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故事集 作者:猫鬼
“他是我孙子!得了羊角风!他要死了!他犯病就是这个样,不把他带回去,他就死了!”老太婆一边急切地说,一边猛地把我拖走。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把我拖出了大厅。或许她背不动我,不然不会把我当尸体似的拖走——她很精明。但她拖着我。这说明,她已经不在乎被人发现。这也说明,她势必要弄死我(或者拿我做‘填房’)。
我感觉不到身体和地面摩擦的疼痛。我除了听觉和思维残存外,什么都没了。
保安不再说话,老太婆一直死命地拖着我。
终于,一切都停止了。
……我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然后渐渐发觉身体在逐渐恢复。
我醒了过来,恢复了力量,眼睛可以看清东西了。
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架子上,浑身上下有无数道绳子。老太婆拿着一张堆积着粉末的纸站在我面前,眼神阴冷。我看见先前吃面的那个女孩了。她被绑在我的对面,她的头上鲜血淋漓,又厚又长的头发全部被拔掉,她的腿有点粗——但现在不粗了,因为她两条腿上的肉都被割了下来。她的眼睛还在咕噜咕噜地转。她还没死!
老太婆这时慢悠悠地说话了,“她说要吃面条,她说要加肉……”
我惊恐地听着。
她盯着那个女孩,背对着我说话:
“……我把她头发全部揪下来,煮给她当面条吃,把她肉割下来,加给她……”
“我没说要……”我恐惧地流下眼泪。“我什么都不要,你放了我,求你……”
“是的,你没有。”她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神经质地笑了一下,说,“你没有要吃,也没有要加。我都知道。但没办法,她说要。她太能吃了,她吃完自己的头发,又吃完自己的肉,还不够。那只有吃你的了!”
说完,她拿着刀走了过来。
我恐惧地闭上眼睛,却没发现有刀向我砍来。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老太婆拿着刀,在案板上切东西。
她在切肉片。肉片上还有布条——那是女孩的裤子。她切完了肉,又说:“我开始煮面条了。等她吃完自己的,就让她吃你的。你等一会儿,好吗?”她对我说。
“啊,”她突然惊叫一声,“我只顾着切肉片,忘了弄面条了……”她转身拿出一撮头发,上面还连着头皮,然后,放在案板上,切,切,切……
“这刀有点钝了。”她嘀咕着。
我不敢再看老太婆,于是把目光转向这个女孩。她头上的头发全没了,连头皮都没了。她双腿上的肉都被刮掉,露出白色的骨头,上面沾着血丝。但是……她的肚子却胀得很大。她吃了那么多自己的肉!
她的眼睛还睁着,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她的嘴里还塞着一撮头发,上面滴着血。她的眼睛盈满泪水——我突然读懂她的眼神:她在求解脱,她很痛苦。我要救她。
我发疯似的对老太婆吼:“你杀了她!别让她受罪了!你杀了她!杀啊!”
老太婆停止切东西,转过脸来:
“别急,她什么时候不吃东西,我就什么时候杀她,”她卖弄似的又在案板上切了几刀,说,“……她先前说不吃,我说要杀她,她就吃了。我告诉她,只要她吃,我就不杀。她一直吃这么多,真是奇迹啊。她或许能把自己全吃完,再吃掉半个你。”
“你杀了她!我求你杀了她!”我不能让这个女孩再挣扎下去,“你杀了她好吗?对,我想起来了,我现在也要吃,我要吃她,你一刀砍向她脖子,我就要吃她脑袋!”
老太婆嘟哝道:“我只听她的,不听你的。她说让你吃我才会让你吃。”
“那我呢?你也应该让我吃!”我歇斯底里地吼着。
女孩的眼睛充满痛苦,我望了她一眼,发现她好象在笑。是的,她明白我在救她。
“你?我不会让你吃任何东西的……你头发不够煮面条,太短……所以你也没资格吃别人,不过,你可以为别人提供肉片。”老太婆不停地切着那又长又黑的头发。她是疯子,我明白了,我救不了任何人,我自己也会完蛋,因为老太婆是个疯子。
但是,我没有放弃,我依旧不停地吼叫着,也像疯子一样,让她杀了那个女孩。最后,我嗓子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
女孩一直在看着我。
老太婆已经煮好了“面条”。
“乖孙女,吃吧……”
“怎么了?不吃了?不吃我就要杀你了。”
“吃啊,你不饿了吗?”
“你一定要吃啊,吃完自己的,我再让你吃我孙子的,听话。”
“乖孙女,你吃不吃啊?不吃你就要饿死了,不吃……”
“乖孙女,吃啊……”
老太婆一直不停地说着。
突然,女孩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吃。”
她的嘴里塞满自己的头发和肉,但她忍受住疼痛和恐惧,竟然能说出话来。
“你说什么?不吃?!”老太婆狂叫着,把碗摔在了地上,头发和肉溅得到处都是。
“我不吃了,”女孩吃力地说着,她头上的血已经流得满脸都是,但她依然睁着眼睛望着我,她的嘴角似乎带着微笑,她接着说,“我不吃了,你让你孙子走吧,我不想吃了……”
老太婆突然发疯一样捶打着自己,哭天喊地哭了起来:“乖孙女啊……你为什么不吃啊……是不是孙子又抢你面条了啊……你饿啊……你饿死了啊……你死得好惨啊……你死了我怎么活啊……我也去死了啊……”
老太婆哭叫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转身,拿起菜刀,砍向自己的脖子。
她死了。
女孩也死了,但她的眼睛还睁着,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她救了我。
她在死之前,努力挽救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我也一样,但我失败了,她成功了。如此而已。
后来,银行的保安来了,他帮我解开了绳子,然后报了警。我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老太婆早年,曾亲眼目睹了她孙女的死(据说是饿死的),受了刺激,变成了一个疯子。
经过调查,发现总共有十几个人,都被杀死在这个面馆里。都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死在一起,就像我和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的遭遇一样。
如果每两个人都尽力营救对方,那么,总有一个人会得救。那就不会死这么多人。要这样做并不难。
67 不要回头
弟弟掉下去的时候,只有洁在旁边。
十三楼,不吉祥的数字,不吉祥的高度,让年幼的弟脑浆迸裂,寸骨寸折。
警察用粉笔在地上,划出一团很难称得上人形的痕迹。
鲜红色的图腾渍在地上,渐渐变成褐色,黑色,扫地的欧巴桑用漂白水奋力刷了好几次,仍旧刷不掉那不规则的黑色。
也无法刷掉幼子骤逝的悲伤。
妈嚎啕大哭了七天,哭得几乎要送急诊。
爸也捶墙撞壁七天,痛斥自己为什麽只留下小孩子在家。
但除了悲伤,这件惨剧还弥漫着诡异的色彩。
街坊议论纷纷。
尤其,弟弟摔成肉泥的那天,正是弟弟的五岁生日。
爸跟妈当时不在家,正是出门挑选弟弟的生日蛋糕;原本应该喜气洋洋庆祝一番的日子,却只能点上两根白蜡烛。
「当时有个老婆婆,将弟弟从阳台丢下去呀。」
洁回忆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脸上俱是泪痕。
爸跟妈震惊,鸡皮疙瘩。
这话出自七岁女孩之口,格外阴森恐怖。
「胡说!家里哪来的老婆婆?」爸喝斥。
「那老婆婆穿着黑色袍子,长得好像……」洁哭得厉害。
长得好像,家里神桌上的某张照片。
妈大惊,立刻抓着吓坏的洁到偏堂神桌前。
「哇!」洁大哭,躲到妈背後。
黑白照片里,正是穿着黑袍的、过世的奶奶。
妈害怕大叫,爸身子剧震。
「……怎可能?妈怎麽可能会这麽做!」爸骇然。
「我不要在这里!」洁尖叫,昏倒。
不久後,模样猥琐的法师到家里办丧事。
招魂时,铜铃规律地当当当响,似在安抚亡者的灵魂。
冥纸从那滩黑色的不规则血迹,一路撒到楼上。
「张振德回家啦!张振德回家啦!」法师吆喝,一身黄袍。
爸搂着妈,擦眼泪,跟在法师後面一齐叫着弟弟的名字。
法师口中念念有辞,在客厅舞弄木剑,泼洒净水。
洁瑟簌在沙发椅上,在指缝中眯起眼。
爸跟妈也注意到洁的反常,原以为洁正在为弟的死亡感到难过时,洁开口了。
「法师……」洁恐惧的声音。
「啊?」法师愕然,停下木剑。
洁整个人蜷成一团。
爸跟妈见了,心突然都揪了起来,一股不安的寒意直透背脊。
「你後面……」洁的脸发白。
法师脸色微变。
冷气好像骤降了几度。
法师听街坊说过,洁「看见」奶奶推弟弟下楼的事。
木剑尖颤抖,眉毛渗出水珠。
「有个红衣小女孩……在你……背上……」洁双眼翻白。
法师大惊,吓到整个人跳到餐桌上。
「什麽红衣……在哪!在哪!」法师抄起符咒,惊惶大喊。
妈赶紧抱住洁,爸不知所措。
「砍死你!」法师木剑乱砍一阵,最後重心不稳跌下。
一声破碎的惨叫,法师竟断了两根肋骨。
医护人员扛走法师时,躺在担架上的他仍惶急问:「那……鬼长什麽样子?走了没有?走了没有?」惊恐的情绪难以平复。
爸妈则在客厅不断安抚受惊过度的洁,既心疼,又难以理解。
为什麽这孩子要受这些莫名其妙的害怕呢?
大医院,精神科门诊。
「百分之百,幻视。」
「幻视?」
医生轻轻咳嗽,清清喉咙道:「是的。父母不在家,弟弟意外猝死,姊姊因过度自责并发的生理异状,引起神经功能失调。很典型的症状。」
「那……怎麽办?」爸叹气,看着一旁的洁。
「这症状很少发生在小孩子身上,所以换句话说,也没什麽好担心的,多休息,多些陪伴跟关心就对了,这个症状也许只是过渡时期的反应。倒是你们当父母的,别累坏了才是。」医生摸摸洁的头,笑笑。
「过渡时期……那实在是太好了。」爸松了口气。
医生开出一纸处方,又开始咳嗽起来:「除了定时吃药,最好的良方莫过於时间。时间冲淡一切总该听过吧?」
爸叹气,牵着洁走出门诊。
「爸,刚刚那女人好可怕喔。」洁天真。
爸愣住,什麽女人?
「就是一直掐着医生脖子那个女人啊。」洁笑笑:「头发长长的,眼睛都是红色的那个阿姨啊。」
「掐……脖子……?」爸想起,刚刚医生不断咳嗽的样子。
眼睛全是红色的?
爸倒抽一凉气,女儿真的……
洁发现爸的手心,一直渗出冷汗。
「不折不扣,阴阳眼。」
地下道,独眼的算命老人铁口直断。
「那怎办?」妈紧张问,抱着洁。
「天生带着阴阳眼,多半是宿命,习惯就好。」独眼老人露出一口黄牙。
「这种东西怎麽可以说习惯就好,小孩子整天都在害怕啊!」妈开始哭:「无论如何都请你帮帮忙,看要怎麽解……」
「解?那倒也不必。」独眼老人补充:「如果是宿命嘛,就要等阴阳眼的因缘结束,到时候自然就看不见了,强求把阴阳眼关掉那是万万办不到,时机未到嘛。如果不是宿命,只是莫名其妙有了阴阳眼,长大就看不见了。」
「长大就看不见了?」妈彷佛看见一线曙光。
「很多人小时候都会看到那些脏东西,只是长大以後忘记了。十个人里面少说也有两三个是这样的,没事没事。」独眼老人安慰着妈。
坐在妈身旁的洁突然眯起眼睛,开始咯咯笑,身子扭动。
「还有没有办法?」妈叹气。
「要不就是去大庙,请神明作主把阴阳眼给收了,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独眼老人建议,又说:「不然,先在身上放符保平安就好罗,就算不小心看到了,也不会给缠上。」
妈点头称谢。
独眼老人开始画平安符,一张一千元。
洁好奇歪着头,伸手拨弄独眼老人脸旁的空气,还发出轻声的责备。
「洁,别玩了。」妈皱眉,啦住洁不断挥动的手。
「我没在玩啊,是这个绿色的小孩好顽皮,一直遮着老先生的眼睛。」洁解释。
独眼老人身体僵住。
「什麽绿……」独眼老人呆晌,瞳仁混浊的瞎眼格外怕人。
「就头上长角,还摇着尾巴啊?」洁大感奇怪:「他一直遮着你的眼睛,不让你看见东西……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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