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芍药
闻言,她的眼泪差点掉了出来,不过她拚命地忍住。「是,我本来就是个冷漠不讲理的人,可是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生气了,「我们不是已经彼此相属、山盟海誓了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她恨恨地瞪着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再伪装了,难道身为江湖中人就必须要这样虚伪矫饰、尔虞我诈吗?」
「自认识你以来,我都是真心相待,并没有任何伪装。」他低吼。
愤怒使她奇迹似地慢慢恢复了元气,她盯视着他,「你没有告诉我你是唐门的人。」
「我姓白不姓唐,再说你也没有跟我说你是蓝门之后。」
「你不是早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了?」她玻鹧劬Γ复虼右豢迹悴痪褪俏硕吹穆穑俊埂?br /> 「你在暗示什么?」他深深皱眉。
「我没有暗示什么,只是点出事实罢了。」她讶异自己居然还有力气与他争吵,不过愤怒的确让她脑筋恢复了清醒和思考的能力。「为了夺取秘籍,你还不惜使用美男计……难道唐门的人就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你太不可理喻了。」一片痴心却被她冤枉、污蔑成这样,沧浪既气恼又灰心,「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
「我们只见过几次面,我和你根本不熟﹗」她固执地别过头。
他气得失去理智,口不择言地道:「跟我不熟﹖原来你是一个随便到可以跟不熟的男人发生肌肤之亲的女子!」
轰地一声,芍药彷佛遭雷殛一般,脸庞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模样吓到了他,他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住了。
「该死!」这一刻他真恨不得杀了自己。
一滴、两滴、三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芍药的眼神哀绝。
「你……你怎能这样说我?」
他的心痛极了,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拚命抗拒、挣扎着,他却只是更加死命地抱紧了她,不让她离开。
芍药起先用力地想要挣开他,最后依旧敌不过他的力气。
她气喘吁吁,粉颊盈盈带泪,「都是你欺负我,你就只会欺负我!」
他怜惜地搂着她,瘖哑地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
「为什么你是唐门的人﹖为什么你要欺骗我的感情﹖」她偎在他怀中,哭得几乎岔了气。
他眼睛一闭,沉重地道:「我无法选择我的出身,但是我并没有欺骗你的感情。我对你,始终是真心的。」
「你骗我,你只是……只是想要得到秘籍而已。」她不断地哭着,彷佛要在他怀中把所有的委屈和伤心一次发泄完。
「我发誓,我根本不想要你家的秘籍。」他深吸了一口气,爱怜地紧搂着她,「我的母亲虽然是唐门中人,但是我并不喜欢这些什么门派、权势的……你该知道我的,我这么渴望自由,又怎么会被那些绑住呢﹖」
尽管泪流不止,他的话依然敲进了她的脑中。
芍药渐渐止住了痛哭,可是泪水还是落在白皙的面颊上。
「不管你参不参与唐门事务,你还是我的敌人。」她痛苦地道,「好,就算我相信你并非为了蓝家的秘籍而来,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温柔地拭去她颊上的泪水。
她现在满脑子紊乱的思绪,「你和曲灵烟早已认识!」
「他只是我的亲戚,可是我并不认识他。」
「你骗人!」
「唐门子弟何止千百?而且分散在各地,我又认识得了几个?」他柔声道:「你相信我。」
不知怎的,尽管忿忿不平,可是她依旧相信他。只是……
她低垂眼脸,「你还是我的仇人。」
「你的仇人不是我。」他低头凝视着她,真诚恳切地说:「我两并无恩怨。」
「可是唐门和武林寨联攻我爹是事实,害得他老人家力竭而亡……」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眶又隐隐聚集起泪雾,「也让我成了孤女。」
他心痛地吸了一口气,眼眸却清明无比。「那是上一代的恩怨,更何况你爹也杀了我的大舅和三舅,以及唐门的几名高手,若要追究,如何追究得完?」
他的话让她霎时哑口无言。
「那些上一代的恩怨,何必要由我们这些小辈来偿还呢?是非黑白都不是我们能骤下断语的,我们为何要因此反目成仇,不能共结连理?」他字字句句是如此的真诚,「我讨厌那些权势纠葛,所以上一代的恩怨我更不想去追究或理会。」
他只需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至于上一代的事情已是过往云烟,谁是谁非又如何?还不都已成了白骨一堆?
让那些尘封了的仇恨或痛苦左右现在和未来的生命,实在太不公平了。
芍药安静了下来,生平第一次,她仔细地去面对、检视过去那一段伤心往事……爹的话再度跃入了她的脑中——
不要报仇……江湖恩怨本就是非难辨……
她眼眶一红,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滚落。
「爹。」她这才知道父亲在说这句话时的悲哀和无奈,也才明了父亲为什么不让她涉足江湖,不让她跟江湖有任何一丝关联。
「芍药,你……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头好痛、好乱。」她可怜兮兮地道.「我好累……可不可以让我再想一想?」
他的眼神柔了,小心地将她放在温暖的干草堆上。
「好好休息,你一定饿了,我去把这只野鸡处理一下,待会儿就有东西吃了。」他轻轻碰触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庞,低低地道.「你瘦了好多。」
她凝视着他下颚冒出的胡碴,本能地抬手轻触了触他,「你……也是。」
她的抚触虽然像蜻蜓点水一般,却霎时温暖了他的心房。
他兴奋地点了点头,「这些天我们两都不好受,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伤心、不让你流泪,更不会让你饿着了。」
他的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她不禁浅笑了起来,「好像打我两认识以来,你就一直努力防止我肚子饿。」
他也笑了,眼神更柔,「恐怕这将会是我下半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芍药情不自禁地嫣然一笑。
这个笑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沧浪甩了甩头,努力恢复自制。
「你先歇着,我去弄食物了。」
芍药乖顺的点点头,事实上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抗拒了。
赭广天正高坐在大厅首位上,与属下及二十八寨的寨主商量大事。
倏地,一个黑色身影匆匆忙忙地奔进大厅,嘴?还叫嚷着,「寨主!」
「这?有二十几个寨主,你究竟在叫哪一位?」风云寨的寨主笑谑道。
赭广天瞪了他一眼,因为他已经认出这名男子正是他的得力属下。
「阿升,什么事﹖」他沉声道。
「大当家,有飞鸽传书。」葛升匆匆将纸条献上,脸色有些难看地道:「是唐门捎来的。」
「唐门?是我们暗椿的讯息吗?」
厅上二十八寨的寨主纷纷竖起了耳朵,神色紧张。
「不,是唐们江南分坛唐奔奔的火笺。」
「唐奔奔捎火笺给我做什么?」赭广天脸色微变,「试过毒了吗?」
「是,已用银针测过,这封火笺无毒,大当家请放心。」
赭广天缓缓地拆开了信,一见内容脸色更加难看了。
赭大当家:
令千金已在舍下作客,请勿操心,时辰一到,自会通知你前来领回,哈哈!
唐老五敬笔
「可恶!」
「大当家!」
「大哥,怎么了?」二当家忧心地看着他。
「是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奔奔是不是来挑兴的?」四当家也开口问道。
「小绿在他们手上。」可恶,女儿一定是失败了。
「怎么会?」大伙愕然。
「大哥,那你打算怎么做?」还是二当家镇定。
赭广天突然问道:「四飞煞到江南了吗?」
「应该已经到了。」
「好!让他们生擒白沧浪。如果不能,我会亲自前往,」他一把捏碎了火笺,咬牙切齿道:「然后再照计画突击,我一定要彻底毁灭唐门,接掌它的势力范围。」
「是。」二当家躬身退下,去吩咐行事了。
「各位弟兄,计画就此决定,请各位下去各自调度吧!」赭广天宣布。
「我等告退。」二十八寨寨主轰然应道。
二十八寨的人马已经部署得差不多了,并且早已分批进入四川及唐门的其它分坛附近,伺机而动。
赭广天倏地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缓缓地踱起步来。
他浓眉一扬,暴怒的眼眸充斥着杀气,「老四,备妥家伙,你和我先去会一会白沧浪,我要让唐家那个老太婆懊悔一生!若不是当年她背弃了盟约,让蓝大先生负伤脱逃,我早就得到蓝门秘籍,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就更加显赫非凡了……哼,是她自己种下的恶因,就别怪我首先拿她唐门开刀!」
「大哥,我随时跟随您。」四当家摩拳擦掌。
「大哥,我呢?」三当家有点不服气,「我也要跟大哥一起去会会白沧浪那小子。」
「老三,你和老二一起,待生擒那个小子之后,我再同老四与你们会合。切记,在我还未到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唐门不是易与之辈,我们这次的计画势必得一举成功!」
「大哥,我明白了。」
流水淙淙,鸟声婉转,山间的清晨晓雾迷蒙缭绕。
芍药悄悄地走出山洞,呼吸着幽然清新的林野气息,冷凉的山风轻轻拂过她的身子,她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一件犹带暖意的衣衫就在这时覆上了她的肩,沧浪低沉的声音响起——
「晓雾清冷,别着凉了。」
她回头对他浅浅一笑,眉宇间的轻愁却始终拂不去。
「好几日了,你总是面带轻愁,究竟怎么了﹖你还有什么烦心的事吗﹖」他关切地低语。
她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眼眸幽幽地落在路旁的一丛丛小花上。
浅蓝色的小花……虽然不若牡丹或幽兰那般艳丽,却自有一派悠然清雅的味道。
虽然小小的、不甚起眼的夹杂在绿地红花间,它依旧一点也不胆怯地盛开着,盛接着晶莹的露珠。
「看到了吗﹖」她陡然手一指。
「什么﹖」他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望去,「花﹖怎么了?」
「天地万物欣欣向荣,就连路边的一丛小花也可以活得这么自在,可是人呢?」她略带忧心地看着他,「人有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尤其在江湖……就更身不由己了。」
他立刻领悟了她的话中之意,「你说过你痛恨江湖。」
「是的,我爹在临死前也叮嘱过,要我千万不能够嫁给行走江湖的人。」她轻眨着眼。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沉吟着,陷入沉思。
「其实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名也罢、利也罢,又能掌握多久﹖今日你夺人的,明日人夺你的,还不是都一样﹖」她凝视着他,「你说呢?」
「我赞成你的话。」他微微一笑。
她眸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真的﹖」
「是,我也说过,我讨厌江湖中争权夺势的那一套,所以宁可选择独行。」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独行?还不是一样在江湖中搅和。」
何况他身为天下第一杀手,得罪的人还会少吗?
「你在想什么﹖」
「没事。」
死心吧!她是无力使他退隐江湖的,她又算哪根葱呢﹖
再说他习得了一身绝顶神功,怎么可能甘于归隐山林,和她做一对恩爱的平凡夫妻呢?
而她早已厌倦了江湖,也拒绝嫁给一个快意恩仇、却不知何时会被杀掉的夫婿。
「芍药,你的眼神好哀伤,怎么了?」他凝视着她,「难道你还在介意十几年前的那一段恩怨吗?」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想得很清楚了。」
十几年前的事,诚如爹爹和沧浪所说的,江湖恩怨是非难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她不想为过去的事伤怀,但是现在和未来的事,她至少可以避免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虽然她爱他胜过爱她自己,可是光想到有可能在与他成了亲之后,还要亲眼见他被仇人所杀,她就浑身冒冷汗,不能自己。
她不要承受这个……
她宁可放他自由,任他来去任何一个地方,永远不再知晓他的消息,那么在她心中,他将是永远平平安安活在这个世界上。
「大哥,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可以下山了。」她温和地道。
他紧盯着她,这几日和她一起生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