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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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时候的管理也还不严格,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个丢在医院里的弃婴,每天白天,他去上班,这孩子就送到新生儿室,跟那些小了他好几个月的新生儿一起,被护士统一照顾。也还因为他并无父母,又漂亮异常,一直是所有护士最喜 欢'炫。书。网'的宝贝。
那一天,凌景鸿原本也知道扛不过去了,他不久就要出差,他答应了陈忆将孩子交给福利院,这是个健康的男孩子,确实并不愁找人家。那天他下了班,把一个月的工资买了奶粉,玩具,衣服,拿着这些去新生儿接孩子时候,原本是想给他试新买的衣服,孩子攥着他的手指乐呵呵的,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仿佛觉得,抛弃他的,不是生他的父母,而是自己。
那天晚上,本来返流状况已经逐渐改善的小凌远其实睡得香甜,但是他却睡不着,然后,居然还是把他挂在胸前,骑车出去,他醒了,却居然没哭,咯咯地笑,那笑声在宁静的夜里,那么好听。
真的就把他送回福利院去?送到另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他那么无忧无虑地笑着,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声音,都更动听。
难道就把这个……自己喂奶,换尿布,半夜抱着走,走着拍,甚至骑车出来溜,他会咯咯地冲自己笑得孩子,送给一个不可预知如何对待他的未来?
那孩子笑了好一阵,有些困了,眼皮开始沉了,却在和上之前,又睁了一下,不过5个多月的凌远,很清晰地第一次发出哭和‘阿古’之外的声音,他冲着凌景鸿叫道“妈妈”。
寂静的夜里,清清亮亮甜甜糯糯的一声‘妈妈’,没有牙齿的孩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凌景鸿没有守了对陈忆的诺言。
他一大早带着孩子跑到了郊区,把自己小时候曾经带过自己的保姆阿姨的闺女带上了一起出差,自然,也带上了该被送去福利院的凌远。
他也不知道,回来该跟陈忆如何解释。然而,这解释的工作竟然不再必要,因为,他刚走的那天,医院领导就找陈忆谈,说,这孩子虽然是个弃婴,但是也是无产阶级革命群众的后代,既然已经由他们夫妻带了这么久,以后,就留在他家好了。
他和陈忆,自然也明白,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而院长,也从来不曾这样关心过一个其他的被抛弃的孩子。
然而经历了这些年,谨言慎行-――甚至很多心知肚明的话,夫妻间都不敢多说,怕隔墙有耳……已经成了习惯。陈忆从此没再抱怨过凌景鸿,也主动地开始更多地照顾凌远,甚至对他,总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而凌景鸿,此时却比之前单纯的心思,多了些疑惑的担忧,有时候看着凌远漂亮得有点过分的脸,某些的神情,有些不敢深想的紧张。
全家最开心的只有5岁的凌岳,终于可以在同班小朋友显白自己有弟弟妹妹的时候,骄傲地说,我也有,我弟弟比你们的弟弟妹妹,都更漂亮。回家之后,总是跃跃欲试地想要帮忙喂弟弟,自己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具,对着小小的凌远说,你快长大,长大了听我指挥,当我的兵,我的好东西,都给你。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在很多的快乐与偶尔的忧虑之中;国家的形势,越来也回归正常,而他们这样的白专知识分子,也越来越被淡忘了出身,逐渐在专业领域独挡一面,且因为10年知识与人才的缺失,使得他们这一批知识分子,变得特别珍贵。
凌远6岁生日的那天,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如今的身份,因为那场让熟识的朋友都不能认同的婚姻,而与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许乐风,突然到访,他们不适应的同时,自然也是客气接待,许乐风比从前更多了深沉,举止风度更是不凡,并不多话,然而却一如从前,总是有着吸引听众的魅力,11岁的凌岳,和6岁的小小凌远,却都十分喜 欢'炫。书。网'这位许伯伯,两个孩子,竟然能安安静静地听他说话,待他离开的时候,凌远竟然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道,“许伯伯,你在我家住好不好呢?”
那一刻,陈忆的脸色有些异样,待到许乐风离开之后,孩子们也都睡了,陈忆终于忍不住关了所有门窗,把凌景鸿拉到卧室,低声问,“你这些年,听到过雨红的消息吗?”
凌景鸿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知道,袁雨红从小就喜 欢'炫。书。网'许乐风。所有同学都知道。那时候男孩子们给她起外号叫跟屁虫。不管许乐风小时候怎么恶作剧她,后来怎么不拿她当事,都还是他的跟屁虫。
后来这些黑五类一起遭了殃,家都抄了,袁雨红倒是如了愿,俩人终于好上。到后来,一起下放,袁雨红的美貌,十里八乡地著名,当时不知道多少根红苗正的年轻人,不嫌弃她的出身,托人说媒想要跟她一起,却都被她明明白白地拒绝了,袁雨红的泼辣,对狗崽子许乐风的执著,也像她的美貌一样,从那时出了名,到后来,那些仰慕她美貌的男子们,竟然也都佩服了她的执著,反倒是许多时候,帮了她一把。
然而,许乐风却终于,在刚刚开始能看到前途的曙光的时候,跟一个有基因缺陷,智力只有十岁上下,长相虽然不丑,却也并无任何美可言,更不要说与美丽的袁雨红相比,骨盆发育畸形,永远不能生育的姑娘,订婚了。
然后,袁雨红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有人说她去了歌舞团,有人说她被某位首长看中了,还有人说,她家海外关系众多,尤其是德国,她也许经了什么关系,走了……
凌景鸿与陈忆相对沉默了很久。凌景鸿仔细地回忆捡到凌远的那天的一切,更回忆起来,很早之前,大家还都是中学生的时候,袁雨红就开他玩笑,说凌景鸿是个心眼最软,偏偏又忒能干的人,绝对是求他做事的最佳人选……
之后,许乐风成了凌家常客。
再之后,凌远16岁过了生日不久,许乐风的妻子,因多种并发症去世,同一天,袁雨红站在了凌景鸿的办公室门口。
“谢谢你们,一直对小远孩子很好。”
当时凌景鸿少有的失态,对她道,“这是我们的孩子。用你道什么谢?”
“景鸿,你应该知道的,不是么?”她平静地说,“这是我和他的孩子。他明白,我明白,连他岳父岳母都明白。是他们找到我,对我说,给他留下这个后。”
凌景鸿震惊地瞧着她,半晌才道,“那么你又为何把他扔在那里。”
“我已经早就打听清楚你下班的时间,我知道你会从那里走过,我一直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们夫妇,能给他的生活,总比我一个单身没男人的女人的好,而且,闲话多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他也不利。也不是他岳父母想看到的。”
凌景鸿很久说不出话,终于,把手里的笔丢到了墙上,“他跟你们没有关系。他生活得好好的,有父母兄妹,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并不认识你。”
“凌景鸿,如果不是院长找陈忆谈话,你们会留下这个孩子么?”她突然问道,“又何必这么清高呢?你们本来也是完成一件组织任务。如果你执意,那么我们不如把这一切,都在小远跟前说个明白,让他自己决定好了。还是,如今,他身份已经不同,你们要借这个孩子,要更多的筹码呢?”
第二十一章 6
凌远被凌景鸿催着,只好在床上躺下………只是在许乐风面前就这么躺着,却是浑身的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想再坐起来,却迎面看见,父亲扶着老花镜的微微颤抖的手,手上明显的老人斑,认真地凑得极紧的眯着的眼,脸上掩饰不住的忧虑难过。
父亲……真的老了。
站在还大了他一岁的许乐风旁边,显得要老上十岁。
他如今体力已经不济,再也不是那个能背着一岁多的小妹,跟他比赛登山,再在河边带着他们俩兄弟拾柴,架柴,点篝火,煮面,烤鱼的父亲了。
他自从五十岁时候那一次脑出血,固然基本恢复了,却落了手抖的毛病,加之已经不算年轻,因为这一场病,精力也大不如前,便自此告别了手术室,转搞基础科研,出专家门诊,做行政工作,却再也不是那个总是在最危急最为难最让医生们紧张的时刻,看见他走进手术室,就踏实了一半的脑外科主任了。
他老了,有些时候变得沉默,有些时候变得唠叨,更有些时候带足了让凌岳凌远无可奈何的刚愎自用,不再是那个开明而温和的,会以最正统的理念来教育他们,却又从来允许他们与他辩论,理解他们的‘不正统’的,传统却并不古板的父亲了。
凌远一直替父亲难受。
自父亲在康复过程中,无可奈何地举着颤抖的手,摇着头说,“这双手,是无论如何做不了显维外科了”,然后颓废地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便就定了上医学院的心思,当报了志愿拿了录取通知之后,经常很感兴趣地引着父亲讲他自己从医的往事,当时因为脑出血后遗症,说话有些不大利索的父亲,固然被母亲唠叨着康复复健就是要多运动,多讲话,却越发不爱讲话,直到给即将上医学院的凌远讲起来 自'霸*气*书*库'己曾经走过的路,才越讲越有兴致,从说不顺到越来越顺,经常到陈忆来催爷俩睡觉。
父亲是这世上最疼自己的人。
这一点,凌远从无质疑。
小时候,总觉得跟母亲隔了层什么,他说不清楚,总有些紧张和不甘心。
于是,他既能体会到母亲任何一点细微的不开心,总有法子哄的她开心,又经常有些匪夷所思地淘气,惹事生非,模糊地期待着母亲的反应…………然而,母亲从未愤怒或者急火攻心,总有种无可奈何的忍耐,甚至……谨慎小心。
父亲却从来没有。于是他在父亲面前便没有那么多的荒谬言行,却也可以坦然地,毫无保留地与父亲争执。
当他开始走进医院,总是能听见人议论,这是凌景鸿的儿子,这样的时候,也有着少年人明显的不耐烦和隐约的骄傲。
如果……如果一切就这样下去,他如今,会不会是个对自己拥有的一切,很满足的,优秀而单纯的外科医生?
凌远怔怔地望着父亲,一度,竟然几乎忘记了许乐风的存在,直到听见许乐风与凌景鸿告辞,并且很诚恳地要与他订下下次喝酒的时间,他才抬头,却愕然发现父亲眼圈微红,望着许乐风道,
“结婚周年,喝酒叙旧,满脑子都是你的事业……你……你心里真一点儿都不心疼孩子吗?他才三十出头,胃底,十二指肠,两大块溃疡,现在影响到了血管。许乐风,我本来总相信血浓于水,父子连心,你真能到了他都吐了血,你还是摆着领导风度地指示训话?”
凌远一时呆了,父亲在那一场生母闹出的认亲闹剧之后,已经不再与许乐风来往,然而,却也没有说过他半句不是,两人从来没有翻脸,又或者说,凌远本不能想象,父亲这样的人,会对任何外人,直面指责。
是……为了他?
许乐风也有几分惊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这辈子最后悔最窝囊最恨自己的一件事,”凌景鸿说着,脸颊抽搐,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就是16年前,因为愚蠢和自己的软弱,答应了把我儿子,‘还 ’给你们。然后,再又因为已经错了一次,总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已经失去了做他父亲的资格,就任由你们两个疯子,变着法儿地折腾我的孩子。”
“景鸿,他姓凌,从来就是你的孩子。你知道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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