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全本)
。她每天望着走廊,无奈地消耗流逝的青春,就像永远不再回来的混血美女时代。
又是临近下班时刻,她无声无息地去上厕所,走进旁边另一条走廊 。依然如同坟墓寂静无声,试着推开那扇虚掩的小门——再度通过曲折蜿蜒的台阶,来到蓝得让人心悸的天空下。
虽然是第二次,她的眼睛仍百震撼,短暂的迷惑之后,才明白庭院里的一切包括天空,全是人造的幻景。
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风,竹叶沙沙地在耳边响起,脚边流水穿过小桥,激起数条锦鲤游荡。这与大自然真假难辨的情景,让闷在地下一周的她心旷神怡,惬意地弯腰将手伸入水中,逗弄活泼美丽的鱼而。好久没那么轻松感觉了,忘乎所以地哼起陈绮贞的歌,捧起水花泼向小桥对面的草丛。
突然,她看到自己溅起的水花,正好泼到一个男人的鞋子上。
那双男鞋立刻后退半步,她也极度紧张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他!
她的他。
永远不会遗忘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那个他。
而他的惊讶也绝不亚于她,站在小溪对岸拧着眉毛,横过来看着她说:“你——怎么在这里?”
几秒钟内,她已从最初的惊慌失措,恢复到镇定自若:“董事长,非常抱歉,我只是发现有扇门没有锁,无意中走进来的。”
“无意中?”
“您在怀疑我吗?”
面对她毫无屈服的口气,他却回答:“你不是第一次无意中吧?”
啊?他知道了?知道上次偷偷进来遇到老头?是老头告诉他的吗?还是通过摄像监控看到的?怎么没想到这个呢?“狼穴”中肯定布满监控设备,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岂能逃出他的眼睛?
“对不起,上次我也是无意,每次碰巧那扇门都没上锁,而我也很喜欢这个庭院,这是‘狼穴’里唯一让我感到舒服的地方。”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低头嗅了嗅一朵独自开放的花,“你好奇怪。”
“什么?”
她隐隐有些害怕,往后扶着一棵牢固的竹子。
“没人敢这么与我说话,更不敢对我说出心理话,虽然我明明知道他们在说谎。”
“因为他们都戴着厚厚的面具。”
说出“面具”的时候,她的双脚都在颤抖,尽管脸上不动声色。
没想到他厉声回答:“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包括我!也包括你!”
“我?”
当她还没想到如何作答,他在小溪对岸咄咄逼人问到:“难道你没戴着面具?”
这更让她张口结舌——她确实戴着面具,一张被彻底改变了的脸。
她不想对他说谎,即便说谎也可能被他的读心术发现。他只能点头默认一切,但这不会对他构成伤害。
“这就对了!”他像个胜利者在微笑,“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莫妮卡?”
蓝灵他总是记不住,但“莫妮卡”三个字却用不忘记。
“是。”
他的身体前倾,鞋尖几乎踩到水里:“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撕下面具,把自己的心理话说出来?”
可惜,她还没撕下面具,这张面具也永远撕不下来。
“董事长,这一点我还做不到,因为面具并不在脸上,而在人的心上。”
“面具戴在心上?”
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是,面具不但为了防止别人看到自己的真相,也要防止自己看清自己——我们每个人在照镜子的时候,以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其实还是那层被自己包裹起来的假象。”
“有意思,面具不仅欺骗了别人,也同样欺骗了自己?”
“没错,这就是心理学大师卡尔。古斯塔夫。容格的Persona理论。”
他饶有兴趣地托起下巴:“Persona?”
“就是人格面具。”
“说下去!”
“Persona——源于古希腊,是让演员扮演某个特定叫色戴的面具,为了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我们必须与他人和睦共处,甚至与自己讨厌的人来往。所以,人格面具是现代社会的必需品——设想所有人都讲真话,半句假话哪怕善意的谎言都没有,可能吗?”
她可不是在机械地背书,这是她最近一年来思考的问题,为此她阅读了大量荣格的著作。
“人类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是的,人格面具本身是中性的,但遇到不同的人就可能有利或有害。如果谁沉湎于自己扮演的叫色,乃至于迷失真正的自我,认为自己本就是这个叫色,那么完整人格就会被损害。”
他频频点头赞同:“有道理。”
“被人格面具支配的人,会离本性越来越远,产生一种紧张的对立状态。在过分发达的人格面具,与不发达的真实人格之间,可能出现严重的人格分裂。”
“你是在说我吗?”他的眼睛掠过一丝恐惧,随即喃喃子语,“我也戴着一张面具,而且永远脱不下的面具。”
她却茫然地摇头,无法理解他的内心,也无法理解他的痛苦,这是她最大的痛苦。
他转过脸看着水中的锦鲤鱼:“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哦……”
她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更不敢跨越这条浅浅的水沟,即便木桥就咱旁边。
而他们的这番对话,始终隔着一条小溪,让她想起一首老歌:“你和我是河两岸,永隔一条水。”
忽然,他仰起头来无情地说:“快点离开这里!在我下令惩罚你之前。”
“是。”
她匆匆向幽暗的通道跑去,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莫妮卡!”
从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让她充满幸福感地回过头来,却看到他依然严肃的脸:“请不要把这个庭院告诉其他任何人!记住了吗?”
内心无限失望,她只能委屈地点头,一言不发地跑出去。
“我说的没错,那个人已来到你身边。”
梅菲斯特先生从我左心室钻出来,轻轻拍了拍我那颗椰子似的心,却让我感到钻心疼痛——果然是在“钻心”。
“喂!你轻一点,那是我的心脏!”我又一次被幽灵从半夜吵醒,痛苦地摸着心口:“又怎么了?”
“那个人就在你身边。”
“哪个人?”
幽灵颇具幽默感地笑着说:“你猜猜看!”
“我不想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你啊!我亲爱的朋友,你真是太迟钝了。”
“住嘴——”我摸着身下柔软的床铺,确信这里仍是“狼穴”深处的卧室,而不是其他什么鬼地方,“我不想再听你这些分化,你除了在我最累的时候把我吵醒之外,还能起什么作用?梅菲斯特,拜托你赶快小时,明天一早我要坐飞机去非洲的所多玛国。”
梅菲斯特的语气变得沉闷严肃:“朋友,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吵醒你的,我想现在还不算晚。”
“为了我明天去非洲?”
“是的,我是来警告你,劝你不要去!”
“为什么?难道有人要刺杀我?就像他们害死莫妮卡那样?不,不会的,我已加派了保卫力量,一路上都是装甲车和雇佣军,没有人敢动我一根指头!”
我自豪地向幽灵炫耀武力。
“你真以为自己是上帝吗?”
这句话倒让我一时语塞,羞愧地摇头道:“当然,不是。”
“朋友,你会遇到危险的。”
“你怎知道?”
“我早就说过,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包括还未发生的事。”梅菲斯特又一次得意扬扬,“所以,我才能帮助你实现所有愿望。”
黑暗的“狼穴”凌晨,我躺在床上沉默许久,要不要听信这个卑鄙的幽灵的警告?假设我真的会遇到危险?
“如果真有危险的话,那就让它发生吧,否则你的预言不就无法验证了吗?”
“你——”显然,幽灵想不到我会如此回答,他苦笑一声,“你的生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我不过是条卑微的寄生虫而已,你只管去非洲吧!”
“梅菲斯特先生,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虚?”
其实,我的心里在说——你好有自知之明。
他明白我在嘲笑他,无奈地说:“好吧,祝你一路平按,但别指望我跳出来救你,再见!”
第九章 所多玛的第121天
2010年,12月24日。
终于,车队浩浩荡档开出“狼穴”,直接前往机场,将我送上天空集团的公务专机。
无论我的中国区助理白展龙,或是全球助理史陶芬伯格,都没有与我随行出发,只有几个贴身保镖和一个男秘书。
再过两个月,所多玛共和国的第一铜原油,将要由天空集团输送到港口——第一船原油当然是出口往中国。
天空集团已在所多玛国投资了数百亿美元,油田钻井系统以及配套设施,都是世界最先进最昂贵的,当然产油之后的汇报也是最惊人的,如今集团正值多事之秋,牛总泄密案件东窗事发后,数千亿美元亏损浮出海面,震惊整个财经界与银行团。鉴于集团资金链即将枯竭,如果最近没有重大利好消息,便可能撑不过今年春节,遭到银行团债主们的起诉,甚至被美国政府宣布接管——到时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天空集团。
所以,我必须前往所多玛国,提前向全球宣布这个世界最新最大油田的投产消息——即便第一桶油无法立竿见影,但足以挽救银行团对集团还债能力的信心,更可能激起国际原油市场的价格波动,导致原油价格指数大幅下跌。这对美国霸权控制下的中东石油资源,将是一个沉重打击。
最近的人生不在地底就在云端。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当我再度睁开眼睛,发现飞机正在所多玛国降落滑行。
第二次降临这片黑色大陆,地下滚动着黑色黄金在黑皮肤的机场人员指挥下,飞机终于停稳。相比上次看到破败景象,现在的机场焕然一新,漂亮的航站楼正紧张建设——未来第一流的产油国要有第一流的机场,全部投资来自天空集团。
停机坪上还有一架C130运输机,数辆武器精良的装甲车,以及一百多名龙精虎猛的雇佣兵,早已在机场迎接我——大多仍是那次突袭总统府的将士们,他们将要护卫我前往所多玛国首都。明天,也就是2010年的圣诞节,我将代表投资方天空集团,与所多玛国的民选总统,共同向全球发布油田投产的消息。
那将是振奋人心的时刻。
所多玛国总理亲自到机场迎接我,出于对东道主的尊重和理解,这回我没有坐装甲车,而是坐上了总理的黑色奔驰车——也是我们提供的。
总理曾经在西方国家留学,一路不停地说着流利的英语,感谢天空集团对他的祖国贡献。他已为我安排了所多玛唯一的五星级酒店,紧挨着总统府所以绝对安全,那也是天空集团投资的产业,上个月才开张试营业。
机场到市区一路上忐忑不安,但愿明天一切顺利。视线穿过辽阔的热带草原,眺望遥远的油田,几组高耸的井架闪着灯光,将从此改变这个国家的面貌。
夜幕降临,月亮升上非洲的天空,总理兴奋地对我说:“圣诞快乐!”
“什么?”
总理惊讶道:“今天是12月24日,平安夜啊!”
“都!我都忘了!”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大概闷在“狼穴”地下太久,完全忘了地面的时间。尽管洋人的节日与我们中国人无关,但今天是美国的重要假日,纽约总部都已人去楼空。
不过,明天对外公布油田投产也是个好时间,给世界经济送上一份圣诞礼物。
由我的装甲车开道的车队,缓缓驶入所多玛首都。为迎接我的来放,街道两边都被清理过,站满全副武装的警察和军人,几乎看不到平民出没,也没有任何圣诞节气氛,只有那些低矮破烂的建筑,才显示真实的人间。
抵达总统府旁边的五星酒店,最醒目的就是天空集团标志。酒店里布置得很有圣诞气氛,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从美国空运而来。大堂里聚集许多西方记者,纷纷对着我们拍照,却被我的保镖粗暴地推开,以免其中暗藏刺客。
总理径直将我送入房间,竟像服务生似的必恭必敬,这让我很尴尬——难道把我当成一百多年前西方殖民主子?我断然拒绝他的好事,说想自己单独休息一下,总理只能满脸遗憾地离去。看来这些前殖民地的人民,仍然残留不少被殖民的奴性,总觉得外国老板高人一等,非洲人就该为他们做牛做马。
算了,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许多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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