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全本)
。百年老店的通用汽车终于破产,但并不意味着将轰然倒下,反而是一次涅磐重生的机会。”
通用倒了,下一个是谁?
不想再看财经新闻,从老金手里借了一堆旧杂志,有本2008年10月出版的,除了刊载知识悬疑与探险小说,还有最新的侦探圈新闻,有个标题吸引了我——
十二宫杀手浮出水面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旧金山地区曾发生多起“十二宫杀手”连环杀人案,至少三十人遇害。第二起案件发生一个多月后,旧金山三家报纸接到神秘来信,声称对这些案件负责。一封信中写道:“亲爱的编辑,去年圣诞节期间发生在赫尔曼湖路的两位青年恋人被杀的案件,以及上月4日发生在瓦列霍的一位姑娘被杀的案件,都是我干的,我就是那名凶手。为了证明所言属实,我将叙述只有凶手和警察才可能知道的细节。”
每封信都以“我是‘十二宫’”开头,留下出现在凶杀现场的神秘标志,还有一个星象图案标志,由字母和符号组成的密码。凶手称只有破译这些密码才能抓到他。
这是文章第一页,但最醒目的并非这些文字,而是这一页右下角,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看就知不是印刷的,而是用红色圆珠笔写上去的,大概是看过这本杂志的某个犯人吧——看上去像某种星象图,但又不是十二星座里的任何一个,辐射状趴在纸上。
这个符号散发着诡异气味,让我的手在纸上停留许久,心跳也莫名其妙加快,翻到下一页——
1969年10月11日,“十二宫杀手”在旧金山乘坐一辆出租车,行驶至华盛顿街与樱桃街路口,“十二宫杀手”将司机一枪毙命。案发三天后,“十二宫杀手”给《旧金山纪事报》寄去了信件,信中有条沾满血迹的布,正是死者被害时所穿衬衫一部分。凶手声称要袭击当地学校的校车。1969年11月9日,“十二宫杀手”再次寄信给报社,描述他为袭击校车制作的炸弹的过程。1974年1月29日,“十二宫杀手“又给《旧金山纪事报》发了一封信,称当时放映的一部名为《驱魔人》的恐怖片是他看过的最好的一部”讽刺喜剧片“。
杂志这一页右下角,同样被红色圆珠笔画了个符号,又是被人手写上去的。而且这回看得清清楚楚,是一把匕首的形状,刺进一条直线,也许是受害者胸膛的意思?
这匕首符号栩栩如生,好像就是杀死常青的那把尖刀!
哪个喜欢涂鸦的杀人犯干的?不过那些残忍的暴力罪犯,不会到图书馆认真看书。
疑惑地看下一页——
“十二宫杀手“信件含有许多诡异密码,旧金山警方请来密码专家协助破译,甚至星象学和通灵学专家,但凶手至今仍未被发现,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悬案。
沉寂近四十年后,加州男子考夫曼突然爆科,自称发现多件惊人铁证,证明自己的继父杰克就是“十二宫杀手”。后者于2006年去世,考夫曼整理肌肤遗物时,意外防擦县数件惊人物品——包括多张亲笔便条,与“十二宫杀手”笔记几乎一致。还有许多试题照片,以及带血迹的匕首。杰克的匕首。杰克的遗物被一条黑色头巾包裹,头巾上有个“十二宫”符号,当年“十二宫杀手”在一次作案时的佩带的正是这条头巾。
这一页的右下角,不再是前两页的奇怪符号了,而是用红色圆珠笔手写的话——
“这个杰克太变态了!居然保留了那些东西,早知道的话当初就一起杀了他!”
这段英文笔记很奇怪,字里行间露出一股杀气,令我刹那间把杂志盒上。
回头再看看寂静的图书馆,只有一个年老的囚犯在看书,空气却仿佛要被榨干了。
我喘息着翻到下一页——
考夫曼确信肌肤就是“十二宫杀手”,FBI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宣布由于案情取得重大突破,将再次对“十二宫杀手”谋杀案展开全面调查。FBI证实将首先提取杰克的DNA,然后与“十二宫杀手”进行对比。如果证实考夫曼的继父杰克确是“十二宫杀手”,这一捆饶美国多年的历史疑案将就此水落石出。
这是文章的最后一页,右下角用红色圆珠笔写着一行话——
“可怜的杰克,你从来没有勇气杀人,却成为了‘十二宫杀手’,就是你永远不能完成的心愿吧。”
看到这心脏要从胸膛里掉出来了!
他——他就在这座监狱里,不久前打开这本杂志,用血红色的圆珠笔写下这些话。
我激动这抓着杂志站起来,叫醒正在打瞌睡的管理员老金,在隐蔽的角落轻声问:“你字到以前谁借过这本杂志吗?”
图书馆里的每本书,不管是外借还是阅览,老金都会做登记的。他翻开小簿子看了看:“在你之前只有一个人借阅过,2009年1月,C区的1859号囚犯。”
“1859?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老金还没有睡醒,他揉着眼睛看了阅览室,忽然指着戴眼睛的老年囚犯,也是现在除我之外唯一的读者。
“就是他?”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就在我的跟前?
老金点点头:“是,编号1859,图书馆的常客,他叫杰克!”
也叫杰克?居然和杂志里说的那个疑似“十二宫”同样的名字?
老杰克穿着橘红色囚衣,看上去七十多岁,头发几乎全秃光了,苍白的脸上全是老年斑,翻书的手也不停地颤抖,精神完全比不上老马科斯,感觉一只脚已踏入棺材。
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升起一股邪恶的念头,拿着杂志走到杰克的桌前,大胆地坐在他对面。
我貌似镇定自若,其实心里恐惧得要命,将杂志放到桌子上,翻到那篇“十二宫杀手”文章,将被红色圆珠笔写过的那几页,推到老头面前,又装作聚精会神地看杂志。
老杰克的脑袋微微一晃,他肯定注意到了那本杂志,看见了自己写过的字。
虽然,老头的眼皮都快抬不动了,还是摘下老话眼镜,冷峻的瞥了我一眼。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双衰老的眼里,隐藏着无比骇人的目光,如匕首飞速穿过空气。
心脏被扎了一到似的疼!我立刻站起来后退两步,摸着胸口恐惧地看着老头。
杰克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虚弱地咳嗽几声,将我留在桌上的杂志拿过来,指着圆珠笔画的符号。
不可思议,这老头的目光太冷了,像六月里的寒冰,一下字将我的血液凝固。
冷酷的眼里闪过一句话:“中国小子,你猜我就是十二宫?小心成为最后一个受害者。”
老杰克都快走不动路了,颤颤巍巍地把书还给老金,像句僵尸一样走出图书馆。
接下来十几天,我一直很注意这个老杰克。
每天放风他只是在操场边缘散步,老迈的他没有丝毫危险性,所以没人来招惹他,就连凶恶的狱警也对他很客气。餐厅吃饭他没什么朋友,混在一大群黑人中间,默默低头吃一点。我远处观察老头,偶尔当他抬起头,冷酷的目光撞到我的眼里,让人不寒而栗。
老马科斯奇怪地问:“你在看老杰克?”
“你认识他吗?”
“老家伙在这十几年了,听说是抢银行杀人进来的。但我从没和他说过话,他也从没惹过事,没人注意他的存在。”
我们在说话的时候,老杰克双眼定定地看过来,我好像吃了苍蝇那样恶心。
十二宫!
虽然不发出声音,我却做出“十二宫”英语的口形,在人生鼎沸餐厅里,用这个来传达我的意思。
几秒钟后,我读到那双可怕眼睛里的声音:“是,恭喜你猜对了!”
第二天,放风。
我没和比尔、华盛顿一起打篮球,独自在铁丝网边缘游荡,因为老杰克也在那发呆。
高原太阳晒得我发晕,没想到这个衰弱的老头,一阵风就会被吹倒,却坚持站在太阳下。
当我从背后渐渐靠近,距离他不到半比,老杰克突然转过头,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抬起充满皱纹的眼皮,浑浊的目光瞪了我一下。
老杰克第一次对我说话:“中国人,你对我很感兴趣?”
他的声音老得吓人,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你好。”我紧张地后退半步,假设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美国的历史上最大的杀人狂,“我是1914。”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既然老头开门见山,我索性就当吃了豹子胆,和盘托出:“杰克,是你用红色圆珠笔在那本杂志上又写又画的吧?”
“是。”
“你是十二宫吗?”
老头的身体摇摇晃晃,目光却丝毫不为所动:“十二宫早就死了。”
“杰克,你认识另一个杰克吗?”
“我认识许多了杰克,不知你说哪一个?”
突然,我被某个大胆的灵魂附体:“你把刀字与照片交给的那个人,那些杀人的照片,还有杀人时裹的头巾。”
老杰克做梦也想不到,我居然会直接点破他的脸皮,他面色阴沉地凝固了数秒,才用虚弱干哑的嗓音回答:“有两个杰克,但只有一个‘十二宫’。”
“哪个杰克?”
“两个杰克都已经死了。”
“你呢?”
“我也早就死了。”
我强压心底的恐惧,面朝太阳给自己壮胆:“难道我正在和幽灵说话吗?”
“也许吧。”
“说说两个杰克把。”
“中国人,你把我打败了!”老头无奈地叹息,似乎随时会倒地身亡,“许多年前,我有个助手,他也叫杰克,但他从没勇气杀人,只是远远地望风,并代替我给警方写信。1975年,我把所有的杀人资料留给他,因为他说喜欢那些东西,并愿意在加州过正常人的生活。”
“从此再没有十二宫杀手了?”
“是的,我杀死了自己,也等于杀死了十二宫,我隐居到遥远的阿尔斯兰州,再也没人会找到我了。”
“可你为什么又到这里来了?”
“十五年前,我患了严重的疾病,也许是被我杀死的幽灵们报复吧。”老杰克的笑容让我心惊胆战,他说杀人就像刷牙洗脸般轻松,“医生切除了我的一个肾脏,但只能再延长一年寿命。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索性持枪抢银行杀人,我想要被法庭判处死刑,因为我早该尝尝坐电椅的滋味了!”
“想要死的方法有很多!干吗还要再杀人呢?”
“对不起,我杀人成瘾,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但我的愿望并未实现,我被判了终身监禁,将在肖申克州立监狱度过终生——当时我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但没想到只用一个肾脏就熬了过来,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现在是第十五年。”
老头几乎要摔倒了,还好我搀扶住:“你感到惊喜还是失望?”
“失望,深深的失望,为什么让我还活着?”
“不怕我告诉典狱长吗?大名鼎鼎的十二宫杀手,就关在肖申克州立监狱!”
“你去告密吧,我就等着这一天,等着被送上电椅,结束我在这里漫长的痛苦。”
老杰克狼似的眼睛里,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小伙子,快点愤怒起来!去向典狱长告密!或者现在就把我掐死,我太老了,我不会反抗,只要一分钟就能轻松的掐死我……”
“不。”
我的目光也变得异常冷酷,为什么要遂这魔鬼心愿?不如让他在此忍受痛苦惩罚,带着一个肾脏走向茫茫无边的未来,最终在肖申克州立监狱化为尘土。
“求求你!”
老杰克抓着我的胳膊,就像一条即将被宰杀的老狗,而我摇摇头决然转身离去。
太阳,照耀着老去的十二宫。
阿尔斯兰州的夏天很短,操场上仍没有一丝绿色,我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壮实。
马科斯就像老师,每次聊天都给我上课,关于他经历的这个世界,革命与爱情,忠诚与背叛,杀戮与忏悔,甚至切。格瓦拉的八卦秘闻。偶尔还会谈起那座图书馆——摩尔人留下的珍贵文献,从柏拉图到托勒密,从马克安到奥古斯都,真个古代地中海文明的遗产,几乎完整地收藏在老头脑中。而我这个二十七岁的中国人,只拥有不到两年的残缺记忆,就像个懵懂的小男孩,变成一块贪婪的海绵,不停吸收着整个大海。
地球上所有不公正的事,比如美国攻打伊拉克,以色列在加沙屠城,都会激得老头义愤填膺,但他的愤怒并非没有理由,常拉着我说一大堆,从国际政治到个人道义,从勾心斗角的大国战略,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能看破表面现象,准确抓到最本质的核心——从某种角度而言,老马科斯也有一双读心术的眼睛——智慧与逻辑,根据已知条件,独立运用自己大脑进行判断,从不人云亦云,也不受任何舆论影响。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以逃脱他的双眼,也没有什么人的小九九不被发现。所以,他和最没有心计的我交朋友,共处一室毫无防备地睡觉。
能认识老马科斯,是古英雄三生有幸!
令我三生有幸的不仅是他一个人,还有莫妮卡。
今天,她第二次来探监。
远远看到一条白色长裙,栗色长发被头巾包裹,为遮挡漫长旅途的风沙。她的身材还是那么好,混血儿的面孔略显苍白,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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