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全本)
胧突醪⑽薏煌?br /> 最后一件拍卖文物,也是今天的压轴节目,高思国生前最喜爱的一件宝贝,被工作人员小心地搬到台上,打开层层密封的金属箱子,外加三道密码锁,方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匹腾空跃起的骏马上骑着一位全身甲胄的武将,高度在一米左右。无论是人是马都栩栩如生,几乎可分辨每一片甲叶,包括典型的南北朝明光铠,绝不亚于龙门石窟的精细。整个雕塑星星英姿勃发,宛如随时都会活起来,纵马弛聘于曼哈顿的街道!
然而,当拍卖会现场的人们,看到武将雕像的面孔,全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它的脸狰狞扭曲,铜铃大眼,朝天鼻孔,还有青面獠牙——就像戴上一张鬼面具。
兰陵王!
坐在第一排的我,差点没从作为上摔下来,情不自禁地用手挡着眼睛,似乎骑在马上的面具武士,已经抽出腰间的宝剑,即将松开缰绳踏在我的脸上。
拍卖师的介绍随即响起:“骑马武将陶像,年代为北朝晚期,南北制造像太多为佛教艺术,这种世俗的武将造像并不多见,历时一千余年之后,保存得如此完好,更是绝无仅有!起拍价为10万美元。”
话音刚落就有个美国古董商举牌喊道:“50万!”
不到两秒钟,就有个富家公子打了个响指:“60万。”
“70万!”
“90万!”
“150万!”
所有的目光都聚向第三排,一位大腹便便的阿拉伯亲王,这是今天所有文物的最高价。
拍卖师也有些意外,立刻笑着喊道:“这位先生出价150万美元!有没有人超过他?150万第一次,150万第二次,150万第……”
没等他说出“第三次”敲下木槌,最后一排响起个年轻的声音——
“151万。”
虽然,这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足以令拍卖师的表情僵硬,木槌举在半空几秒钟,才缓缓地放下来说:“后面哪位先生报出了151万?”
现场产生小小的骚动,大家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不知是谁打破了阿拉伯亲王的价格?
“Me——”
又是这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充满着柔和的磁性,甚至微带一些性感的沙哑。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转头看向拍卖会的最后一排,兀地多了一个白衣男子——决按是中国传统的汉服,从头到脚一片雪白,宽袍大袖衣袂翩翩,细纱衣襟隐隐写着楷书汉字,俨然《世说新语》的魏晋风度,又似兰亭流觞的王右军风采。
如此吸引眼球的古装剧打扮,进场时怎么没看到呢?大概这位汉服少年,是迟到了刚刚进场的吧。只见他一头过肩的黑色长发,摇滚乐手一般披散着,肤色雪白竟似何郎敷粉,有不同于欧美人种的粉红或苍白,而是中国人特有的自然白皙。脸上扬起一对剑眉,双目宛如流星清澈明亮,纯正的中国式细挺鼻子,配以恰到好处的人中,以及线条柔和的嘴唇。下巴不偏不倚,脸庞轮廓也很是端正。
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完美的中国人!莫妮卡虽然美丽动人,却带着西洋与东方的混血,而眼前的这位白衣美少年,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长相!
真是让我难以置信,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瑕疵,每个细节都像被能工巧匠雕刻过。眉宇之间处处透露着英气,闪烁的目光放射阴柔魅力,给人的感觉就是“刚柔并济”,简直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有的生物!
我观察到拍卖场内的气愤,他另所有的男人黯然失色,又让所有的女人神魂颠倒!
这独特的气质让我联想到了一个人——张过荣。
然而,我可以豪不过分地宣布:他长得比张过荣年轻的时候更漂亮!
怀疑他是否整过容?但自己观察他的鼻子与眼睛,每个部件都自然和谐,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绝非像某些大明星整容之后,产生的某种生硬的人工痕迹。
突然,心底升起强烈的嫉妒,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貌不惊人,却偏偏要赋予这个少年如此英俊的脸庞,而他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
再想想自己过去的样子,我不仅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让他看到我的脸。
请原谅我用那么长的篇幅来描绘他的容貌,而着在拍卖会现场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拍卖师愣了愣说:“这位先生,你刚才的报价是151万美元吗?”
“Yes。”
“好,现在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51万美元,谁还能超过这位先生?151万第一次!151万美元第二次——”
“152万美元!”
阿拉伯亲王终于坐不住了,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输给这突然冒出来的汉服美少年,又回到激烈的拉锯战,石油美元果然是厉害,天空集团也不得不臣服在石油的淫威之下。
拍卖师似乎和亲王关系不错,喜形于色道:“好,曼苏尔亲王殿下出价152万美元,152万第一次——”
“160万美元。”
美少年面不改色地报出新的价格,再度引来一片哗然。而他那双性感迷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骑马武将陶像”,完全不把阿拉伯亲王放在眼中。
曼苏尔亲王殿下想必横行霸道惯了,世界上没有他买不到的东西,为了王室的荣誉争口气,也得拍到这件最后的宝贝!他站起来盯着少年,眼神里带着几分威胁,同时故作轻松地说:“170万美元。”
再度刷新今天的记录!但还没等拍卖师开口,汉服少年理了理飘逸的长发说:“180万美元。”
这个石破天惊的价格,让我下意识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跃马奔驰的兰陵王,如果摘下这副魔鬼般的面具,该是怎样的一张容颜呢?
阿拉伯亲王已气急败坏,也不用考虑价格,竟拍变成比大小的数字游戏:“200万美元!”
“啊!200万美元?”拍卖师的面色也发白了,激动地喊道,“谁喊敢报出比这更高的价格?200万第一次!200万第二次——”
“300万。”
白衣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了个数字,就像我们平时花三元钱买块大饼。
然而,这个数字足以令在场的富豪和收藏家们目瞪口呆,尽管三百万美元并非艺术品交易的高价,但在南北朝文物却极其罕见。
我们的曼苏尔亲望也被吓住了,咬着嘴唇低头考虑许久,拍卖师很是配合他的节奏,慢吞吞地说:“啊,300万美元,这位年轻的先生,你确定这个价格吗?”
“当然!”
“你确定知道拍卖会的规则吗?”
“一旦报出价格,拍卖师落槌之后,就不可以再反悔。”
“你确定不反悔?”
“确定。”
拍卖师显然在帮亲王拖时间,还质疑少年的支付能力,甚至怀疑他是来砸场子的?这引起太下一片嘘声,他只能尴尬地喊道:“300万美元第一次!300万美元第二次!300万美元第三次!”
就当他要敲下木槌之际,亲王却颤抖地站起来,举起牌子说:“301万美元!”
看来石油美元已是强弩之末,最后就是赌博心态——万一汉服少年突然放弃,亲王就得硬着头皮付出301万美元,肯定远远超出他的预算,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当所有人都盯着美少年,想看看他是不是来让亲王大放血的,他却略带羞涩地低头,优雅地说出一个数字:“350万。”
“什么?”拍卖师也有些失态了,他怀疑自己该去检查听力了,“请再说一遍!”
“350万——”纽约的潘郎扬起头,胸有成竹地补充道:“美元!”
“God!”
有人轻轻喊了出来,拍卖会霎时沸腾了,不少女士悄悄拿出手机,拍下这一身汉服的少年。亲王殿下如一摊烂肉坐倒,满头大汗彻底认输,在保镖们的陪同下退场。
拍卖师无奈地叹息道:“350万第一次!350万第二次!350万第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
工作人员抬走了宝贝,根据拍卖行的流程,稍后每位买主都会单独签约。
大家纷纷离开会场,唯独我坐着许久未走,因为汉服美少年也没动过。原本熙熙攘攘的拍卖大厅,飘荡着一股古物的陈腐味,一下子变得如此静谧死寂,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忽然,一掷千金的神秘买家,白衣飘飘地走过来,面对这位英俊少年的脸,我莫名其妙地紧张。
走到跟前才发现,他居然比我高半个头,果然是遗世独立的名士风范。尽管一身宽松的大炮,但从袖口泄露的手腕来看,他是个身形纤瘦的男生,不食人间烟火,直接从《烂柯山》中走出来。
“你好,高能。”
中国话——又是难得的中国话,从美少年的红唇间流出,配上他一身魏晋汉服,似乎是竹林七贤之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打量着我微微一笑,露出一丝浅浅的酒窝,随口吟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居然是高适的边塞送别诗!联想最近关于天空集团的新闻,特别是我成功越狱震动全美,这句诗确实形容得恰到好处。
“不敢当!”我自嘲地苦笑一声,“全场人都被你震住了,但还不知尊姓大名?”
“慕容云。”
他撩起落在额前的一绺乌发,咳……虽然我是个男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动作简直帅呆了!
“慕容云?”
“是,你读过〈天龙八部〉吗?”
虽然,最近两年没读过金庸的书,记忆中却清楚的有〈天龙八部〉的情节。
“江南慕容?”
“很好,其实是塞北慕容,我们慕容氏族出自草原鲜卑,乃是五胡十六国的望族。”
“这……这……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姓慕容的人呢!”
最近半年说话已成熟自信了许多,为何现在又结结巴巴?
慕容云神采奕奕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为何那么喜欢那个陶像?”
“因为很漂亮!”
“漂亮?”我摇摇头,“如果摘下面具大概就漂亮了。”
“面具?你也知道他戴着面具?对了,你是他的后代嘛。”
他为何什么都知道?我尴尬地回答:“这是我叔叔的收藏,我并不太懂这些。”
“非常荣幸,以后就是我的收藏了。”他收起长长的袖管,贾宝玉似的柔声细气道,“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慕容云转身离去,背影化作一袭白色汉服,宛如蓬莱山上传说的仙童。
“啊,等一等!”
他果然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来酷酷地一笑:“什么事?”
“你从哪里来?”
“古代。”
话音未落我和他都笑了起来,从浅浅的微笑到放声大笑,两个男人像疯了似的,笑声传遍拍卖行的每个角落。
没错,这身汉服行头果然是古代穿越而来,没准下一秒钟就要穿越回去了。
他很古典地向我微微颔首,仿佛阮籍向嵇康告别,陆士龙与荀鸣鹤相遇。
奇怪,慕容云给人一中特别的亲近感,不仅仅因为他有张美丽的脸。
只见白袍风一般闪过,留下洋洋洒洒的魏晋空气,让我仰起脖子深呼吸。
一分钟后,我冲到外面的走廊,落地窗户可以俯瞰楼下的街道。
是的,我看见他了——美少年慕容云,穿着飘逸的白色汉服,走过曼哈顿的大街,任凭细雨打湿肩膀,一路引来无数人关注,甚至许多汽车放慢速度,几乎导致交通堵塞,直到消失在各种颜色的人海之中。
究竟哪来的中国小子?年龄不我小,谈吐气质却要成熟许多,看他拍出三百多万美元却面不改色,大概是某位富家工资。纽约有不少这种中国富二代,除了欺世马就是泡妹妹,如此具有古典名士风范,居然穿着汉服走在大街上的,必定绝无仅有!
厮人已去,幻影不逝……
代表高思国家属为捐款签字之后,我在秘书陪同之下离开拍卖行。
刚坐进车里的刹那,手机突然响了,是天空集团总部打来的电话——
“高能先生!高小姐出事了!”
高小姐就是莫妮卡,天空集团新任全球董事长兼CEO。
“什么?她不是在非洲吗?”
“是的,刚刚得到的消息,她在非洲出事了!”
电话里是天空集团的行政总裁,他吞吞吐吐的谚语让我越发紧张。
“莫妮卡到底怎么了?”虽然心里极度恐惧,我仍对着手机狂吼,“快点说啊!”
“她死了。”
细雨霏霏。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乌云覆盖下的停机坪。数辆黑色汽车刚被特许驶入,其中有一辆小型卡车似的超级悍马。
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跨出加长版林肯站在雨中,司机在身后为我打伞。二十多人仰望苍穹,被大西洋吹来的风雨侵袭,等待莫妮卡魂兮归来。
远处跑道上降落了一辆公务飞机,高速滑行后渐渐放缓,直到完全停稳转向停机坪。机身上涂着天空集团标志,周围响起一片轻声哀叹,我的心也被碾得粉碎。
她回来了。
公务机进入停机坪,几名机场工作人员率先登机,随后打开机舱后部的备用门,一具棺材被缓缓抬下飞机。
莫妮卡的灵柩。
漫天阴雨之下,大家快步跑上去,有些人老泪纵横,有些人眼神绝望,纷纷抚摸着棺材——表面覆盖天空集团的旗帜,四名集团退休元老,当年与高过一同打江山的老兄弟,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头,扛起灵柩四角,走向由悍马改装的灵车。
我仍孤独地站在雨中,司机也跑过去帮忙了。冰冷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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