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
原来,有这么个因为美貌,嫁给了有钱人的姐姐,有钱人的钱,当然什么都能搞定。
钱和权。
有权人家的女儿郁宁馨,就可以大模大样地被极少收女生的大外科收进去,而原来,苏纯也不简单。
说不平,对郁宁馨与苏纯不平,然而说到艳羡到酸楚到不忿,却是对着自己这个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懂得……简直一定有个肮脏的过去的患者。许楠就是因为美貌吧,自然地拥有了别人辛苦奋斗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一切。而她,仿佛对一切,都理所当然地无所谓。
心里虽有种种想法,陈瀚宇却对许楠比对其他的患者都更和气亲切。毕竟是同科同事的姐姐,便算这同事也不是自己多么关系亲近的朋友,这个面子,却怎么也要作得周全,否则,在其他同事与上司那里,也都说不过去。
然而让陈瀚宇越发不高兴的是,许楠却完全没有一个做患者哪怕是作为一个人的自觉。
通常,主管大夫与患者这种关系,如果大夫主动友善亲近了,一般来说,不管是什么身份的患者,总归是会给个更加亲密热情友善的反馈,许楠,却并不‘一般’。不能够用傲慢或者霸道来形容她,只是,对于陈瀚宇主动的亲近与亲切,她却完全没有反应,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她说5句话,许楠只短短地回3个字,除了跟自己妹妹苏纯,大多数的时候,许楠都好像思维并不在这个空间一样地,发呆。
陈瀚宇并没有往更邪恶的角度去揣测许楠,也非 常(炫…书…网)客观地并不能认为她是在仗势欺人,自高自大,却是很明白地知道,这位患者,对于跟自己交流毫无兴趣,并且,不愿意费力去掩饰这种没兴趣。懒得应酬自己。
陈瀚宇只能将这理解为一个被捧惯了娇惯了的美女的不懂人事。而想到,偏偏就是有这样的人,人生中可以不存在‘非做不可’的事,可以总是随着性子来,不管惹出了多大的祸事,都可以被原谅被接受被容忍……她就深深地觉得愤怒和不甘,觉得这实在是个太不公平的世界。
陈瀚宇对许楠―――或者说由许楠的出现而越发加深的对命运的愤怒与不满,在李波过来探望许楠的晚上,达到了顶点。
李波高陈瀚宇2级。在本科的时候,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长,系篮球队队长。他是当时被在校女生议论得最多的男孩子之一,人长得好,书念得好,球打得好,家世不凡,却是从没有纨绔子弟的跋扈或者玩世不恭,但是,确乎有着某种不张扬的距离感。当时同参加体育部的一位师姐评论几个被女孩子打了高分的男生,说,李波,适合观赏,其实蛮难靠近。教养是绝对的好,但是太好,好到,很可能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情。
陈瀚宇深以为然,于是,在体育部,在实习医院,一直就那么欣赏着,绝没有走近过半步。自己有了男朋友,依旧在欣赏着,横竖,只是欣赏而已。她在心里觉得,他这样的人,其实不太可能对哪个女人有什么太激烈的情绪,一定是时间对了机会对了,就会有个和谐而安稳的婚姻,然后,他还是可以被欣赏着。
不是没有听说过,李波曾经有过个极其美丽的女朋友和一段伤他到了极处的感情,然而陈瀚宇却很固执地认为,那只是别人加了许多想象的传言,女人们热爱言情故事的编造,李波不会。而且,何尝见他有过半点失魂落魄的样子,颓废的举止?李波一直是李波,该拿的奖拿着,该做的手术做着,该破格提升的职称,提升着,见面,总还是那么得体温和的笑容。
陈瀚宇一直对自己说,就是有这么一类该供欣赏的男人,李波是其中的一个,处处好,赏心悦目,可是,他们的心,不会完全地属于谁;他们就不会对任何女人,像自己的男朋友对自己那样,致死摩他,全心投入,把自己看成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东西,为了自己,什么都能不要。陈瀚宇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方面非 常(炫…书…网)通透,从小到大,都将可欣赏与可相爱分得很清楚,于是,才有了自己这个,被很多人羡慕的24孝男友。
可是,那天她值班,正和护士长一起往外走准备去买晚饭,碰见李波来找许楠。
在楼道口遇到,站住打招呼,她问,“来会诊?”
李波摇头,“来看看朋友。”
“朋友?”她一愣,“我们科患者?”
“是。许楠,苏纯的姐姐。”李波大大方方地答,“前几天出去开会了,今天早上,才回来。过来看看她。”
陈瀚宇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护士长暗暗拽她胳膊袖子,才略尴尬地点头道,“我主管的患者呢。好你去看吧,她情况挺好,也没有睡。”
李波道了句谢进去了,陈瀚宇却依旧在发愣,护士长拽着她往外走,有点不能置信地道,“小李这可不是疯了吧?我前几天没见他过来,还想,总算回到自己医院,又是如今前途这么辉煌的时候,还是顾及影响的,却原来只是出去开会了。”
“什么?”
“嘿,你不知道,这个许楠,就是小李以前的女朋友啊。后来因为看上有钱人,分了的。噢,不知道那个有钱人,是不是就她现在这个丈夫?看起来倒是也真不错呢。一点不像暴发户,挺有股子气质。怪不得赢得美人归了。”
“她就是李波以前的女朋友?”
“可不是?还有个八卦,这是赶上了我告诉你,可别往外说。也是那天秦教授跟我随口唠叨的。你当谁都能请动秦教授半夜去急救中心手术?你当秦教授是花钱就能请动的?不是,是周明的面子,周明从德国打的电话求的,为的是李波。那天手术,李波从头到尾在人家急救中心的手术室里,一动不动就在麻醉师那边,抓着人家的手。”
“怎么……可能?”陈瀚宇喃喃地道,“李波完全不像那么不理智的人。他不会做没有分寸的事情。”
“谁没有点儿正戳在心窝子上的人和事?”护士长摇头不以为然地瞧着她,“看什么时候了。你记得他去赛系统基本功大比武时候么?恰好是一分区让那帮记者和报社折腾得翻天覆地,周明被卫生局下内部文件通报批评,院内记过一次,让他认真反思医德问题那会儿?基本功大比武那是咱系统手术科室最大的事儿―――最有含金量的比赛。当时他拿了金杯之后例行发表感想,说什么来的?当时可是把好多人惊坏了。比以前任何一个金杯得主说得都少,可是真叫敢说。‘有许多表彰很虚假,也有许多批评很可笑,站在无影灯下拿起手术刀来,最实在的就是把每一步,做到好,更好,再好,精益求精,甚至是吹毛求疵。这是我的老师,让我看到的最实在最厚重最不能放弃的医德’。小陈,你说说,这算不算任性和狂妄呢?算不算没‘分寸’?”
那天,她回去的时候,李波还在病房里,在看着许楠在用一套木偶在说唱演戏,而旁边的病人,也看得专著。
那天夜里陈瀚宇很久都睡不着,说不清楚地难受和烦躁。美貌女子嫁给有钱男人的故事,其实并没有什么让人大迭眼球的稀奇,固然邝镇扬这个有钱男人,显得不那么暴发户,却也毕竟不是名门,而他自己,也还尚算不得贵族,且,对许楠再好,也不过是一天换一批的花篮,每天不会超过2时的陪伴,而他,也真的年岁不小了,两鬓,都已经斑白。连女儿,都已经18岁。
可是,如果这美貌女子,选了物质之前甚至是同时,竟然还霸占着李波的至情至性,而李波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人的温和的距离……只是因为,这些‘别人’不是许楠,不是那个能有份量让他至情至性的人。就好像,教过他课的老师很多,他尊重每一个,而他们之中,却只有一个周明。
陈瀚宇在半夜翻看许楠的病历,下意识地翻看。她的盆腔炎,她的切断的输卵管,陈瀚宇突然间想起来那天邝镇扬对秦教授说的话,提到了,提到了以后的孩子。
邝镇扬,明显地,还是想再要孩子的。
陈瀚宇看着许楠的病历,不自觉地冷笑。
而后,在和上的那一瞬,忽然想起来每次邝镇扬来,对科里的医生们很认真地尊重客气,每次与自己热情的攀谈,从来就没离开孩子二字。
陈瀚宇拿着许楠的病历很久没有睡着,总觉得脑子里有个说不太清楚的,又不太敢想的念头,挥之不去。
第十四章 2
2
“手术安排在周三早上9点开始。除了已经协调好请儿研所以前给严平安看过病的梅主任过来之外,我跟周明已经基本说定,他恰好为了东亚消化年会的交流和手术直播回来两周,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给我做助手。他其实本来的方向是肝移植,也是我们院第一个做成功的,最近才因为非学术也非临床的原因做得少了。但是手底下的活,没有人能比得了。”
“手术么,就都有未知数在里面。材料我也早给你了,我想你也都知道。这里也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严平安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这个我也跟你详细谈过。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么?”
凌远将手里的资料和上,抬起头,望着办公桌对面的严斌。
严斌缓缓地摇摇头。
“作为供肝者的风险和问题,你也都清楚了?”
严斌低下头,笑了笑。半晌,才抬起头来,对着凌远道,
“我当然,早就清楚。从梅主任说,安安可能需要肝移植开始。凌远,你说,有没有其他的父母,为了怕那些风险和问题,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一部分自己的身体?”
“有机会需要给自己的孩子捐肝的人实在不多。”凌远淡淡地道,“即便是做了的,心里又有没有犹豫,我的患者也不见得会跟我剖白心迹。所以,我不知道。”
严斌闭上眼,沉默了好 久:炫:书:网:,低声说道,“凌远。我……我本来不是这么怯懦的人。这些年,真的被这个‘病’字,磨掉了一切勇气……一切勇气。还有,信念。”
凌远没有说话。
“但是……但是,你知道么,我现在才明白,知道怕,就是还想要,还没有绝望。”严斌惨淡地笑,“现在我不怕了。所以,那些风险和问题,我也完全不在乎了。这些年我像头牛一样地工作,而且为了钱可以说不要颜面,不择手段,存了些钱,比徐淼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可是我没乱花过一分,更没给柳循花过一分。她也不知道。她还给了我一笔她的积蓄,还说要帮我存给孩子治病的钱。给孩子治病,呵呵,给孩子治病,偏偏我毕竟是学医出身,偏偏我知道,这病,能根治,治成一个完全健康的人的可能,能有多少?如果给我一个保证,给我一个数字,存到这个钱,平安他就可以痊愈,那么该多么幸福和容易呢?移植,移植之后会不会有并发症?远期的那些问题?我不知道,我不敢想,更不愿意再为了未知的以后,搭上自己身体,有可能有各种问题。我只有,一直攒钱,给平安攒钱。似乎这样,才能给我一些,一些安全感。”
“我知道你们会看不起我。可是我……我真的受不了了。”严斌双手蒙住脸,“自从生了平安……就是噩梦。开始是总抱着希望的,可是,不管怎么努力怎么……怎么努力……都越来越坏,越来越坏……徐淼她,也越来越古怪可怕。她爱孩子爱到发疯,可是不止一次了,她打孩子,发泄地发疯地打,她也打我。我不怪她。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种无助的疯狂。她辞职在家只对着孩子,那么一定比我,更害怕。我知道,我理解,可是,我再也没有勇气和能力照顾她了。我自己……没有一点力气了。”
“听到他们跟我说,出事了,我都并不太意外。”严斌撤着自己的头发,惨笑,“其实,从跟柳循在一起之前,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一定有这样,这样一切都毁灭的一天。她来了,积极地,充满希望的,我有时候幻想,她能给我一些力量和希望。可是,事实上,明白,这不是希望,这只是饮鸩止渴。现在,终于毒发,凌远,我不怕。到了一切都毁灭的这一天,我终于不怕了。”
凌远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幕,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一切都毁灭的这一天?”凌远轻轻地重复,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突然,他转过身,走到严斌跟前,一字字地说,“在我的跟前,把一切都毁灭这几个字收回去。或者,你现在取消手术。”
严斌愣怔地抬起头,喃喃地道,“不。不,已经安排好了……这,这手术做了,我也了却了心里的一件事……”
“我给人做手术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让做手术的人健康或者改善。”凌远冷冷地道,“我的手术刀,不是为了安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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