下,眼前所浮现的却是殷殷一袭素衫鬓边簪着这片纯白的样子,同样的清冷堪怜,一尘不染。
想了想,林剑澜终于还是放了手,回头四望,见旁边桌上一朵白中渲染着嫩红的风中轻颤,晨间露水还未全散,点缀在花蕊中如同水晶一般,一见便让人打心里喜爱,再不多虑,径直将那花枝取出,正要回去,却听后面脚步纷沓,远处有人正沿着花廊将卷帘逐一放下,林剑澜暗道:“恐怕是有什么贵客女眷至此,才如此隆重。”想到陆蔓还在等候,无暇多想,将那花枝轻轻拢在怀中疾步而起。
陆蔓也早发现花廊远处有人忙碌,正张望间看林剑澜已经翩然而至,从袖底闪出一抹淡粉,拿到眼前,端的是娇艳欲滴,瞬间陆蔓已是满面盈盈笑意遮掩了一闪而过的惆怅,道:“不愧是弟弟,看颜色的眼光比我还要准。”说罢伸手接过,却不簪上,只在指间轻轻捻着花茎。
林剑澜笑道:“蔓姐姐可记得那日匡义帮门前么?你的头发被万夫人削去一绺。”
陆蔓嗔道:“都是你死心眼儿,那时节她的长剑就从我脸边上掠过,我快要吓死了,提那做什么?”
林剑澜从怀中掏出那两截断簪道:“蔓姐姐,你看这可是你的东西么?”
陆蔓凝神望去,顿时一阵惊喜,忙将那牡丹插在身边瓶中,将簪子拿在手中道:“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簪子,怎么在你这里?”
林剑澜见她拿着簪子对接,拼来拼去,表情又是高兴又是遗憾,道:“那日连着你的头发一起掉了,可惜我离开匡义帮的时候脚下没留神,将这簪子踩断了。”又一笑道:“今天这朵花算是借花献佛,全当是赔蔓姐姐这根簪子。以后我要是看到好看的簪子,一定买来赔你。”
陆蔓一怔,随即笑道:“弟弟有这份心思,我比什么都高兴,可是我好端端的簪子被你踩坏了,这花又是花王府的,你总不能空着手赔情吧?”看林剑澜不知所措,又噗哧一笑道:“我也不难为你,你替我把花簪上,我就不怪罪你了。”说罢坐在凳上,并不理会林剑澜答不答应,听身后默然片刻,方从旁边轻轻伸了手过来,将瓶中那白里透红的牡丹取了出来,又听“咯嚓”的一声轻响,想是过长的花茎被林剑澜用手掐掉。
这寂静中的一声轻响让陆蔓心猛的跳了起来,几乎要破出胸腔而去,而这等待则更为要命,半晌方觉头上一阵轻轻的拂弄,想起那朵粉色如同自己脸庞一般的花朵就要插在发间,然而想到此处,却如同一小块冰放在心间,慢慢周身都变得冷静了起来,只看着前方花团锦簇,不由低低在心中暗问道:“果然还是只有她才配得上高洁之色么?”
却觉头上摆弄的手蓦的停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方听林剑澜道:“什么?”陆蔓顿觉失态,涨红了脸道:“弟弟果然没有给别人簪过花,慢死了,二师兄又不在,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急急站起,将那花茎抢了过来,衔在嘴中,熟练的将头发重新挽了一下,将花插好固定住,道:“怎么样?可偏了么?”
第九回 帘幕堆烟衣鬓远
林剑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番,道:“对不起,我插不好。”
陆蔓道:“哪个怪你……”脸色却已是变了,那些放下垂帘的侍从已由远处走至二人旁边,一人正从廊下向外面这石桌处张望,林剑澜看她脸色异样,不由回过头去,见那幕帘刚刚放下,后面影影绰绰,似乎人数不少,只是悄无声息,没有喧闹,那帘旁则伫立一人,长身玉立,衣着华贵,身上不知是什么衣料,透着淡金的纹理,冠上一颗明珠明亮耀眼,头发抿的一丝不乱,越发显得其人相貌堂皇,正是唐子慕,他见到林剑澜回过头来也是面有吃惊之色,继而一笑。
林剑澜反倒有些奇怪,暗道:“蔓姐姐既然未在长安遇到他,怎么面色这么异样,倒像是早有结识一般?”看他打扮全然不同丐帮中那般清贫,心中困惑之至,却不表露,也是淡然向前道:“唐兄竟也受邀来此,只是昨日筵席上并未看到唐兄。”
唐子慕呵呵笑道:“我又不像林公子少年又为,哪有这个运气为花王所邀?我并不是花王盛会的客人,只是平时偶尔陪人来此,府中之人并不阻拦我。”
林剑澜向那帘内望去,暗道:“恐怕丐帮中人并不知道他此刻在此这般富贵堂皇,只不知他陪何人来此,想必他对我所言只是搪塞之词,我又何必非要深究。”却觉帘内似乎也有人在关注着自己,不由微微轻咳了一声,见那幕帘一阵轻动,帘边伸出一只袖子轻轻扯了扯唐子慕的衣襟,他回转身去面有询问之色,里面那人却并未说些什么,唐子慕又点了点头,抬头向内里吩咐道:“瑶华,珠儿,送夫人回去。”
里面极为清脆的应了一声,道:“王……夫人,我们回去吧。”话音刚落,便听衣衫轻响,脚步慢慢远去,唐子慕向里目视良久,方回头道:“自那日林中匆匆一别,便不知林公子去了何处,在下找遍长安,也未获林公子音信。”
林剑澜听他说到“找遍长安”,不由心中一动,道:“现今匡义帮的事情武林皆知,也不瞒唐兄,我担心义父安危,便连夜赶去了杭州,未来得及与唐兄告别,还请见谅。”
唐子慕道:“可打探到林帮主的下落了么?若信得过在下,在下可差派丐帮弟子分往各处打探。”
林剑澜笑道:“正是这事要求唐兄,却不是我义父,他也受邀来此花王盛会,我二人已经相见,我要托唐兄找的是另外一人,说起来唐兄也曾见过面的。”
唐子慕道:“林公子但请吩咐。”
林剑澜道:“便是那日树林内我车中的那位万秀姑娘,匡义帮出事,她最先得了消息前来告诉我,我一心着急回杭,竟让她一个人回家,结果再也没了音信,直到我到了杭州,才听闻此事,更让我懊悔的是竟未想到丐帮是天下打探音信最快最准的,看到唐兄才想起来。”
唐子慕先是一愣,道:“那位姑娘我印象却不是很深了,我自会立刻差人到处查找,只要人还在这个世上,定不负林公子所托,只是上次听闻林公子说是受她母亲之托带她求医,在下也尽力帮助过,按理说林公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为何还对那位姑娘念念不忘?”他虽对林剑澜问出这番话来,眼睛却向陆蔓看去。
林剑澜见他看陆蔓的眼神肆无忌惮,还透出些许玩味之意,虽恼他这般轻狂,但想到他刚才必定已经看到了为陆蔓簪花一幕,在他眼中,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子慕见他半晌都是哑口无言,笑道:“林公子不愿说就算了,在下定然尽力办好就是。你身后这位姑娘可愿意替在下引见引见么?”
林剑澜回头望去,见陆蔓神色颇为尴尬,却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心中更加确定二人早就认识,暗叹了一声,对唐子慕为人揣摩不透尚觉情情有可原,陆蔓在他面前故作不识却让他心中有些难受,只得道:“蔓姐姐,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丐帮唐长老,唐兄,这位姑娘是南海派的独女姓陆名蔓。”
唐子慕赞道:“陆蔓,绿蔓,好花,好人,好名字!”
林剑澜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失态癫狂,又是在陆蔓面前,心中不快之至,正欲开口,却见耳边风声一闪,“夺夺”几声,数根太阴针早已从唐子慕鬓边掠过钉在旁边廊柱之上,陆蔓平日如花笑颜此刻冷如冰霜,道了声:“唐长老,请自重。”便飞身离去。
唐子慕虽整日在江湖打滚,还是头一次历此险境,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却仍是强开玩笑道:“真是烈火般的美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
林剑澜皱眉向前将廊柱上的针根根拔掉,捻在手中在阳光照射下闪着耀眼的银光,道:“唐兄莫非喝醉了么?她手下留情,若偏上半寸你焉有命在?她与在下有姐弟之情,唐兄莫在如此不庄重。”
唐子慕方收回了玩笑神色,道:“一时失态,林公子何必太过当真,回去后还请替我向陆姑娘请罪。在此相见之事,仍是希望林公子莫要透露出去。”
林剑澜只得点头道:“唐兄但请放心,在下不是多嘴之人。”心中虽想问问他朱鸿丞离开杭州分舵去了何处,但此时早已满怀不快,也无意多做打探,拱了拱手便要告辞而去,出了花廊却早已失了陆蔓的身影,但想到刚才她露的那一手将唐子慕吓得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又觉爽快之至,不由心内大笑。
随意走了一段,却觉眼前院落个个都是一副模样,竟不知哪处才是自己入住之所在,又觉贸然推门而进十分冒昧,只得施展起了东流云步,一路窥视而过,见有的院中空无一人,有的则是齐聚几人高声辩论,有的则是在比较武功,招式俱都十分精妙,林剑澜心中虽想多看,却知道这是武林大忌,但见此景便急忙离开。
绕了许久,再抬头一看,林剑澜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当真太糊涂了,连路都记不清楚,怎么来了这里?”小径后正是那被称作花王府禁地的小院,那门锁早已换了新的,想必韦素心并不在此,林剑澜心中又有些纳闷道:“既然他将这院落说的如此普通,为何立刻又重新锁好,是了,想必他常住之所,里面放置了一些不欲人知的东西。”
嗅着空气中散发的久违清香,虽知再闯禁地对谁都无法交待,仍是心痒难耐,林剑澜在门外伫立良久,方道:“我并不进他的屋去,只是在院落中待上片刻,应该没事吧。”
然而毕竟还是怕被捉个当场,这回便谨慎很多,并未先进院去,反而纵身跃上树枝,绕着这院落里里外外循行了几圈,竟是无人在旁,方从旁边院墙处轻轻飘落地上,走了几步到了树下,抬头望去,头上天几乎被这树上繁花遮去一半,轻轻抚着粗糙的树干,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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