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
耳畔传来他低缓柔沉的声音,“胧,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旋即顺势乖巧地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便听他又幽幽问道:“无论我要去哪里,你都会跟我一起去的,是吗?”
胧听着有些疑惑,但仍旧轻轻点了点头。
便听他喜道:“那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这样低沉而带着某种蛊惑意味的声音,令她狂热的心跳骤然冷却下来。
这一切,原来……不过是他想走出非天神宫的借口吗?
“雪……”她望住他,迟疑地问道,“你不喜欢这里吗?”
“这种连阳光都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好呢?”禁凌雪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感情,“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有好多好多比这里好玩的新奇地方,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新鲜东西……胧,你愿意陪我同去吗?”
她自是想去的。即便……明知他只是在欺骗自己。外面的世界,她自然可以通过水镜看得一清二楚,然而,毕竟已经太久太久、不曾亲自体验过了啊。几千年了……作为非天圣宫的圣女、和圣君龙阙的妹妹,未得哥哥的准许,她又怎能擅自离开圣宫?而几千年前,和哥哥同在蜀山修道的那些珍贵的回忆、那些与哥哥同作为“人”时的记忆中那丝丝缕缕的温暖亲情,早已遥远得仿如隔世……
胧缓缓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旋即垂下头,低声道:“你若是想离开这里,等时辰到了,哥哥自然会放走。你不必……不必如此……勉强自己,这样对我……我并非非要你喜欢我不可,更不会因为你怠慢我而为难你……我才不会那么小气……”
她还待再说下去,却被一个温柔而又不容抗拒的力量骤然拉至禁凌雪近侧。
他认真地看着她,目光灼灼令胧心都为之震颤。长久的凝视之中,他忽地低下脸,轻轻锁住了她的唇,细细密密地轻咬着她的柔软,舌尖探入她的齿间,引得她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她待要抗拒这怀抱的温度,禁凌雪又不容分说地将她拉近,像是要刻意点燃她体内的火苗般,深深吻住她。
胧无措地轻抵着他的肩膀,他的举动……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然而,却又是这般的温柔缱绻,仿佛在她体内烧起了一场难以扑灭的大火。她颤抖着身躯,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他的颈项。
他的手旋而略带笨拙地解开她的衣带,薄唇转而吮噬她柔润温滑的耳垂。
胧趁着口唇短暂的空隙,慌忙嗫嚅道:“不可以……”
然而,她的声音却早已再不复平日的清润——这声低柔缠绵的娇呼才一出口,便更让她无地自容,瞬间羞红了脖子。
禁凌雪顺势吻住她玉润的脖颈,在她耳畔低笑着问,“为什么不可以?”却不给她丝毫回答的机会,温热的唇再度重重扫过她面颊。
他们的气息在低回缠绕间融为一体,层层衣物已散落在床头。
胧喘息着攀住面前厚实的胸膛,感觉贴身的衣物在他的指尖一寸寸滑落,她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任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的娇躯上来回游走。
滚烫如火的男性身体将她压入身下柔软的床榻,锦被之下浸渍着绵绵不绝的馨香。
满室柔情,几可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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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啊,你为何会离开你的同类,飞来这片黄沙里呢?”弥蒙中,她仿佛再次听见,那个年轻祭司将它捧在掌心,低声问着她,手指同时轻轻梳理着她丰柔的羽毛。
她便是在那一刻动情的。
她听见那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祭司轻笑起来,眼底却是道不尽的悲凉,“我所想要的,终究是从不曾得到过。这世间苦乐,永远都是我独自一人担负、独自一人分享。若是你也觉得孤独,可愿意留下来陪我?”
她在手掌中轻轻点着头,薄薄的翅膀轻抚过他掌心的纹路,仿佛要给予些什么。
她不过是一只平凡的飞鸟,独自在沙漠里迷了路,恰遇上一株可供停歇的树,便在枝头歇息。
一觉醒来,却是被这掌心的温度吸引,振翅徘徊,不肯离去。
那些在风中传唱不息的、令世人肝肠寸断的故事,其最初的最初,或许,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照面。
而他们之间,是没有故事的——一个身长玉立的祭司、和一只离群的小鸟之间,是不会因为一个偶然的驻足而惊天动地。
为之剧烈颤抖的,只有一颗小得不被任何人看见的心脏。
她每一日都悉心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无数个星光明亮的夜晚,陪着他坐在大殿的屋顶上。风吹来的时候,小鸟身上的羽毛总是凌乱的,任她如何费力,都打理不好。她心下着急,抬眸仰望那神色恍惚的少年,却不知在身边少年的眼里,这只小鸟身上再大的变化,都是毫不起眼的。
她在心间无数次地描摹着少年的容颜,一遍遍地向苍天祈求:若有来生,请赐予她一个女子的容颜,请让他们再一次相遇,不论……最终会是何样的境遇,她都愿意面对。
当那个毁天灭地的时刻降临之际,无言的苍天,似乎终于听见了这只小鸟心底的祈祷。
“不论是何样的境遇,你都愿意面对吗?”
“是的!”她奋力拍打着翅膀,告知那个威严冷酷的声音自己的决心。
那个声音再度透空传来:“即便是数千年的孤寂,你也甘愿忍受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那个与自己对话的人,其实,便是幽宸国的末代圣女。她在转世之后,其中的一半魂魄,便成为了如今的非天圣君——被此刻的她,称作哥哥的那个人。
那段漫长的时光,那无尽的轮回,仿佛没有尽头……
久违的人啊,我在这里等你,已等到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原来是在等你。
而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我们此刻离得这样近、这样近,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对方生生世世拥在怀里。
但是初怀,你还记得我吗?
初怀,初怀啊……她在心底里声声唤着这个名字,泪水终于顺着脸颊如珠线般滴滴滑落。
原来,
89、十一 前尘 。。。
这就是我等来的境遇。你的心里,还是只有那个伤你最深的人。我于你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
并不是我来得晚了。我们之间,谁也没有早一步、谁也没有晚一步,这便是……命啊。
此时此刻,没有人察觉到,在柔情旖旎的屋外,一角白袍落寞地扫过青碧的草地,向着山腰上那片荒芜的石林独自行去。
初起的月色里,白衣祭司站在一株千年巨柏下,抬眸仰望星空,斑驳的树影将缕缕月光静静泻洒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仿佛承载了亘古的寂寞。
90
90、前传:千年(一) 。。。
那个时候,这片大陆的遥远东方的土地还没有统一。各个国家、民族、部落之间都在不断开战,为了土地、牲口、财富、女人和当权者们的野心。
在战火覆盖的土地之外,那万里沙海之中,生长着大片青碧的胡杨树林,围绕着一个神秘的小王国,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地生长着,向着天际尽处延展开去。在这片胡杨树林之间,静卧着一眼清泉,因状若新月,而得名“月牙”。
那名为“月牙”的泉水,正是我们国家的心脏;而那些青碧色胡杨树,便是我们民族的灵魂。
我们国家的名字,叫作——
幽宸。
犹如这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名字,我们国家的存在,也是鲜为苍华大陆的人们所知的。
与中陆人信仰的伏羲、女娲不同,我们信仰的,是被中陆人斥为邪神的——阿修罗王。
师父说,我们是阿修罗族的后裔。
师父的名字叫尘谙,是一个眉目清冷的年轻祭司,有着一头光滑如丝缎的银白色长发、泛着冰玉般的冷光,手指冷如千年玄冰。
当我睁开眼睛的一刻,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师父。
我的记忆也始于第一眼看见师父的那一刻。那之前的生命是一片苍茫混沌的灰白;而从那之后,我的目光始终追逐着那第一个落入我视线的年轻祭司,他成全了我心中某种憧憬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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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头近似于师父的银白色长发,一双清透的朱红色眼眸,眉目明润流转。
她的年纪,看去和师父相差无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叫他师父?
我从何而来?我不知道。我与他的缘分似乎始于我记忆诞生之前的时光。
我喜欢倚着日暮的沙海上那株最大的胡杨树的树巅慵然而卧。我款款摆动自己的双脚,看着它们在砂风里轻轻漾起常人肉眼无法察觉的涟漪——那是风的波纹。
或是躲在树后,悄悄看着那个白衣祭司——我的师父在树下吹箫的背影。
那箫音清阔空灵,杳远而缥缈,宛若不属于此世。
他常执一柄中陆人的紫玉箫,临风吹奏,面容沉静。落日的余晖下,间或一阵风沙吹过,吹拂起他的白衣、银发和系在紫玉箫上的明黄色流苏,看去缥缈脱俗,仿如传说中远古时期天上司箫的仙使。
那是中陆人的传说。我是这样的迷恋着那些传说。
我是这样的迷恋着……我的师父。
除了那支紫玉箫外,师父还拥有一张非常陈旧的古琴,像是从中陆流传过来的款式。奇异的是,那张琴是没有琴弦的——原本该盛置着七根弦丝的地方,却是空荡无物。然而,这张没有琴弦的七弦琴的乌黑梓木间,每夜却有透着不知名哀愁的琴音、从师父十指间缓缓流泻。
我的记忆始于初次睁开眼、见到师父的那一刻。师父的琴音,是这样温柔和缓地,湮漫过了我与他的孤寂流年。
在最初的时候,我还不懂得人世间的法则,宛如一个初初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婴孩。在最初的记忆里,是师父亲自拿调羹一口口喂我喝粥、喂我饮水;是师父模拟着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发声。
我感念并且爱慕着我的师父,一如爱惜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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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除师父教我读书、写字、术法外,玉衡祭司也常过来指点我弓箭及骑术。其理由是:对于她来说,我是她的晚辈。
玉衡祭司是我幽宸国内最年长的祭司了。她是位非常和善的奶奶,说话声音十分温和,待我也很亲切。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于是便一直将玉衡祭司当作自己的祖母般对待;而师父之于我,更是如父、如兄一般的存在。
可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年后,玉衡祭司便不常来看望我了。直到有一日,师父一脸肃色地告诉我,玉衡祭司年迈已高、时将寿寝正终了……
我听言心中堵塞得紧,忘记了师父立下过的、不准我随意离开文曲殿的规定,一径奔往玉衡祭司居住的廉贞殿。
然而,我却被看守廉贞殿的侍卫拦截在大殿外。
玉衡祭司闭门不肯见我。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幽宸国的每任祭司在一生结束前,必须履行生平最重要的一项使命:在我幽宸国内,遴选出新一任命辰与其吻合的孩子,继承自己此世的职位、以及代代传承的所有灵力和记忆。
所以他们必须寻找一个足够安静处、闭关将毕生灵力倾数凝聚至自己的魂晶内,以供下一任祭司继承。而这项程序,若是此任祭司不幸猝死、寻找其他祭司代劳的话,则会耗损他们数百年灵力。
在玉衡祭司身体日渐衰弱后,师父由于忙碌着遴选新一任玉衡祭司的相关事务,很少能陪伴在我身旁。由于玉衡祭司行将身故而悲恸之余,我从而多了与其他祭司相处的机会。
在那段时间里,丰轩哥哥和式微姐姐常会来到我和师父居住的文曲殿,督促我习字、弓术和术法修为。
丰轩哥哥是位开朗健谈的年轻祭司,和师父一样,常穿着一身白袍。区别于师父的是,师父的衣袍是柔软而淡洁的,仿佛夜晚朦胧的月光;而丰轩的白袍却是极其亮洁耀眼的,宛如旭日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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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轩总是习惯一身白衣古剑的装扮。然而,他的恋人——式微姐姐却私下里悄悄告诉我:那柄剑只是他的装饰。“他真正的武器,和式微姐姐的武器一样,是看不见的。”
式微是位喜欢穿着藕荷色青裳的姐姐,温柔娴静如水,是我们七位祭司之首——丰轩的恋人。
那日,我好奇地问式微:“既是武器,为何不让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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