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
,那么无论是主管医生管床医生,还是作为提供辅助的科室,也就不必有着这种说不清的扯皮了。
而这些有‘水份’可‘挤’的病床。
既然有‘水份’可‘挤’,既然这些‘水分’在‘常规’状态下,是理所当然地水汪汪地存在着,那么当某个患者不再是个陌生的患者,而是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特殊身份……情份,关系,金钱,背景,那么这些东西,就替代了本来应该存在的明细规定,在优先级的判断上,加上了砝码。
这是人性。这至少是他30年能所见的所有的属于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法消失的东西。
他自己,自然也是。
4年前,那一场永远留在了他心里的风波;改变了他最信赖敬重的人的前途的同时,也改变了他曾经除了治病救人之外,真正不考虑其他的简单心境。那种感觉很复杂,当那些涉及了临床诊断治疗之外的东西摆在眼前的时候,从前,他是由着本能来,只要不违背了救死扶伤的底线的,无论做了怎样选择,都不会多想,而那之后,一边是很抗拒和想逃避这种没有具体规则的非临床的责任,而同时,却又忍不住地从各个方面,去想。
就如今天这个患者。
如果是外科哪位大夫或者护士的熟人,如今,那一番犹豫着究竟‘该不该做’的折腾,老早就已经做了,患者名字,大概已经上了手术安排。如果是本院哪个工作人员的亲属,哪怕是工作了20年的看门阿姨,清洁工,也必早已经联系了某个大夫,挤一台手术,然后做这遭折腾。也还有可能,今天四线如果不是韦天舒,二线不是齐宇宙,而是哪个经济尚不富裕,又正要给孩子交幼儿园赞助费的大夫,若这患者俩边都塞了足够吸引的红包,那收了钱的那个,也必拿着自己这些年跟护士跟检验科跟外科的同事的交情,把这遭折腾,做了;又甚至,这患者,实在太可怜,不是儿女满堂地簇拥着,而是拿着扛水泥的打工钱,孤苦零丁地躺在楼道,那么,也许,今天韦天舒就把他加到了明天自己俩台手术之间的安排,然后嘻皮笑脸地搂着病区护士长的肩膀说,“大妹子,加一个加一个,2天就能走,积德行善,给咱闺女积德行善!”
李波很相信,他所熟悉的,穿白衣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因为任何临床判断之外的因素,而把优先级提到真正性命攸关的患者之前,把安排,加到必须要做的手术之前,可是因为那些常规存在的水分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又都会因为种种不同的考虑,而做出‘值得不值得折腾’的判断。
如此的思量,在那场风波之前,他从未有过,在那之后,会有,但是模糊,想着痛苦,会回避,而今,自己要做决定的时候,一切,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引起那么多争议,那么多角度不同的抱怨,甚至是带来了那么大的误解乃至冤枉的罪魁祸首,是不是这些有着水分的‘常规’呢?
李波不由得拿起来两本病历,这会儿,手机却响了起来。
李波下意识地看表,12点35。
再看电话,凌远。
他略微地惊讶,接起来,凌远直接问,“你在科里?在哪儿?”
“会诊中厅。”他答,尚未来得及问凌远找自己做什么,他那边已经说道,“我过来。”
凌远在一分钟之后推开门,进来就冲齐宇宙道,“你下去让郁宁馨回值班室。爱看书还是看碟我不管她,这干什么呢?坐急诊观察室看教科书,病人来来往往的,她跟那儿做急诊室西施吗?”
齐宇宙先是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又瞧了李波一眼,刚要答应下去,李波对凌远道,“院长,我想,让她除了做外伤缝和之外,在那背背教科书,顺便随时看着病人的情况,总比在楼道里插着兜闲逛或者坐值班室当传呼员,随时把病人的要求当球丢给上级强。”
凌远皱眉,却没再说别的,齐宇宙看看他们,说了声那我再下去看一眼,推门走了。
齐宇宙才出去,凌远直接地对李波道,“刚才我去护士台,也是想找这些病历,才知道,你过来了。”
李波一怔,才想怎么居然至于请示到了他那里,便听他说道,“韦天舒打电话给我,说,这儿有个病人,是轰回去等着复发再来,再复发再来,直到坏疽穿孔符合急诊手术标准,或者捱到排到,还是去合作医院,明儿给做了,让我做主,如果说去合作医院,万一打开一瞧,唉哟,不好,有癌变,他跟下面儿医院做了,然后这患者属于肿瘤会复发的那不幸的一部分,到时候,我会不会请他走人。”
凌远说着笑了,瞧着李波道,“韦天舒还跟我较这个合作医院的真儿。我要是不理他,他要是再被患者缠一会儿,患者要是一直来软的,他8成还是绷不住,也就还是介绍去了;如果是周明,不用患者求,他就直接觉得那是最好选择………虽然廖主任之前,他自己也让更白的白眼狼折腾成天翻地覆。”
李波的眉毛,忍不住地跳了下。
“李波,你想做个紧凑的安排,让住院时间缩缩水,把这个患者加进来,但是,又没法说服自己,为什么这个患者,就值得做这个安排,那么其他的,同样情况的,不是你李波处理,而是别人接诊的,又该怎么办?”
李波愣怔地瞧着凌远,见他拿起那几本病历,虽然并没有翻开,却开始一个一个地陈述每个病例的情况。
该出院的那几个,每一个的住院时间,临床诊断,手术状况,各项基本检查,会诊意见,何时安排的出院检查,何时送检验科的,等了多久;该手术而出了临时状况的,他们的手术表上具体时间到小时,他们的负责医生,他们是否点名,他们的临床诊断,他们意愿的再次手术安排。
李波才刚刚地看过这些病历,除了自己病区的几个了然于胸,其余的,倒是刚刚熟悉,而听凌远如数家珍般讲出来,心里,不能说是不惊讶的。
待10来本分属各个病区的病人都简要陈述过,凌远微微笑,“李波,你刚才几个小时之内在考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了很久,缩短平均住院日来缩水,综合考虑不同临床情况的病人住院以及手术的优先级别,优化各科室间的合作流程,这一直是我考虑的关键中的关键。只不过,这一部分,需要许多人在本来已经满负荷的工作强度下,改变工作方式,学习新的工作方法,接受新概念,并不容易;而我也需要一些专业人才,每个人专司其职;这一套模式如果很好的完成,会最优化地利用我们有限的固有资产利用率,比如手术室,病房,而通过缩短住院日,提高病床利用率,提高收入,但是开始,会有许多想不到的难题。国家没有拨给我解决问题的经费,更没有给我鼓励士气的经费,国家给医院拨款,只占总开销的15%不到,其他医疗正常服务收入,能达到基本开销的60%上下,剩下的,如今,是在靠药物差价来补。而我,想做我觉得必须做的事情,只能自己想办法找钱。比如合作医院,比如默许一些美容减肥门诊,比如那些我不方便跟你讲的,不同来源的投资。”
李波略微地不安,全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话,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于是,也只能继续沉默。
“廖主任是被我牺牲了。我希望她能看得开。”凌远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是我希望她是最后一个。而这也是时候,把不成文的规定成文化………让那些非性命攸关,而又想要得到便利的人,拿钱买方便的时候了。本部,提供的是最基本的服务,想要快,温馨,超过自己的疾病所必须的专家服务,不是不可以,花多少钱,得多少。这就是我想将合作医院这种形式转型的高价门诊。然后,将花不起钱或者不想花钱,病却又没有达到我们这个水平的医院来接诊的地步的人,严格地拒收,分到那些水平也足以治疗他们的医院去,而我们本部,便就要严格将病床‘缩水’,最大化的提高效率,切实地把必须要负的责任真正负责好。这是个有很多步骤的过程,需要很多人的努力,而本部提高效率缩水病床占用时间的部分,是最能拿出去对外宣传,平衡了能带来更大效益的高价门诊所带来的舆论责难,让我,甚至也是让卫生部,更能拿出去给大众讲的部分,但也是行动起来最难,会遭遇本院工作人员抱怨最多,阻力最大,需要许多技术性的努力,精力,时间,智慧和人气的事情。不可能一下从全院展开,这个尝试,李波,我想交给你,从我们对所有资源,所有工作人员的方式最熟悉,最有把握的普外开始。”
“我?”李波隐隐约约地明白,但是真正听到他说得如此明确,心里却还是些许的不安。
“新的观念,多方面客观考虑问题的情商,与不同人打交道的能力,当然,过硬的临床成绩。还有,尚未曾功成名就的状态。不必有许多成名专家的顾虑,也没有那些固有概念。”凌远瞧着他,“李波……”
“你是我上司。”李波抬头打断他,“你交待让我做,我会努力。”
“我希望你不带任何抵触地去做,完全接受这重理念地做,就犹如,”凌远正色道,“当你是实习生的时候,按照周明那些对于学生而言苛刻的要求,去打结缝和。我也希望,你不心甘情愿的地方,明白告诉我,我也是在尝试,不保证自己一定就不会错。”
李波沉默了很久。
终于抬起头的时候,缓缓说道,“我会。”
他说罢想离开,凌远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要为那个郁宁馨废时间了。我跟你保证,半年之内,我跟她爸爸要个名额让她出国进修,然后,再回来,彻底让她不要再进手术室,挂名搞搞临床科研。”
“凌院长,”李波笑笑,“如果我在不影响进程的条件下,有保留我自己做事方式的权利的话,我请你别干涉关于郁医生的培训问题。”
凌远愣了一下,尚未说话,便听他说道,“她现在是我分区的外科医生。而临床技能,并没有差到了无法成为一个普通外科医生的地步。我不在乎她究竟怎么想,又怎么打算,又为什么进来,总之,她没有任何权利跟别人不一样。除非现在立刻就走。”
“有这个必要?”凌远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理想是一回事,到了做事的时候,总要有所取舍。”
“大家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情,院长,”李波平静地道,“但是作为管理者拿得到台面上的要求,那是另外一回事情。我知道大家也都知道,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我至少要让我有能力做事的环境下,大家认同这个追求公平合理的理想。对我而言,这很重要。”
第七章 1
第一节
许楠抱着双臂靠窗站着,听着邝叙雅拉那首D大调卡农,当那些差了些微音准的音符滑过的时候,她忍不住地扯动嘴角。
终于,许楠摇摇头,冲邝叙雅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走过去把自己丢在沙发上的琴拿过来,调了下音,对邝叙雅道,“不是你那样。是这样。”
然后,她又拉了一遍。
邝叙雅听着,到得许楠停下来,她无奈地 把琴又夹上,才抬起弓,又放下,望着许楠道,“就7天了。我能通过p大的特长生考试么?”
17岁的长了许多青春痘的脸上,满是忧心忡忡的神色。
许楠的牙齿咬着下嘴唇,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道,“也许其它人也不怎么样。”
邝叙雅颓然地坐在了凳子上,望着琴弦发呆,半天才道,“我拉琴的时候,想着英语题和数学题。”
许楠摇头,“拉琴时候要投入。不过,”她瞧瞧邝叙雅,“你的基本功就不行。很糟糕。行弓和音准都有问题,我看,要不,你还是好好做题去吧。我觉得,你不太可能拿到特长加分的。”
邝叙雅抱着琴,一脸绝望的神色,“都花很多时间在这上面了。如果没有特长加分,我觉得不可能考上p大。”她说着,忽然抱着琴哭起来。
许楠错讹地愣住,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担忧到了失眠和内分泌紊乱地步的女孩子。许楠从来不太会说安慰人的假话,自从三年前,经过一个中学同学的介绍,邝叙雅的父亲邝镇扬以市场价5倍的价钱请她给女儿辅导小提琴,她第一次听她拉琴,就觉得没有什么辅导的意义,可是那出价吸引了她。
彼时,她听了苏纯忧心忡忡的教训,那一句‘别让他觉得养不起你’,让她当时恼火,后来烦恼,再后来又在他笃定的笑容和让她惊喜地礼物里打消了疑虑………却头一次认真在心里认真地捉摸‘过日子’这回事,盘算着为了赚钱而努力。
邝叙雅完全没有音乐的灵感,但是也并不比其它那些同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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