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
“李老师,我下回保证不会再把阑尾认成胆囊了,真的是口误,真的,我头次上这么大手术,更头一次跟您上,纯粹是激动的!我以前绝对没犯过这么愚蠢的错误,不信您问侯老师,杨老师。李老师,下回您再带我上一次吧,听说我们看的教学录像,4年前的都是周主任的,近年的是您录的,大家还比着猜究竟那个是你们谁做的呢……您下回再带我一次吧。”说到后来,完全就是小姑娘的耍赖。
“李主任一句还没说完,你倒早有一百句等着。”侯宁皱眉斥道,这毕竟是直属自己管的学生,固然李波还时常沿着当年实习时候的习惯叫他侯老师,然而如今无论从临床水平到职务,都是自己的上级,而自己心里,也早不知从何时起,与他有了段距离,总不是从前那个虽然他不不抱怨,但是自己的抱怨从来也不用避讳他的小师弟……现在这孩子这么没上没下地胡扯,李波只是不以为然地皱眉并没说话,自己并不知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然而却少不得得作出管束的姿态。
李波也没再理那学生,看杨立新在旁边站着,满脸愁容;他明白杨立新的愁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微笑道,“杨大夫,我有点事跟你商量,能多耽误你半小时吗?”
杨立新如释重负地连连点头,“没问题。”
李波点头,“那去我办公室说。”转头对那学生道,“你去把手术记录写了,”他看了眼表,“8点之前,给我送到办公室来。你好好地把激动的心情平静了,认真写,仔细写,若再发生类似笔误,我也不用带你再上手术,可以直接把我负责的教学部分,把你废掉。”
那学生愣了一愣,却见李波神色平淡,不严厉却也没有半分玩笑神色,半晌才苦着脸道,“可是……就不到一个半小时了。”
李波却没再说话,招呼杨立新走了。侯宁见那学生还琢磨着讨价还价,瞪了她一眼道,“还不快去写。再磨蹭,你可真写不完了。李主任说废了你,我也没法讲情。”
待到护士台前又只剩了王东和值班护士,她往周围瞧瞧,笑嘻嘻地凑到王东耳边道,“你猜李波找杨立新干吗?”
“那还能干吗?”王东继续贴没有贴完的化验单,“不是手术就是病房呗。估计他们还是不会讨论春节节目……”
护士扑哧乐了,“杨立新还真没有说错你,看看你满脑子都是你这临时被委任的任务。呦,可不是,瞧,这葱心绿手术服还真应景儿。”护士说着拍拍他身上的绿色手术服。
“我也没少干活啊!”王东认真道,“但是我就觉得,平时又累,对着病人又挺紧张压抑,有个高兴事,提起个精气神,挺好的,要说,咱外科人,一天到晚跟这儿混的时间比家还长,有时候真觉得跟个家似的……”
护士本想笑他,听他说得真诚,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叹了口气,想想,又一撇嘴,低声凑他耳边道,“其实,杨立新有什么可讽刺你的?你脾气可真好。要我,我就给他撅回去。‘就是临床工作,倒不是说几句口号就能作好的’—”她学着方才杨立新的口气,然后撇嘴,“德行样。就跟他多鞠躬尽瘁了似的。以前总想着到外面去做高价手术,这回当上这个轻症病组的组长,开始那个胸怀大志呀,走路的样儿都透着意气风发,好,3周过去,又缩缩儿了,满腔干劲受到打击嘛,轻症病组病房分配了,各专业组都鼎力支持全线重新安排病房了,结果,门诊病人不乐意,30%的病人都没收到呢。你没看他给人病人游说,都快跟兜售假药广告的骗子似的了……”
王东听她一通对杨立新的数落,愣了一会,低声道,“其实杨大夫那人不错。对病人和气,也很替外地病人着想,帮他们省钱…………挺热心的,他还给外地病人指点哪住的便宜哪吃的实惠。这,新概念提出,病人不理解,他不是也着急上火嘛。我就是觉得,这一时也没法立刻转变病人思想,春节大家好好过,也不影响琢磨办法啊。”
“服了你。你说你这心里得装着多少鲜花阳光呀你?”护士倒了口气翻眼睛,想了想,他说的倒也算是真话,却总还是不服,哼了声道,“我就讨厌他那个样子。没看呢,刚当上这组长时候雄心壮志的,好,也不过是1个多星期光景,不顺了,就又开始疑神疑鬼的抱怨,说,”护士把声音放得更低,“说李波存心把个没法做的差使给他,要他好看,瞧他笑话。你说他是不是可笑呀。他整日不忿人家,偏就以为人也盯着他了。你说他要真是怀才不遇也就得了…………倒是别一个胆囊手术打开发现是有癌变,脑门冒汗地立刻说‘叫李大夫。这个得扩大手术范围叫李大夫’,这会儿他怎么不说自己比人年资高了5年呀?”
值班护士在护士台劈里啪啦地向王东八卦着对杨立新的不满,李波办公室里,杨立新正跟李波汇报着自轻症病组正式成立,到现在,3周又二天,大部分门诊认为该收到轻症组的患者,拒绝的现状。
“我这工作做得不好,”杨立新沮丧地道,“现在病床都空出来了,各个专业组都积极协调了,检验科室也打好招呼全面配合,连有的单位公费医疗报销门诊检查比例与住院检查比例不同的问题都给解决了,可是……哎。”
“还是挺有成绩啊,”李波笑道,“迄今为止,轻症组已痊愈出院21人次,平均住院日4天,事后问卷调查,满意度评分达到百分中的90。轻症组做得挺好,可以算得开门红。”
“可是,这个病床利用率……咱们科,历史上哪有过30%的病床利用率……”
“你分析了拒绝原因么?有量化的数据没有?”
“有,”杨立新赶紧把资料递过来,这3周多乃至之前从得知任命到真正开始运行,他实在也是尽了百分之二百的心思在上面,自打知道接手这轻症病组组长,早把外面几家中介介绍的手术机会推了,除了临床上,组里每台手术都认真把关之外,委实也是做了不少细致工作。
单子上,每个适合收入轻症病组的患者的姓名,年龄,工作性质,公费医疗状况,患病年限,疾病种类,急性发作情况,拒绝进入快速康复轻症病组的原因等等。
李波的目光快速掠过,心中其实早有概念,这时也感慨他确实是尽了十足努力,这么短时间内,工作做得相当细致,算是符合了自己当年考虑他作为第一任轻症病组组长的期待值。
李波把那些表格拿着,抬起头对杨立新道,“杨大夫,你工作做得满细满好,这个项目刚刚开始,我一直都说,一定会有事先没有完全预料到的问题。比如病人抵触的问题,我们事先考虑了公费医疗,考虑了入院前完成部分检查会给一些需要家人陪伴的老人带来困难………家人无法全程带领,陪伴,我们认为这两大条是主要原因,尽力解决了,但是最终还有百分之七十的患者不接受,确实,这也比我想像的比例大。”
杨立新叹了口气。
李波瞧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站起来,翻出来某个堂兄从y省带来的茶叶,一边沏茶,一边对杨立新微笑道,“杨大夫,这是你家乡的茶,你给鉴定鉴定,是不是地道东西?”说着把茶杯放在他跟前,请他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杨大夫,咱们也同事了快7年了。以前交往不多,但是我今天,想跟你多聊几句,如果说得冒犯了,请你别介意。虽然依旧是有关这个项目,这个工作,但却不是上司的不满指责或者要求。只是我个人的感慨,与你的交流。”
杨立新有些无措地望着他,并不知道他要与自己说什么。
“我也不绕圈子,”李波望住他,缓缓说道,“这个项目,是我最先提出构思,经过科里,院里的审查通过的试验项目。最终,决定请你担当这第一任组长,负责具体工作,也是大家讨论一致通过的结果。咱们都希望这个项目能成功,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它一定会如我们设想的那么成功。至于现在,你可能有许多其他的想法,但是我只能跟你说,不管在别的地方有没有人会从上到下的推卸责任,找替罪羊,至少在这个项目上,只要你做好了该做的,你绝对不会是我李波的替罪羊。我是你上级,在我心里理解的上级,不是只有追究过失的权利,更多的是一起解决问题的责任。所以,你有任何担心和想法,任何时候,都可以跟我交流,咱们一起想办法。”
“扬大夫,做事,耐心实在太重要了。真的不能指望什么事情,一上来就一帆风顺。如果一遇见挫折就要怀疑最先地构想甚至诚意,那么只会是中途放弃。我希望你能对你自己,对你属下的同事,对你的上司,有一点信心。有信心,才能有耐心。其实我们的项目很好,你与各位同事的临床工作也做得很好,是符合病人的利益的,给他们多一些时间来理解,体会。所以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吸引病人,一方面,不够客观地夸张坚持进入传统病房的等候时间和弊端,一方面给一些不该给的利益,比如把他们如今病情并不需要的,可报销的类似液体钙等药物开下来。”
杨立新面红耳赤,半晌才说道,“我……我……我也是,我也是正常解释……他们根本不听,而且门诊时间也有限……”
“我理解。”李波点头,随即笑笑,“杨大夫,咱们这一年,不轻松,轻症组的同事,这三个多星期,工作得更非 常(炫…书…网)投入认真,不仅符合临床各项常规操作,还想办法为新项目解决问题……辛苦了;马上春节了,这回咱们科决定在一个时间段,邀请部分住院病人共同联欢,除了各个专业组已经报上去的节目,我们各专业组组长,连同几位老专家,还有一个压轴的重头节目,应该会是挺有意思的。杨大夫,咱们这四天,只作好手头工作就好,把这个烦恼放下,过了年,再说。”
说拔,李波笑着站起来,将那摞资料还给杨立新,杨立新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更没有想到他也把这春节节目特地拿出来说,只觉得脑子里是一头雾水,看他要出门的意思,也不好再多说,依旧是苦着脸出去,李波将自己桌面收拾了,关了门,朝凌远办公室而去。
敲开门,果然见周明,凌远,程学文和韦天舒都在,有坐有站地对台词,看见李波进来,韦天舒第一个冲过去拿那个薄册子照他后脑勺狠狠地来了一下,“李波,你可真能折腾人啊!这什么破馊主意啊?把我们拉出来上台给病人演小品。我这过了春节就走人了,也不放过……”
“您都要走了,跟我们再联欢一次,跟各专业组组长,还有您导师同台演出,多难忘啊!”李波笑呵呵地道,见周明还在认真地背自己的部分,只是干巴巴地跟背课文一样,忍不住乐了,“周老师,表情,表情。”
“你们怎么非让我演这个第一主角呢?”周明无可奈何地道,“所有人,我最没有文艺细胞……我从小到大,就算上舞台,都是帮忙搬搬道具……要不,要不还是换换……让我演个本色的,让我演主治大夫行不行啊?”
“除了你,你看谁还能适合这个冥顽不灵的老教授?”凌远接口,“你看胖子长这么憨厚,象是能牢骚满腹把所有患者能有的怀疑不满都表达出来的吗?”看了韦天舒一眼,固然俩人被李波说服了演戏,又被周明拉来了一起对词,毕竟还是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时瞥了他一眼,“在看他,有科学院老科学家的气质么?”
这是这多日子以来,凌远第一次对着韦天舒说话,固然不是直接;韦天舒哼了一声,冲周明道,“他都当你儿子要管你叫爹了,你就满足吧。不过,我瞧他也没有什么音乐家的气质……哎我说李波,你这角色不能设计得平民点?干吗都是家……”
“这不是考虑各位老师,本色也都是专家,咱们真演农村患者,难度更大。”李波笑道,“再说了,通过统计分析,农村和低文化程度的患者,对轻症组的概念,接受得普遍比较好,而有更多疑惑猜测的,都属于高知识人群嘛。”
李波说着团团作揖,“多谢各位老师鼎力支持。这回阵容豪华,咱们科专家名单上所有人都上了,还有几位老专家。我想应该能吸引患者的注意力。”
程学文点头,“这个主意其实真是不错。患者么,就算是知识分子,专业与我们相差甚远,加上这些年的信任度降低,平时讲道理时候,听不进去,但是对故事,影视节目,反映出来的道理,反倒乐于接受。尤其是可以借这个热闹,有这么个机会宣传解释。”
李波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还有,另一方面,从数据上看,很多人是对于轻症病组的医生不够信任。认为没有专家。认为进去了,就会被忽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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