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长离
“我们没事,有人救了我们。”他松开了手,一脸严肃,“看来,他们找了不少的人,明里寻你,暗里杀人。”
我左右张望:“你是说有人追杀你们?”
“是。”叶久扬点头,“我们刚藏到这里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也没多想,以为只有白天见到的两人,凭我一人,应该不成问题。但不想他们有十来个人,埋伏在这附近,就等着我们藏好了,瓮中捉鳖。”
我心惊肉跳,十来个暗藏的杀手,这会是韩遥之派来的么?而且,在这样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十来人一拥而上,肯定会把叶久扬打得措手不及,而今他安然无恙,必然是有了什么奇遇:“你们……是谁救了你们?”
叶久扬没有说话,在林子里无声地来回行走,时不时地弯下腰去寻找什么。过了好些时候,他终于回到了我的面前,摊开手,掌心是十来根木条儿,每根条儿上都有斑斑血迹。
“用木条儿杀人?”
“没错,她是用木条儿杀的人。”叶久扬缓缓道,“十几个人,无一不是死在她的木条儿下。”
“是谁?你知道她?”
叶久扬轻声说:“是我师父。”
“你师父?她,她在这里?”我惊讶地叫出声,“她救了你?可……可她为什么不愿意现身?还有,你不是说她云游天下去了?”
“师父行踪不定,我也摸不清她的习性。不过,”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木条,“这木条儿的长短粗细,我小时候见得多了,肯定是出自她手。”
他朝向苍茫的月色,半跪了下来:“师父,徒儿不孝,已近而立之年,却还要师父您出手相助。”
夜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只听到蝉鸣,没有应答。
叶久扬磕了个头:“师父不肯现身,徒儿只能给师父磕三个响头,感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说完,他又要再埋下头,这时,一道凛冽的气息从竹林深处射了出来,从他的额前掠过,来势汹汹,不可阻挡。锐利的气流破入了竹竿,引起竹子一阵乱摇,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竹身理。
我走过去,看到了那根木条儿,它只露了短短一截在外头,其余都深深没入了竹身之中。我费了好大的劲把它拔了出来,凑到了眼前细看。
“不必妄自菲薄。望珍重。”
我一字一句念出声来,抬头,正看到已经站起身来的叶久扬。
“你师父没有怪你,”我看了看他,他的表情严肃认真,我只能很不自在地笑了一笑,继续低下头去看木条儿,“咦”了一声,指着这句话后头的两个字问:“这两个字……?”
“碧落。”过了很久,才听到叶久扬答,“我师父的名讳。她姓姚,叫姚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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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君莫悲 。。。
重新返屋,与徐孟青小圆虎汇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如临大敌。就这样相对无言枕戈待旦地在桌边坐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鸟儿的清鸣在窗外倾洒,屋中四人才略微地卸下防备。
叶久扬看着我和徐孟青,温声道:“徐兄,璐璐,你们先去歇一会吧,这里有我就好。”回过头又拍了拍小圆虎的头,“看你眼睛鼻子都凑一块去了,快去屋里睡着。”
小圆虎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摸索着墙壁钻进了客房,而我和徐孟青面面相觑,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听我的话,休息一会,你这个样子,撑下去也没意思。”他似是明白了我的坚持,缓缓摇头,又看向徐孟青,话语里有不容人拒绝的严厉,“徐兄,你需要休息,体力不够,你什么也做不了。”
徐孟青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妥协地回屋去了。我注视着叶久扬,良久,声音里透着疲惫:“谢谢。”
他淡淡地笑了,又催促我:“好生休息。”
我对他报以感激的笑,也回了房间。
在床上躺下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彻底的疲惫。魂魄似乎从躯壳里抽离,在整个屋子里游游荡荡,辨不清东西。
我睡不着,却又觉得疲乏。脑子里有好多纷乱复杂的事情,种种种种,宛如盘绕的枝蔓,绞成一团,理也理不清。
我从床上爬起,又穿上了衣服,正想支起身子,却发现浑身无力,只得委顿地靠在了床头。
烦躁的情绪一股脑儿地袭来,侵占了我的意识。
我无端地想起了黄昏时分看到的那张面孔,想起了我曾经在韩府门口看到的那个侍卫,想起了他们的衣袖上绣着的花纹。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头成型。
我咬紧了唇,却发现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
第一次,我有了厌弃自己的感觉。
都是因为我,是不是?是因为我的不懂事,是因为的莽撞,是因为我这副无心而又粗枝大叶的性情,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我知道我对不起韩遥之,不应该那样玩弄他的感情。我知道我对不起桑儿姐姐,她总会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给我温暖,而在她有难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我也知道我对不起叶久扬,我不应该那样怀疑他,在他这样真诚地帮助了我这么多次,这么多次。
眼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抬起头来,看着屋顶,心中万念俱灰。
老天,是不是因为我,一切是不是都因为我,才会到了这种无法收场的地步?
我应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够挽回这一切?
我低声地抽泣,无数滴落的情绪把我包裹起来,我在悲伤无助的感觉里下沉,越哭越厉害,最后整个人都伏在了床头。
有人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坐下。我感觉到他默然地注视,就这样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已经打湿了半边衣袖,我终于停住了哭泣,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叶久扬,眼神绝望:“都怪我……”
他的双臂轻轻地把我弯到了怀里,手温柔地拂过我的背脊,是无声的温暖。
我的脸颊靠在他的肩膀,声音哽咽:“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他依旧沉默。
我把头完全地放在了他的肩头,自顾自地开始倾诉:“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韩遥之帮我,我觉得他很好,即使我对他没有感情,我还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照拂,完全没有想过,这是需要回应的……我很不懂事,对不对?从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从来只要别人来顺从我,听我的话,做让我开心的事……”
“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只以为我自己开心就好了,在天界闯了祸,我还一直觉得是别人的错,我一直都把罪怪在他人头上,却从没想过,其实都是我……”我的声音很细很细,几乎只听得到气息,“都是我……如果没有我,韩遥之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你们,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你们也不会遭到偷袭……”
“桑儿姐姐走后,我似乎开始觉察到了,我总是在逃避责任,我又不敢承认……可是现在,现在,我……我真的好自责!叶久扬,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我想帮桑儿姐姐,想帮徐大哥……我也想为你做什么,我欠了你那么多……”
他的怀抱宽阔,包容我所有的任性,和我此时的绝望失态。他端起了我的脸,拇指扫过我的颊,粗糙的触感,有力而妥帖,拭去泪水。他深深地凝视我,眸中倒映出我泪痕残留的脸庞,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有需要去做的,也有必须去做的。但是首先,你不能哭,你要相信自己,你还不能绝望。”
他的指尖在皮肤上滑过,抹去了最后一滴泪。
“还有很多等着你去做。”他郑重地对我说,“既然明白了,就不要犹豫,放手去做。”
我咬了咬唇,泪水的涩味在舌尖蔓延。
愣了很久,我用力地点头,抓住了他的胳膊,定了定心神:“叶久扬,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他缓缓点头。
我沉声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不会忘记。从今日开始,凰璐不会是以前的凰璐。”
我看了看虚掩着的门,终于狠下了心:“请你把徐大哥送走。”
其实我们各自都心照不宣,徐孟青已经藏不住了,再在这里逗留,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是昨晚一夜无言,都不曾提起,只因为舍不得。
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彼此的脾性也都了解透彻,早已把各自当作家人,怎忍面对别离?
可是,当下的形势,却是容不得我们的依依不舍。住在一起是决计不可能了,就连一同迁离,怕也是很容易被人盯上。所以,我们不得不分开。
而这一分开,也许就相隔无期。
这个念头,已经在我的脑里徘徊了一个晚上,但是我当时思绪烦乱,难以定夺,所以也未曾说破。此刻,我下定决心,不能再拖,为了徐孟青的安全,为了不负桑儿姐姐最后的心愿,我必须说出来。
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就没有回头的路。
可是,我们本来就只是负隅顽抗,没得别的路,可以选择。
我抬起头来,那扇门被推开,徐孟青站在门口,神色木然。
徐大哥,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残忍,可是我们别无他法。
徐孟青迈步,缓缓朝我和叶久扬走了过来。待至床前,他又停下,看着我和叶久扬,眼神宁远、安详,一如画中的那副模样。
终于,他的神色轻松了下来,淡淡笑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发?”
从来没有想过徐孟青居然如此容易而果断地答应这个提议,如果不是因为见着他偷偷打来了酒,我差点都以为他的内心就是一块不曾融化的寒冰,对我们毫无留恋,毫无挂牵。
他一个人站在桌边,拿了四个大碗,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灵活地手,拎着壶豪爽地倒酒。我第一次见到了徐孟青脸上落寞的表情,心里一阵酸涩,愣在了旁边,就不敢向前。可他还是觑见了我们,抬起头来,霎间言笑晏晏,招呼我们坐下:“即将离别,大哥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的,只能打了这么些酒,作为临别礼物吧。”
“徐大哥……”我看着他,瞬间觉得自己万分残忍,“其实我们可以一起……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璐璐,我都知道的,这是最好的办法。”徐孟青朗声笑,“你和叶兄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不像我。来,干了这杯酒,陪公醉笑三万场,不诉离伤。”
他先一步地捧起了碗,朝我们三人致意,然后豪气万千地牛饮而尽。放下碗的时候,他又哈哈大笑起来,而那笑声却悲切地让人落泪。
我噙住了又要涌出的泪水,端起了碗,却又放下,还是不肯举起,而徐孟青拍了拍我的肩,说:“璐璐,要相信,我们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聚。”
“好一个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聚!”听了这一句话,叶久扬先是呆了,旋即也跟着大笑起来,举起碗,端到了眉间,声音抑扬顿挫,“徐兄,我们会再见的!”
“我们会再见的。”徐孟青重复了一句,语气却已经平淡了下去,更像是笃定地承诺。
“肯定会再见的。”小圆虎也端起了碗,和叶久扬的聚到了一处。
我破涕而笑,也学着他们一样,爽快地举碗,大声喊:“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
滚烫的泪水,再一次地在脸上肆虐。
当夜,小圆虎已经安睡,叶久扬连夜准备明日启程的马匹干粮,我帮他收拾了些细软,打包了放到徐孟青的房间,却发现他不在屋内。
我忙走到门口,正看到了篱笆旁边站着的徐孟青。他正微微扬起了头,望着当空一轮明月,像是想什么发了神。
我走到他的身旁,他依旧没有察觉。我等了一会,最后还是出了声:“徐大哥。”
他这才回过头,见到是我,便笑:“我见这月色正好,就出来走走。又让你们为我收拾了,叶兄那边真不需要帮忙?”
“你的手可不能再伤着了,要不然我怎么好放心。”我也跟着笑,“我在包里给你放了李大夫开的药膏,你可记得要涂,你的手应该快好了,别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还有,你不是喜欢我的茶么,我给你留了些,就在包的最底下压着,一小袋,你可别看错。”
“真谢谢你了,想这么周到。”
“别夸我了,我从来都是毛毛躁躁的,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见他失笑摇头,“我是真的在夸奖你,你受之无愧。你以前怎么样,大哥不好评价,但是你现在的确是个贤惠的姑娘,谁能娶到你,那是谁的福气。”
“大哥你越说越离谱了……”我恼得微嗔,“还不如说说大哥你,你什么时候成婚?”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