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
唯独仅有的,只是希望她能好好地被从这间手术室推出去,然后好好地站起来,回到那个美丽的,快乐的,有时候不懂事有时候又太懂事的许楠,无所谓地把小提琴夹起来,拉一段她喜 欢'炫。书。网'他不懂的曲子―――哪怕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见。
即使是在进入这间手术室之前,他都没有想到,会得是如此。
“究竟能不能保,现在可真不好说。看秦教授怎么决定了。”
第二次血压骤降之后,急诊中心的急救主任侧头由护士拭去了额头的汗,皱眉道。
李波加重了握着许楠的手的力道。
“许楠,如果你听得见,也明白我说的话,点点头。”
自从他进来,自从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就只是呆怔着,看着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反应。
许楠的眉头轻轻地跳了跳。
李波望住她。
许楠的嘴唇动了动,眼睛,渐渐地潮湿,终于,一颗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点了点头。
李波才要说话,手中握着的许楠的手,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
“不要说。我明白。我自己来。”
他略茫然地停住,见她虚弱地笑了笑,然后,冲旁边的麻醉师道,
“你是……这里的医生?我可以跟你说么?”
麻醉师愣了一愣,过去,跟主刀医生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抢救过程中一直在场的急救中心一区主治医生向唯走过来。
“我希望保留生育功能。但是我接受医生的判断。如果医生认为必须放弃,来让我活下去。我接受。我可以……签字。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她努力地,说了两遍,然后,望着天花板,微微喘息。
向唯点点头,说了句“谢谢你的信任。”
“有什么需要签字的……我现在就可以……签字。”她继续低声说,喃喃地,“现在。别要我先生回来,万一我有什么意外,说不清楚。给你们……找麻烦。”
然后,她冲向唯微笑,“医生,谢谢你。”
向唯愣怔在当地,半天竟然说不出半句言语。因为这个微笑,因为这句谢谢,因为这个来头极大的病人,因为―――别给你们,找麻烦。
确乎会是个麻烦,他与上司,上司的上司,早已经感受到,这麻烦的程度和压力。
只是,这话从手术床上的病人嘴里说出来,却让他简直不能相信。
这患者跟所有因为促排卵药和整个iv的过程带来的副作用而共同的浮肿的变形的脸,颈边过敏的潮红,和因了这次的失血脱水的枯槁的颜色。他看不出来她本来的模样。然而这个微笑,这突然有了些情绪的眼睛,便就在这张浮肿变形的脸上,居然让他看得呆了。
这么柔软的微笑,这么让人毫无怀疑她的真诚的感谢,这么……干净的目光。
从头至尾参与抢救,打开她的盆腔,见了那一塌糊涂的粘连,积年日久留存下来的,曾经荒唐的痕迹,他不是没有在心里如任何一次同样的情形时候,掠过脑子的,带了不少复杂情绪,然绝对不包括尊重这种情绪的叹息。
只是此时,这样的眼睛这样的微笑和这样的一句谢谢,居然,让他莫名其妙地坚信了她的干净。
向唯的胸口和喉咙,居然有种极酸涩的难过,半晌才道,“谢谢你理解。我们会尽力。”然后,忍不住又道,“第一医院的秦教授马上就到,已经进了手术室刷手。她是这方面最出色的专家。我想……嗯,我觉得,我觉得她或者会有办法。”
许楠这时却已经转向李波,一点点地打量着他,攥着他的手,终于缓缓地,吃力地,一字字地道,“李波。我会……好的。”
她说得很轻,向他微笑,浮肿变形的脸,干裂的嘴唇,全然没有曾经的美丽,然而李波只觉得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心里有过如此狂野霸道的念头,只想永远也不放开她的手,永远把她放在身侧呵护,甚至不论她的意愿。
然而他听见她继续极低声音地说道,
“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的。不管……不管这个结果是什么。我先生有儿子女儿。他们与他血脉相连,在一起的年头,也超过我。他要关心的并不止我一个。叙平--他的儿子。在山东那边出了很严重的事,要不,他现在会在这里。”
“我再也不会惹麻烦了,真的,再不会。尤其,尤其给你。”
“我很好。你不要……不要……为我难过。”
第十一章 1
红酒,龙虾沙拉,鲜艳的玫瑰。煎牛排的香味从半开放式的厨房传过来。
“eric,还有5分钟就好了。”有些许生硬的中文,声音却低柔,带着些魅惑的沙哑。
凌远皱眉看了眼餐桌,径直走到餐厅旁边的客厅,在沙发上躺下来,拉过个沙发垫子,“别弄了。我不吃。而且我给你约了人。再过1个小时,新世纪酒店。”
那边并没有什么回应,直到过了5分钟,7分熟的牛排被放到了桌上,1/8南美血统………有着张很中国,却又比一般中国女人有着略搞些的鼻梁,深些的眼睛,卷些的睫毛的脸,和那副完全属于南美人热辣身材的女子朝他走过来,坐在了沙发旁的地上,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凌远并没有睁开眼,只笑道,“别浪费功夫了。你还有1小时。我也还有事要说。说完你难道不要去买件新衣服换?不想身上带着牛排味道去见器材科主任吧?”
“为什么要我单独见他?你的下属?”叫helen的女子撇撇嘴,十足委屈的神气,“我跟你谈妥,不就好了?”。
“金牌代理,不用问这样的问题吧?”凌远淡淡地道,“helen,咱们毕竟一起过一段时间,你是聪明人,不要做浪费时间的事情。我要的我已经说明白了,什么时候,我的要求可以让别人通过其他的事转变?”
helen轻轻咬着下唇,皱眉道,“x公司是已经全球著名的大公司。品质从来有所保障。销路也不是问题。你一下要求试用这么多台机器,这么长时间,这根本没有先例。”
“你谈下的合同,很多都没有先例。”凌远半睁开眼睛笑,“他们也并非唯一一个同类产品的公司。而如今,综合性公立医院对他们而言,吸引力绝对不小………更何况,你想要的,难道不是之后高价门诊的器材代理订单?而且,打开了我们医院这个门,后面系统其他六所教学医院,若干附属医院,也就有先例可循。”
“你这是投机。”helen微微笑,“eric,你用许多的空头支票,要换几乎是不花钱来增加一半你检验科和影像科的设备。而且,是最先进最省人力的。而这次我所能实际拿到的订单,不过是更新一批你们陈旧的耗材。一笔的所有的利润,还没有那些试机的1/3。即使器材科主任和其他负责人同意定了长约,也很久都赚不回来。而你说的那些可能虽然很吸引,不说别的,高价门诊究竟能不能拿到批准,在中国这个环境,很难说吧?”
“如果你不赌,老老实实地做,能不能成为中国区的金牌代理?如果你现在不赌不拼,中国市场这一大块,你不见得能守住阵地。”凌远瞧着她,“为什么你能比其他那些人做得好,是因为你毕竟了解这个国家,这个制度,如今的发展,和这种人情,在别的美国或者欧洲的销售代表还在跟技术部门去争,逼他们再高一点的准确率,再低一点的成本的时候,你已经可以通过种种其他的,让他们完全不能理解地拿下最大的定单,对不对?”
helen沉默了好一阵,“你要的还是多了点。”忽然又笑道,“eric,这又不是你的医院。你知道,跟免费使用这么多台机器相比,我完全可以……”
凌远瞧着她微笑,她不自在地停住,犹豫了好一阵,“那些确实是很吸引。但是,关键是,你们究竟能否拿下批文。如果有任何的可靠的内部消息……”
“内部消息,你可以自己去找。”凌远和上眼睛,“主管财政的副部长郁青元,很精明,不好色,很贪财。你帮我把这批免费使用的机器定下来,我一定让你能跟他说上话。他会是最后签字批准的人。”
“你会给我拉这个线?!”helen抑制不住地激动,又狐疑道,“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就不怕他拿你的把柄……”
凌远不答,helen瞬间已经想得明白,仰头大笑,“eric,确实,我真跟他能谈好,等于你拿了他的把柄。我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压在高价门诊上,自然也会用尽全力在这件事上,拿你不方便拿的方式帮你……你要不要算计得这么精明?而且,你就确定我能搞定?”她低头看他,却有些微的伤感,“还有,如今,你就当真只把我当代理了?”
凌远却并不答这句她几乎贴在了他胸口说的话,只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也不会骗你。这个老头子,虽然贪财,但是谨慎。我不给你搭这个线,你绝对没有可能自己找上。我说了我有把握给你搭这个线,自然不是空话。这条线虽然对我有利,可是对你,算不算就很值得你去游说或者用任何方式,从x公司给我签约定下这批机器了?”
helen站起身来,在他铺了羊毛地毯的客厅缓缓踱步,终于点头道,“我试试。”
“待会儿你去见我们医院的器材科长,那批耗材的定单能不能拿,拿多久,我不插手,你自己瞧着办。”凌远又抓过来一个沙发垫子,吸了口气皱眉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会安排你见另外几个副院长。尤其是妇产科那个。他们那边用的器材耗材,之前用的大部分国产货,现在很不满意,正在找其他合作。他们那边是最有实力最有钱的一部分,尤其生殖中心。在我之前,院长就对她们放得很开。这个机会你抓住抓不住呢,就完全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过我可以跟你说的是,”凌远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很平淡地道,“原妇科主任廖克难马上退休了。但是她说的话,尚管用。她一对儿女,儿子很出色,去年自己申请奖学金去了加拿大,她希望女儿也能去,以后也移民过去,跟儿女一起。但是女儿成绩平平,不大可能申请得到奖学金。她学的专业,倒恰好是医学技术。很可以跟这些公司乱七八糟名目设立的奖学金拉上关系。至于推荐信,奖项,最近我会办妥的。”
helen站了一会儿,看凌远抱着沙发垫子,陷在沙发深处,似乎已经睡着似的一动不动,显然是不想再说其他,她点点头,叹息道,“eric,其实做你的下属很幸运。想必我不是唯一一个你用上,来给他们福利的代理。”
“不多。”凌远微笑,“我也谨慎。我手里管的地方,人命关天。真到影响人命的地步,如果没有底线,自己早晚死得难看。你是我信得过的少数。我敢用的下属,一定是跟我有共同的底线,也就是临床安全第一,其他,都是小节;而敢于拿来给下属管理层福利的商家,一定是我确信,把产品质量安全,放在第一位的。旁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凌远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干脆撑着沙发背站起来,转身上楼回了卧室关上门,塞了几块饼干吃药倒头睡下,没有再管楼下那个美丽的,自己曾经的情人,如今的商业代理。
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
阳光从百页窗的缝隙照进来,凌远闭着眼睛,尚还不想睁开,准备再放任自己享受享受这半醒未醒的时刻。
记忆里的胃疼和乏力,在吃了略超计量的药之后,似乎都因了这多日来很稀罕的一整夜的好睡而不太感受得到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舒适。这会儿床头却响起来鼓声,密集的鼓点儿伴着‘快起床啦快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的吆喝。凌远低声咒骂了一句,那点迷糊彻底被又叫又闹的歌声鼓点驱散掉…………这个凌欢送给他的多功能闹表玩具,是个相当敬业的闹钟,需要把他手里的鼓锤拿下来插到他背后背包里,否则会一直喊叫不会停止………你休想迷乎着把他按掉。
凌远坐起来,把那只小熊拿过来拆鼓锤,这个时候不经意地想,不知道如果苏纯送个礼物给自己的话,会是什么?
他为这突然而来的想法有些不适应。而此时,若干属于昨天的有苏纯的若干个画面,更措不及防地,跳跃到眼前。
昨天是她的23岁的生日。
他已经有些个时日,没有认真给女孩子过过生日了……固然这些年里并没少送出去过香水口红玫瑰乃至价值不菲的首饰。那些他会送礼物的人,无一例外地自然比苏纯要跟他亲近………至少,是有过一两夜的欢娱。
但是他并不想给谁过生日。认真准备生日礼物的对象,大约只是小妹凌欢,以及,从很多很多年前已经把她的生日刻在脑子里,怎么也忘记不了的林念初了。
凌远皱眉,失笑地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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