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
极力压抑着心中的阵阵恶潮,仿佛为了掩饰身体那轻微的战栗一般,她妖丽的脸庞上缓缓散开一个更加暧昧的笑容,略倾低身,慢慢吸入一小口白粉,旋即启唇……喂入了身下男子的唇舌间。
一阵刺骨的凉意袭过,仿佛有一条小蛇无声地探出冰冷的信子,滑入了她唇舌间,贪婪地汲取她体内的养分……
她便在这样巨大的惊骇与惶恐之中,被解去了层层罗衫……
她卧倒在层层罗衣之上,失神地瞪着大殿上方灯色昏昧的高高穹顶,心中的惊怕便犹如海潮般……犹如那个妖异男人的身体般,一波波侵袭着她。
已经……没有退路了。
黑寂如死的华穹宫深处,那具□的婀娜胴体宛如冬雪一般在床帏间铺展开,显得无辜而妖娆。然而那张冰雪玉竹般的脸庞上,却有一些晶莹闪烁的液体……还未滑落,便无声地消弭。
********************
在大光明宫的第一个月,便在这样平淡而忙碌的生活中一日日地过去了。
她唯一的工作,便是在教主派人为她腾挪出的一间地下密室里,用她指定的器具,提炼那本该只存在于七千年后的世界里的极品毒物——“卡洛林”。
所幸,西域有罂粟、阿芙蓉、曼陀罗、火麻等原材料,要提炼出这种毒品,虽然程序极其繁复、精密,然而对于化学成绩优异的冷汐昀而言,也并非难以实现之事。
何况……提炼“卡洛林”的步骤,她在越天泽总督身边,已经学习了太多。
早在来到毗渊山之前,她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日,在彝国王都泰息翡的寐园里,她与古月灵纱在那片假山林后、那番不为人知的密谈中,其实便已暗中商议了来到毗渊山后、一切可能将会发生的状况——
是的,一个月前,那场叛变的祸首木曜使,与古月灵纱早在许多年前,就有着不为人知的暧昧关系。在古月灵纱所精通的幻术中,有着一种名为“荧惑”的术法,可以荧惑人心、干扰人的意志,而少年得志、野心勃勃的木曜,便恰恰成为了她锁定的目标之一。在木曜的唆使下,水曜、与位居教中十大长老的穆长老、罗长老、重长老纷纷叛变——在教主千梵统治大光明宫的数十年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群体叛变了,但这绝对是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一次。
那个名叫古月灵纱的神秘少女,当真是……不可低估啊。
只是,连冷汐昀也想不通的是:那个少女既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手腕与能耐,为何甘于尽心竭力辅佐于卡索尔身侧、为其效命多年?她原是日月神教九曜使者中的火曜使,更是天下第一先知、如今大胤国师柳千寒的亲传弟子,兼且有着绝世的容貌与智慧……在这个天下间,除了王位之外,还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难道留在卡索尔身边,所得就一定比在大光明宫更多?她莫非察觉不到卡索尔对她的防备与猜忌?
还是,她另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图?
……不论如何,这一切,都不在她目前的思量范围之内。
联合木曜、金曜、土曜及三位长老在内,精心筹谋多时的那场叛变,在这位更加高深莫测的教主眼里,竟犹如一场闹剧般被粉碎殆尽!
然而,依然还是有那么多人,觊觎着那个阴暗的王座,前赴后继地策划了一场又一场叛变,不惜粉身碎骨、也要奋力一搏!
……其实,那日,即使没有她最后那一枪,那个木曜,也会被教主暗中埋伏在殿梁上的那些顶尖杀手一击毙命吧?在昆吾殿外的暗处,还不知蛰伏了多少杀手。而教主之所以迟迟未曾发令,不过是撒下一张大网,看着所有对他存有异心的教徒,一个不少地自动跳入这张网里、将之一一歼灭罢了。——她早已清楚这点。
权力,真是一种可怕而又令人着迷的东西。连同那个惊才绝艳的金发少年国主,亦不能幸免。
经过了一个月枯燥沉闷而又重复的提炼卡洛林任务之后,某天深夜,她终于再度被人召入华穹宫,面见教主。
毗渊山绝巅,万里光寒,明月如璧。
绯衣女子踏着幽静的步伐,拂开层层帷幔,行至那个妖异男子的身前,屈膝行跪礼:“教主。”
“来我大光明宫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我们的礼节啊?”黑暗中传来一声柔柔的叹息,旋即便再没有后话。
冷汐昀沉默了片刻,没有答话。就听那个男子幽幽又道:“这种叫‘卡洛林’的东西,很好……”
“谢谢教主。您懂得享用,我便满足了。”她轻轻颔首致谢。
深夜的大殿之内,没有一丝光线,对面之人仿佛整个融入了这片漆黑墨色之中,甚至连呼吸声都听辨不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忐忑在冷汐昀心底悄悄滋长着。然而她长睫低垂,无声地掩住了其间暗藏的所有情绪——她知道,似千梵这般武功已臻化境的高手,自然拥有在暗夜中清晰视物的能力。她唯有默默忍耐。除此外,别无它策。
对面的声音又静默了一刻,旋即低笑起来,话音里含着一丝嘲讽之意:“满足?这么轻易便满足了……可不像冷姑娘你会说出的话呢。”
冷汐昀心神微微一震,然而只是短短的瞬间,便又恢复了镇定。她不再卑微示好,反而缓缓站起身,在暗夜中摸索着前行了两步,在教主对面那张软榻上慵然靠下,娇声软语道:“那么教主……希望如何补偿我的青春呢?”
“……你的青春?……哦,一个少女的青春,我要如何做,才能够补偿呢?”黑暗里的声音轻轻叹息着,仿佛这一问当真难住了他。半晌,才听那个声音轻叹道:“可本座认为,就算是‘权势’——这种令无数世人垂涎的东西,也不在我面前这位清高的仙女眼里吧?”
“那可未必呢。”冷汐昀换了个姿势,轻轻拨弄着自己的耳珠,曼声道,“男人的存在是为了征服天下,而女人的存在是为了征服男人……”她语音一转,忽地吃吃笑了起来,“这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的观念。可我们那个时代的女人的想法,却又有所不同呢。”
“哦?”暗夜中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似乎在颇有兴致地打视着这个妖媚的女子。但听那个声音轻轻问道:“那么,你们那个时代的女人的想法,又是怎样的呢?”
“在我们那个时代的女人,最大的荣耀是——”她故意顿了一顿,眸波妩媚,凝视着黑暗深处,一字一句,“与男人,争夺权势。”
“哈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黑暗里的男子仿佛是真的信了、又仿佛只是玩味着,轻轻一叹,“九曜之中,已死去的金曜和土曜之职,已由金曜宫和土曜宫的弟子替补上;火曜使至今尚未回来——不过这个火曜之职,本座还打算暂时为她留着……那么——”他顿了顿,讪笑道,“不如,木曜这一职,便暂时由你来填补上吧。”
冷汐昀挑眉一笑:“为何只是‘暂时’呢?”
就听暗夜里的那个声音发出阴沉沉的笑声来:“呵呵……本座不过是怕你这个小妖精,不知何时便飞出本座的五指山了。”
冷汐昀心中陡然一阵寒瑟。然而她神色不动,沉容问道:“所谓在其位,谋其事。教主您既然赏给我这个职位,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掌理一个小小的炼丹密室吧?”
“和聪明的女人说话,果然可以省却不少时间。只可惜,这个世上聪明的女人却不多。”千梵再度轻叹一声,继而正色道,“你这个月很勤奋。‘卡洛林’的量,已足够本座、甚至再加上几位长老、曜使们享用好几个月了……”
冷汐昀眼神微动:“那么这几个月里,莫非教主另有要事,派我为您执行?”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呢……啊,看来我那帮弟子们果然守不住口风。”千梵轻声抱怨了一句,旋而悠悠问道,“下月下旬,即将于锦西城召开的三国会盟之事,想来我未来的木曜使大人,早已获悉风声了吧?”
冷汐昀微笑着颔首:“属下确实略有耳闻。”
“华襄国、离国、彝国……看,这乱世的大事小事,真是哪一样,都缺不了你的那个旧情人呢。”千梵也不知是讥诮还是夸赞的,轻轻吐出这样一句。
冷汐昀无可无不可地道:“华襄国、离国、彝国会盟,不知关本教何事呢?”
“此次盟约与本教有多少关系,本座目前尚无法判断,不过——”他话音倏地一沉,“本座目下倒是有一件至关重要之事,要交派给你。”
“何事?”说话之间,冷汐昀仿佛看见黑暗里有一只手向她招了招,她当即迅速起身,飘步上前,在千梵软榻前一尺外站定。
就觉那双温润冰凉的手无声地揽住她双肩,附耳轻声交待了一句什么。
冷汐昀神色顿变。却听耳畔那个声音意味深长地叮嘱道:“汐昀,这可是你晋升木曜使以来的第一项任务,千万莫要令本座失望啊。”
骤然自梦魇中惊醒,冷汐昀睁开双眼,却见窗外已是一片通明——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晌午。
终于脱离了那个冰冷阴暗的密室,今日,她终于能够离开这座阴森诡异的、被日月神教弟子们尊奉的“圣山”,去山下透一口气。
也就是在今日,那个喜怒莫测的教主,便要当着神宫里数万弟子,宣布册封她为木曜使的决定。
然而,这个显赫的身份,却无法给她带来半分荣耀与喜悦。此时的她,满心满脑思虑的,尽是对那漠不可知的未来的无限迷惘。
就快要与那个人重逢了……呵,不知不觉间呢,在这个飘摇无依的乱世里,那个人,竟已成为她唯一可以暂时指靠与信托的明火了。
梳洗毕后,她推开寝宫的门,迈出门槛。在毗渊山巅煌煌的日色中,她微微眯起了双眼——
三声钟声隆隆而起,如自九霄云外传来,空灵寥远,余音久久不绝。
——那是召令全宫上下弟子集合的昆吾钟声。自她入住大光明宫后,这是她第三次听见昆吾钟响。
她徐徐步下殿外的石阶,就见两名身着白袍的女官无声地上前,交掌于胸口,对她躬身行礼道:“请木曜大人更衣面见教主。”
她垂眸望去,便见一袭崭新的瓷青色广绣长袍呈托于两名女官掌间的托盒内,上面以银线暗绣着繁复华丽的藻饰。
冷汐昀微微颔首道:“有劳两位姐姐了。”
迎着正午微凉的山风,她将双臂平平舒展开,一名女官当即抖开那袭衣袍,为冷汐昀服帖地披起,另一名女官上前,仔细地为她系上长长的绶带。
绯衣女子任由两名女官摆弄自己的身体,目光遥望向远方的山巅,恍惚只觉天际那盘日轮明丽而炫目,刺得她眼睛微微灼痛。
********************
马车一路奔行,掀起一阵阵尘土飞扬,嘚嘚之声从车窗外传来,已经连续响了多日。
这是华襄国遣往锦西城的车队。一路马不停蹄的口哨声里,禁凌叶终日坐在车内,阖目养神。
她当然并未真正睡去,越接近锦西城,心中的那一丝清明便越发的清晰。
锦西城,是公子储月的管辖之地。这个与她相知了十多年却从未谋面的人,今番,终于是将要见到了吧?
平素终日相伴于她身侧的、那只名为赤尾的小鸟,已有多日未见了,却在昨夜,突然飞入了她半开着的窗内。
那一刻,她悬了多日的心骤然放了下来。
在这世上,非亲非故、却能够让你全身心去信任的人,也许只有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而已。而锦西城的主人——公子储月,之于禁凌叶,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若是此次,华襄国使者带她去往的是别的什么城市,她心中或许尚会焦虑不安,然而,当得知他们一路前往的最终目的地便是离国的锦西城后,她蓦然觉得,已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这一路上她便再未睡好。只因,她在默默等待——等待着,华襄国的车队驶入锦西城、等待着储月获悉他们的行踪。
是夜无眠。
外面长街上“笃——咣咣”的锣梆声响起,已过了三更天。禁凌叶静静躺在床上,默然望着窗外夜色,心里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夜,车队已至离国边境的樊城,约在明日正午,便可抵达锦西了。
无人的夜晚,禁凌叶轻轻叹了口气,终于不再执著入眠,径自披衣起身,剪亮了灯台上的那盏十五连枝錾刻莲纹鎏金铜灯。她独自在窗前坐下,在灯光下轻轻抚摩着掌间那些细密繁乱的纹路,
69、十四 会盟(上) 。。。
目光惝恍迷离。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