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长离





  这个时候,却有人通报,叶久扬对我颔首道:“我出去一下。”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用不经意的语气跟我说:“锦囊浸水之后,果然有墨劫灰的味道,天帝已经去天牢找楠宇了。”
  “哦。”
  “当时抓你的人已经找到了,是枫茗。”
  “是她。”我想了很久,最后终于记起了这个名字。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凡事都看我不顺眼,只是……她当时为什么要抓我?
  “她是楠宇的人,奉了楠宇的命,带你去青箩殿。”
  “嗯。”我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怕他早已料到悠琴会有这样的反应和回答,所以邀请我去看这一出好戏。他原本的意图是想让我恨悠琴……他也已经达到了目的。
  不管他当时出于怎样的用心,我的的确确明白了悠琴的态度,我也的的确确知道了,他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
  “你好像都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扶疏将冷下去的茶水倒入茶海,又重新煮了一壶新水,“你也不好奇我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你走之后,村里的人还学了茶道,你来指点一下,看我对不对。”
  “叶久扬。”我轻声呢喃他的名,“我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要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还在就够了,我知道知道,你还是以前的叶久扬,我就够了。”
  我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声音哽咽,在喉咙发堵:“叶久扬,我不想连你也陌生起来。你知道吗,在你身边,我才能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
  “我知道。”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还和以前一样……我一定会和以前一样。”
  
  因为这一次的政变,我的神识变得有些恍惚,东天帝派人向我的父皇禀明此事,把我留在东天国好生安养。
  自慕霖的事件之后,悠琴和我就越发生疏,他不来看我,但吃喝用度,一切如旧。反倒是扶疏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俩在一起品茗聊天,似乎还和在人界一样,可是,我没那个时候那么容易笑了,而扶疏,似乎也拘谨了不少。
  但只有他和楹初,是我对外界的唯一感知。他会告诉我东天国发生的一切事情,我关心地或者我不关心的,比如说,楠宇已经畏罪自杀,再比如说,悠琴已经处死了枫茗。
  不过一切,在我的心里头,已经留不下什么了。我不知道我自己还在乎什么,我甚至觉得,我应该马上离开,可是,我最终却还是被莫名的情愫牵制着,下不了离开的念头。
  我到底还在等什么?
  
  一日,叶久扬又来看我,我和前几日一样,为他烹茶。
  今日的水是我让楹初特地从百花涧带来的晨露之水,跑出来的茶,都带了晨间的甘甜。我想当满意自己的作品,在第二泡斟上之后,欢喜地捧着茶水,一口饮尽。
  对面的叶久扬对着我无可奈何地摇头,茶杯递到了唇边,而我却忽然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茶水倒了一地。他惊讶地看着我,而我已经捂住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毒……有毒……”
  泉水烧煮的蒸汽氤氲,在茶室之中缭绕不散。叶久扬迅速觉察到了不对,喊了一声:“墨劫灰……”
  可是他还没走到门口,也已经扶着门,倒了下来。
  五脏六腑像是在被烈火焚烧,每一处都疼得犹若剜心。我的四肢已经开始失去知觉,我的头脑里,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地响,我的意识里只剩了疼。那疼似乎要侵占我的一切,把我撕成千片万片,碾做灰烬。
  迷蒙的感知里,有人靠了过来。有尖锐的物体从脸上轻轻划过,来人轻叹:“你这个样子,也不起眼,没想到,却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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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离人恨 。。。 
 
 
  疼痛感一点一点侵入骨髓,就像一双纵横捭阖的手,把我的所有感觉所有意识全都抽走,整个身躯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留下。
  我以为我中了毒,什么都会感觉不到,只能等死——然而我却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了尖锐物体划破皮肤的轨迹,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血液在向外涌动,我能够感觉到那极具破坏力的能量移动到了我的脖子上,只需要再一下,我就会坠入死亡。
  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近到只在呼吸之间。
  那尖锐的物体却在割破这一切的牵系之前停了下来,轻柔的女声在耳畔,犹若遥远的呼唤。
  “真是难得他如此宝贝你,处处都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好让别人无法觉察他对你的真实心意。”
  “他做得真的太完美了,完美到连你自己也没能觉察,他有多么多么在乎你。”
  “可是他越在乎你,他就只能越疏远你,甚至对你恶语相加。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他处在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况之中,他想让你远离这些纷争,他不想让你成为这些争斗的牺牲品,他不想让你处在他和别人兵刃相见的刀口上,所以他待你冷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才是他的软肋,他心上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我知道。无论他藏得有多厉害,我都知道。”
  她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可我的意识却愈发清醒,清醒到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只是我不敢相信,我万万不敢相信,竟然会是她。
  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下去,像是在享受凌迟我的过程:“他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对你好,他生怕你成了众矢之的,于是他只能在独处的时候对你用尽温柔……只可惜,他总是忘了,女人只会相信自己的怀疑……所以他一点点地失去了你的信任,可他却毫不自知。”
  “他就是这样自大的男人,与他没有利益相关的人,他可以毫不在乎她的性命!但是他也有软肋,他会害怕失去你的……你当时离开东天国之后,他每日都会在书房发呆,对着他的那把琴发呆,那个时候,我终于知晓了,打败他的唯一机会。”
  “那就是从你下手。”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温婉柔顺的小姑娘,她的恨意藏在一个匣子里,此刻尽数倒出,倾覆天下,“我等着一天好久了,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最在乎的人的滋味!”
  刀锋贴在了皮肤上,凉悠悠的。我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她的力道加大了,而我却忽然睁开了眼。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幽幽地看着她,不带感情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而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就在她失神的一刹那,她的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收,她便向后跌倒,利刃脱手而出——而那只手反应出奇地快,一把就抓住了刀柄,反手按在了她的脖子上。
  “楹初,我没想到是你。”
  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紫,他的脸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眸子清冷。淡紫色的缎面拖曳至地,云龙纹的银丝勾勒其上,高贵端庄——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我听到自己的心在疯狂地跳动着,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眉目冷峻的他,脑海中只想到了楹初方才说的那些话。
  那都是真的么?
  我满怀期望地看向他,而他也终于弯了弯唇角,对我露出了一个春天般的笑容。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碧落。
  她担忧地注视着我,在我对她第三次保证我已经没事的时候,她终于同意让我坐起身来。
  我问她的第一个问题是:“叶久扬怎样了?”
  碧落回答:“他还好,已经早你醒过来。”见我不依不饶地盯着她,她笑,继续说,“君上说百花涧安静恬和,适宜养伤,所以,已经派人把他送到百花涧去了。”
  我怔忡了很久,终于,开口问她第二个问题:“楹初……在哪里?”
  碧落不答,我一把掀开被褥,从床上跳了起来:“我要去见她。”
  “你伤才好。”
  “不,我没事。”我执拗的劲儿一上来,任谁也拦不住,“我要去问她,她为什么要这么样对我。”
  碧落叹了一口气:“她不过……不过也是个可怜人儿。”
  言罢,为我找了一件风衣披上,又再三叮嘱我几句,把我领到了另外一个厢房。
  房间里没有别人,只见着了那位不可一世的王者的背影。我跨入了门槛,他听见了声音,便转过了身来,一见是我,疾步走了过来,微怒道:“你怎的来了?”
  “我不可以来?”看得出来他还有些在意我,心里得意,面上也笑了出来。
  “不可以任性,”他摇头,看向我身后的碧落,“碧落,带她下去。”
  碧落却盈盈作礼道:“七公主执意要来看楹初。”
  “你看她做什么?”一提起楹初,悠琴就有些烦躁不安,话语间有愤怒之意,“我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是她。她骗取了我的信任,最后还盗取了墨劫灰,如此严谨的部署,很难让人相信,只是她一个人所为……”
  他又握住了我的手,指尖微凉:“幸好你没事……否则,我……”
  我眨了眨眼:“你又怎么?”见他有些窘态,我咯咯地笑,“没事啦,我真的没事。”
  他不敢相信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墨劫灰……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你的体内没有发现它的毒素……看来是上天眷顾你。”
  “嘿,算是吧。”忽然福至心灵,我想起了麒麟洞的一番遭遇,便抚摸着指头说,“我去麒麟洞完成任务的时候,麒麟洞主送给了我一样永生难忘的大礼——那就是在这里狠狠咬了一口,当时鲜血直流呢,不过老钟说,龙涎可以治愈恶疾,也能够解毒,想来是它遏制了我体内的毒性,让我逃过此劫。”
  悠琴点了点头:“如此要多谢那位洞主了。”
  想起小紫龙憨态扭捏的模样,我情不自禁又笑了一番。悠琴静静地注视着我,脸庞的轮廓竟柔和了起来。
  这是我在政变之后,第一次见到他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他也不顾旁边还有人在,伸出了手,把我拢入怀里。他的额抵着我的发,过了许久,长叹一口气:“我以为你再不想理我了。”
  我一拳拍在他的胸膛:“我真的不想理你了!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我……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他欲言又止。
  我自顾自地说下去:“还不是因为楹初,她在杀我之前,跟我说了一大堆的话,说你其实很在乎我,可是为了保护我,你不得不装成不喜欢我的样子……”
  他忽然讶道:“楹初跟你说了这些?”
  还不等我答话,他自言自语般冷冷道:“原来如此,她果真会挑我的软肋,不愧服侍了我这么久。”
  低下头来,他吻了吻我的耳垂,轻声细语:“是,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太怕失去你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璐璐,现在我不需要害怕了。”
  “我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爱你。”
  我觉得我快要融化了,就因为他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用力地抱住了他,许久之后,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低声道:“你不是来看楹初的?正巧我也有些话想问她。”
  
  其实楹初也在这间屋子里,而我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因为她躺在床上。
  在被悠琴夺取武器之后,她企图自尽,但是悠琴很快地对她施展了麻醉的术法,于是她便昏迷了过去。而后悠琴把她带到了这里,为她燃了一柱熏香,安神静心,同时也会让四肢筋骨舒展,使不上力来,也就是所谓的“散功”。
  之后,他就一直在房间里思索,她为什么会想要杀我,他设想了许许多多的答案,却始终有很多矛盾之处——就像他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她会选中我。
  如今他倒是知道了,她选中我的原因,是为了报复他。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悠琴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如此温婉的一个人,柔和得像是湖畔的微风,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有了反叛主人,谋杀他人的想法?
  悠琴在她的耳边,低低吟唱了一段清音,只见她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很快睁开了眼。
  我瞧见她的目光看了看我,又迅速地转向了悠琴。她的神色是悲恸,是怨恨,更是一副不怕死的无畏。
  “东天帝,你杀了我吧。”她轻蔑地笑,“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不配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你也永远理解不了!”
  虽然没了力气,可是她却像是用尽了全部的生命,掷地有声地抛出了这样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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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可惜前几日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