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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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59式染棵向我发射炮弹了。车长命令掉头,顶开其他被打烂的装甲车,冲破枪林弹雨的重重围困,侥幸撤回旁边的酒店。
酒店几聚集许多外国公民,政变军队不敢擅自进攻。我的脸已被硝烟熏黑,额头还有火辣辣的次同,看着幸存的十来个雇佣兵,心中无限愧疚与悔恨——半年前在大西洋的海岛,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突击队员死去!怎么又犯了同样错误?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似乎战无不胜的装甲车队,如今只剩形单影只的一辆,期于都已变成废铁,以及装满破碎尸体的棺材。
记者们纷纷拍下我的窘迫照片,我再也不阻拦他们的镜头,沉默着回到酒店大堂,面对在场所有惊恐的人们大声道:“各位!我向大家道歉,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政变军队打进来,千万不要武力反抗;如果他们只是抓我一个人,就把我交出去吧——我不想连累大家生命,更不想殃及无辜的酒店客人与工作人员。”
包括我的保镖和雇佣兵们,记者和酒店的服务生,大家一片死寂到看着我,不知是感谢我的自我牺牲,还是庆幸终于有了冤大头可以去送死,抑或嘲笑我这个宋襄公之仁的笨蛋。
昨晚跟随我的黑人保镖,大胆地拉着我的手说:“老板,你千万不要出去!我了解外面那些士兵,他们都是以杀人取乐的恶棍,才不会管你的人道主义!我们会拼死保护你的!”
“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我将手挣脱出来,拍着黑人保镖的肩膀说,“你们不是军人,没有义务为我战死沙场。”
他再也不敢说些什么,低下头来颤抖着肩膀,但愿这个黑大个不要为我哭泣。
不知是谁打开大堂里的电视机,只能收到本地的有线电视,总共只有一个频道。忽然,正播放的美剧戛然而止,画面变成简陋的演播间,坐着一个穿这军装中年黑人,满脸严肃地对镜头说了一长串话——当然是所多玛国的语言,但我注意到大堂里的服务生,面露恐惧地向我看了看。
电视里的军官又用英语说了一遍:“所多玛共和国的全体国民,在本国居住和旅行的外国朋友,你们好!我是所多玛共和国陆军第一旅旅长威廉。约翰逊上校,鉴于我国民选总统卢卡斯先生贪污腐败严重,向外国石油公司出卖本国资源,导致国家陷入严重危机,本人代表海陆空三军全体官兵,发起‘2010黑金行动’。今天上午,爱国部队已攻占总统府。总统先生在交火过程中不幸身亡——这并非本次行动初衷,但总统必须为他的顽抗付出代价!截至今天上午10点,政府总理、议会议长、财政部长、内政部长、国防部长,以上贪污腐败集团的成员,均已被爱国部队逮捕。今天开始,所多玛共和国临时军政府宣告成立!由我担任临时政府首席执行官,本人签署第一号命令,全国戒严二十四小时,禁止任何人擅自上街,违者格杀勿论!望全体国民及完国朋友保持冷静克制。本人签署的第二号命令是——为保护祖国石油资源,我过将废除已故前总统与天空集团签订的石油开发会合作协议!”听完这段冗长却凶狠的电视直播,屏幕上就闪出一片雪花。全体记者遗篇哗然,都用摄象机拍了下来——原本是来报道天空集团在所多玛国石油投产的消息,如今却得到另一条更具有爆炸性的新闻,也算值得这次冒着生命危险的政变之旅。
这就是我的圣诞礼物?
随后,所有镜头再次对准大堂里的我——真正的失败者!
我的脑子已全部空白,被枪林弹雨扫荡了一大片,只剩残缺的肢体与漫流的鲜血。
连保镖们都傻了眼,只是机械地抬起胳膊,阻挡那些冲上来采访我的记者。
我却箱一具行尸走肉,也不回避无数刺眼的闪光灯,痴痴地做进电梯,离开这个追悼会似的大堂。
回到总统套房,将所有保镖和秘书赶出去,仿佛世界只剩我一个人。
孤独地站在窗前,俯瞰这座灾难深重的城市,并不惧怕可能飞来的流弹。我看到遥远的天际线尽头,天空集团开发的油田方向,正在燃烧遮天蔽日的浓烟……
一切都完了吗?
第二天。
我还活着,却第四次成为阶下囚,代替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代替北大西洋冰火岛神秘别墅,代替长江口岩石深处“狼穴”宫殿的,是所多玛共和国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
夜幕降临,窗外是野性的月光。城市所有灯光都被熄灭,就像夜色中的热带草原,却仍不时有火光闪烁——这是自动步枪的交火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贫民窟方向燃起大火,整个城市已成为杀戮战场。
明天清晨,我将俯瞰脚下的这片断垣残壁,这方大屠杀后的集体坟场,这个坠入第十九层之下的人间地狱,这座人类自私与贪婪的纪念碑。
所多玛城的第121天。
我已经被围困了四十多个小时。
昨天,我和保镖们困守在酒店,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无论纽约集团总部还是崇明岛的“狼穴”。就连近在咫尺的机场也音讯渺茫,那里停着我们的两架飞机,还有一批机组留守人员,恐怕连人带机都被扣押。
黄昏十分,数百名政变士兵冲进酒店,说是根据威廉。约翰逊上校的命令前来“保护”我,任何胆敢违抗者一律就地处决。为保全酒店里无辜者的生命,更不想让保镖们为我百百牺牲,我下另所有人不得反抗,向政变部队缴械投降。
出于对天空集团董事长的“礼遇”,我被“保护”在原来的总统套房内。顶层房间全被政变士兵占据,严格把守每个出入口,任何人不得上到这一层。至于随行的保镖与秘书,都被押送到郊外的集中营,成为临时军政府的人质。
昨夜,我独自守在房间,门外站着数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窗户已被铁栅栏封死,我既不能打开更无力砸开。他们给我送来一顿圣诞大赛,这是酒店原定给我和总统准备的,不过已被看守的士兵吃掉一大半。虽然,我不能肯定这些食物里是否下毒,饥渴难耐时也只能大胆吃下去,唯一放心的只有我们自己留下来的饮用水。
我再度成为别人的囚徒,躲在无数枪口所指门后,度过这个特殊的圣诞节。
外面的世界已彻底变天,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者,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所多玛国的民选总统卢卡斯先生,竟在即将与我会谈之前惨遭杀害!天空集团早就调查过他的底细,知道他绝非贪污腐败头子。他在当选总统之前,曾多次参与反对前独裁者的斗争,在所多玛国享有极高声誉。
我们在石油勘探等方面,投入了数十亿美元,又给予所多玛国多项经济与社会援助——无偿援助数万吨粮食,改善了几百万人的饥饿与生存问题。建立几百座学校,为所多玛培训了几千名教师与技术人员。这个国家80%的基础设施项目、90%的医疗卫生项目、100%的农业建设项目,全出自我最近半年的投资。这是其他西方石油公司想都没想过的,他们才是掠夺资源的新殖民者!我虽不敢是活雷风与白求恩,但至少为了与所多玛双赢共生。
但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自己都朝不保夕,说不定很快会冲近来一伙人,随便给我安个罪名再来个审判,连夜拖去刑场枪毙。
我强迫自己不要睡着,不断在房间来回踱步,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只见油田浓烟持续燃烧,烧掉的不仅是无法再生的资源,还有成堆的美元,以及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凌晨十分,终于忍不住睡去……没想到睡到今天中午,突然被窗外爆炸声惊醒。庆幸自己还活着的同时,马路对面许多建筑都已起火,更多的士兵与军车保护酒店,到处是激烈的枪炮声。我看到数十辆坦克和装甲车,分成两拨在街上开战,几乎是面对面用炮口指向对方,接着两声巨大的轰鸣,冲天的爆炸火焰后,变成两堆扭曲燃烧的废铁。浑身是火的坦克兵惨叫着跳出来,迅速被对方枪手打死,倒在地上烧成一堆黑谈。至少有上千名士兵互相射击,其中有人穿着便服,可能是民兵或临时抓来的壮丁,还有明显未成年的男孩!巷战越来越白热化,有人打光子弹开始肉搏,还有最原始的大刀与标枪。我眼睁睁看着许多人被打死,包括躲在家里的无辜平民,没人给予廉价的同情,就像打死路边乱窜的狗!
我不相信全体军人都参加了政变,一定有忠于民选政府的部队,拒绝接受非法军政府的命令。他们想反攻总统府,夺回首都心脏地带,或者解救被软禁的我?
然而,下午5点,总统府战事高一段落,以临时军政府的胜利告终——反政变一方丢下成百上千具尸体,狼狈地逃出首都中心地带。但他们不会停止战斗,漫长的内战才刚刚拉开帷幕,整坐城市充满枪声,国家已经分裂为两半。
获救希望再次破灭,孤单地坐回床上,无聊地摆弄电视遥控器,却不小心按出画面。还是昨天那张脸,军政府首席执行官威廉。约翰逊上校,他扬扬得意对镜头说——“所多玛共和国全体国民,所有在本国居住或旅行的外国朋友,你们好!现在,我代表所多玛共和国临时军政府,代表我国全体人民赋予的神圣权利,与英属维尔金群岛的Matrix公司的签订石油的特权,协议有效期九十九年。这是我国摆脱贫穷落后的大好机会,也是给新殖民主义者的强有力还击,希望全体国民保持稳定,坚决与前政府的残渣余孽斗争,消灭所有叛乱抵抗分子,清除前政府与前总统的恶劣影响,重建美好家园!”
Matrix!
果然是Matrix——从昨天上午在酒店门口,士兵们阻拦我去总统府开始,我就想到了Matrix,想到它背后的那个人,想到竹林月光下美丽的脸,想到丢失面具的兰陵王……
这就是他给我的警告吗?
“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灭亡,不忍心看到你横死街头。”
没错,他知道所多玛国会发生政变,因为这是他亲手策划的阴谋!
但他并不是唯一警告我的人。
出发来非洲的前夜,自称无所不知的幽灵梅菲斯特先生,不也向我提出过严重警告吗?由于我对他的一向鄙视,也由于过分自信,完全忽视了他的警告——仔细想想他对我说过的每句话,似乎都有道理,而且均已得到事实证明。
难道,从此我就该听信梅菲斯特这个幽灵?
窗外不断亮起爆炸的火光,我疲倦地将窗帘拉紧,躺在柔软的床上,就像躺在铺满鲜花的棺材中,安静地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我覆盖,等待刽子手到来……
“砰!”
凌晨两点,房门终于被死神的脚步砸开。
一刹那的惊醒后,我却坦然地睁开眼睛,等待行刑队员前来热烈迎接我。
电灯亮起,闪入三个全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握着匕首与微型冲锋枪,就像特战队员戴着黑色毛绒帽,只露出一双狼似的眼睛——这不是黑人的眼睛。
匕首上还带着鲜血,门外走廊响起几声枪响,轻得宛如拍苍蝇的声音,接着响起骇人的惨叫——枪口一定安着消声器!
两个蒙面汉子冲到床前,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却同时回头看第三个人。
验明正身准备处决吗?
然而,我注意到第三个人很奇怪——也是黑衣猛面,却露出一双中国人的眼睛,眉目之间全无另外两人的杀气,反是少年人才有的清秀。他的体格比旁边两人瘦小,大概还没完全发育成熟。双肩和双腿不停晃动,恐怕是第一次真刀真枪上战场。他盯着床上坐以待毙的我,眼角却微微颤抖一下,眼眶迅速发红,闪烁的目光竟让我有几分着迷。
突然,读心术捕捉到他的一段心里话——“啊!他还活着!谢天谢地!他真的还活着!我不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明白了——他不是来处决我的死神,而是来拯救我的天使!
正对我的这位少年蒙面人,眼神激动地点头,用流利的英文对两名同伴说:“是!就是他!快点走!”
居然——居然是女人的声音!似曾相识?难道认识我?还是仔细研究过我的照片,担当确认者的角色?
转眼间,那两人已将我从床上拉起,我却执拗地挣脱双手:“我自己会走路!”
“放手!让他自己走。”
蒙面少年——不,是女子,紧张地催促一声,随即三人将我夹在中间,潜出总统套房。
门外走廊在激烈枪战,左右各有两名蒙面人用装了消声器的微型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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