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长离





们的引荐帖。一边的桑陌自我介绍道:“在下是韩公子在长安的亲友,此番北上,听闻贵处举办诗酒之会,好奇心起,故而前来拜访。还望两位爷能够放行。”
  门神之一扫了一眼名帖,看了看桑陌,又看了看我,皱眉道:“这位也是韩公子的亲友?”
  “这是我的侍童,平日里跟我一起走动,来,黄路,见过两位爷。”桑陌望向我,我心下明了,当即作揖道,“小生黄路,适才失礼,两位大爷大人大量,别往心上去,小生在此谢过了。”
  旁边另一门神似是满意地点点头,而这个门神只是“哼”了一声,冷冰冰地说:“进去吧,小心别乱动,出了乱子,我找你们。”
  桑陌忙赔笑,我也连连哈腰,他们让开了路,我们两三步便走了进去,快步绕过前面的石山,确认他们再也看不见了,便对视而笑,击掌庆贺,就差大声欢呼了。
  
  桑陌左右环视一圈,牵了牵我的衣袖,我便跟着她往山上走,终于在狭窄山路上拥簇的人群中寻到了一个位置,网上看恰巧能够看到徐孟青的侧脸。
  一捕捉到徐孟青的影子,桑陌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过去了。她扑腾着往前挤,体内像攒集了无数的能量,此刻统统释放,给了她动力去靠近他,再靠近他。而我却没有她这份心思,我只站在原地,盯着徐孟青的侧脸,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名堂。再左右望,桑陌已经挤到最前面去抢占了一个绝佳位置,离我老远,我一时无事,便开始聚精会神听那上头的人在说什么。
  
  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是肃穆而紧张的,仿佛一个不留意就会剑拔弩张。我听了好一会,才大概知晓他们是在讨论现下科举制度的走向,其中一个人说:“宋代大家王安石曾说,这唐朝以诗赋取才太过浮华,所得之人难成经世之才,故而科举当以经文为主,论古至今,措辞严密,逻辑谨然,方位上品。而我则认为应该更进一步。当下的制度之中,仅仅规定了文体格式,对写法并无要求,所得之文长短不一,文辞各异,判卷之时,难辨高下,难免会有徇私之徒。”
  一些人点头,另外一些人则沉默。又有一玄衣男子摇头道:“不可,不可。现在的科举场上,因为文体格式都已作规定,发挥空间已然很小,还要再规定写法,这让众位考生如何发挥?在场诸位都是写文之人,这创作就当由心而发,不得拘束,把人的想法规定死了,选拔出来的人不就都是一种思路了么?不可取,不可取!”
  他的话音一落,就有好多人发言争论,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我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注意到了这原本秩序井然的诗酒会眨眼间变了气氛,大家互相争辩,甚至面红耳赤,成了一盘散沙。
  
  我往徐孟青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争执声中听到了他说的一句:“文贵自由!”接着拂袖而去,很快就从宴席上消失。我心下着急,正想出言提醒桑陌,四处张望,却发现也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她一定是追着徐孟青去了。
  我也慌忙地朝后面的方向挤了过去,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开辟了一条路,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另一头的下山路上。我站在山路上头眺望,正看到了那溪水畔边,桑陌急匆匆地跑,一头就撞入了愤然疾步的徐孟青怀里。
  
  啊呀,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眼珠子咕噜一转,一路小跑,寻了一块假山石,藏在了后头,探出一个脑袋去看。
  正好瞧见桑陌连连道歉,急步退后,却又一个没站稳,颤巍巍地就要倒。徐孟青下意识地去扶住她,手一下子碰到了她的头巾,那本来就扎得松的书法头巾立马就散了,她乌黑的头发宛如瀑布一样洒下,垂到了肩下。
  她抬起眼,他也正看着她,这下四目相望,两人都呆了。
  
  还是桑陌先反应过来,垂首赧然道:“这位,这位兄台,对、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你、你别介意……”
  徐孟青看着她,顺势往后退了两步,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逮着的那条束发头巾,只低声说了一句:“姑娘……”
  桑陌的脸扑地红了,她的头垂得更下去了,声音有如蚊蚋,嗫啜道:“我,我……公子,公子……抱歉……”
  她这娇滴滴的一声唤,徐孟青眼神之中的淡漠和疏远就化开了,换作怜惜,淡淡道:“姑娘不必自责,是在下没好好看路,不关姑娘的事。”
  
  哎哟,这就是搭讪的方式么?我摩挲手掌,桑儿姐姐,看不出来,你还很擅长这一套呀!
  只见桑陌缓缓抬起头来,一看他,便掩口惊道:“这位公子,不就是刚才在诗酒会上的公子么!我还记得公子适才说过,写文因应自然而生,宛如相由心生,不能用规矩加以束缚,而应该鼓励它自由发展……是公子吧?”
  我看到徐孟青的眼中神色变化万千,先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不知不觉就消散了。他低了低眉,苦笑道:“我本以为,不会有人听见这些话了。”
  “公子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女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也觉得写文就当发自肺腑,笔写我心,如果都千篇一律,心口不一,这文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得不说,桑陌的这一番话说得甚是正经,让我刮目相看,对她的佩服又加深几分。
  “姑娘……果真与在下看法相同。”徐孟青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着光,珍视一般注视着她。我觉得他这眼神在无声地说着一句话,英雄所见略同。
  桑陌也迎上他的目光,淡淡地笑了。
  一时气氛融洽。
  
  我瞧见了这番惊天逆转,心头震荡不已,当下决定趁机溜走,不再继续偷窥。
  就在我从藏身的山石后头缓缓站起,谨慎地往旁边挪移了一步的时候,背后却传来了桑陌的声音。
  “璐璐!”
  我背脊一凉,当即明白,她肯定早就知道我在偷看,然而并不叫破。
  那这个时候叫我……是为了什么?
  我举起手,转过身去,咧开嘴露出一个不太协调的笑容,声音干涩:“嘿,你在这儿呀。”
  “姑娘,这位是——”旁边的徐孟青立刻警觉,我能够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抗拒气息。
  “是我的书童。”桑陌背对着他向我走过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对徐孟青打招呼,说道:“对,书童,我家小姐的书童。”
  “原来如此。”徐孟青点了点头,笼罩全身的抵抗气息又弱了。
  桑陌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回过头去,对着徐孟青抱拳说道:“公子,我和我家书童还有事,就要先行一步。不知……可否知道公子的名讳,日后好去府上拜会。”
  “当然可以。”徐孟青笑了,我一看他笑,当下似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能够让桑陌如此魂不守舍,因为他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原本皮相就不错,那种出尘的气质更是出众,这下一个淡雅的微笑,更是把他的清逸高洁衬托出来,让人不得不叹。
  他走了过来,递给了桑陌一张名帖,说道:“在下徐孟青,姑娘若能造访寒舍,徐某自当倒履相迎。”
  桑陌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也介绍自己:“小女名为桑陌,我的书童,名为凰璐。”
  两人又寒暄几句才告别。
  
  桑陌在前面快步地走着,我在后头无声地跟,可她走得太快了,我几乎都追不上她,只好在后头气喘吁吁叫:“桑儿姐姐——”
  但她只沉浸在她的兴奋之中,旁若无人地继续走。在确定不会再碰到那批诗酒会的人的时候,她猛地转过身子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嗓音都已经发颤:“成功了,我成功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整张脸都写着‘我很开心’四个大字!”我努力地稳住她的手,生怕一个不抓稳,她就会蹦得老高。
  她不住地点头,抓着我的手拼命晃,一张脸还红扑扑的,整一个意气风发春光满面,大声叫道:“我太高兴了!走,去打酒喝!”
  不至于吧……
  我看着这个激动过头的女子,问出了那个一直盘亘在心头的问题。
  “桑儿,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炫|书|网】:啊呜,这一段写得很艰辛… …
有什么不足请指出》《




7

前生忆 。。。 
 
 
  最后我们还是去集市上打了半斤酒,不过不是烈酒,只是一般的桂花酿,甜甜的,我度量了一下,这样的份量,我俩平分喝下去,应该不会醉。
  回到屋中,桑陌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煞有介事地把所有窗户都关紧了,这才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正色道:“我告诉你吧。”
  
  这个时候我原本都已经无聊到要打呼噜进入梦乡了,一听她要开讲,又来了精神,忙把酒壶提了过来,在她和我的面前各放了一个大碗,把酒分匀了,倒好,推了一碗到她面前,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桑陌一看有酒,想都没想,就端起来喝了一口,抿了抿唇,赞道:“好酒。”
  我不满:“姐姐你别这样,快说啦。”
  她淡淡笑了笑,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她这个笑容很是落寞。
  
  “晔辰……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叫这个名字,当然也不叫徐孟青。他是这一道魂,在这个人世的某一次轮回,从年份来讲,算是徐孟青的某个前世吧。”
  我望向她,她涩涩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那已经是八百年前,一个叫做唐的王朝。我还只是人界的一个小术士,对,我那个时候还是凡人。我奉了我师父的命令去接近他。我师父当时跟我说,他是我师父的儿子,要我带他去认祖归宗。”
  
  她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碗中的桂花酿发呆。
  我正听在兴头上,推了推她的肘,催促着问:“接下来呢?你去找他了?后来呢?”
  “我……我宁肯从来都没去找过他。”她的眼底,有一捧细碎的星光,摇摇荡荡的,最终落了下来,“我没想过我的师父是在骗我,他只是想要抢夺他身上的灵气。为了能够达到目的,我的师父把他的养父,那个他视为亲生父亲的男人,困在了东海之上的结界里,找到了他,说要跟他做交易,如果他肯贡献出他的灵气,他就放了他的养父。”
  “他、他没答应吧?”虽然只是一段故事,可我却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就代入其中,只连连追问他的去向,浑然不知楼桑已经喝完了她碗中的酒,手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把我眼皮子底下的另外一碗酒端了过去,继续喝。
  
  “我那个时候已经知道我师父的计谋了,于是我就去找他,我说:‘不要相信我师父的,他只是在骗你,即使你贡献出了你的灵力,他也不会放过你的养父,因为,这个结界是他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设下的,那个人也想要倾吞你的灵力,如果你和我的师父交易,那个人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养父。’”
  这么纠结!我太过投入,暗自为故事里的他捏了一把汗。
  “他一听我这么说,也开始犹豫。于是我跟他提议,不如放弃他的养父,反正在他没有做出选择之前,他的养父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可是我这样的建议触怒了他,他厉声跟我说:‘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父亲!虽然我们并无血缘的牵系,但是他扮演了一个父亲的角色,给了我父亲的爱,在我的世界里,他就是我的父亲。’我当时很是震撼,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是不忍,可还是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讲出了结局:“后来,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去寻找到了天地间最无所不能的神巫。她教给了他一个法子,能够救出他的父亲,能够保佑他的父亲永生永世,幸福安康。但是,这也是有代价的……他听了神巫的法子,去了东海边,想要渡海去寻找他的养父,但这个时候,我的师父和另外那个想要夺取他灵力的人,正在东海之上大动干戈,海浪无情地朝他扑了过来,他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永远地沉到了东海之底,再也没有出来。”
  
  说完了最后一句,她大口喝完碗中的酒,眼圈都已经红了,不知道是醉的,抑或是哭了。
  “我,是我害了他。”
  “桑儿姐姐……没的是,他不是自己去找的神巫么?你没做什么啊。”听到最后,我也没能明白他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看着桑陌失神的模样,我也不忍心继续再问,忙上前去扶起了。
  她挣开了我的手,推开了我,往前迈了一步,身体晃了几下,摇摇欲坠,我又一次追了上去,抱住了她。
  回头一看,两个大碗空空如已,我这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