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





告诉她,他不是不明白宁素对他的意思,但是像宁素这样的女人在他眼里,只能谈恋爱,不能娶回家,而他的理念依然是,不想结婚怎么能谈恋爱呢?
  “你们学校就没有合适的男老师什么的?”他继续在她身上找话题。
  “哎呀,不提也罢!男中学老师,不是怪大叔就是像小受,而且男人当老师时间长了,那个唠叨的,比任何女人都厉害,你记得高中时候咱们那个年级组长吗?一训话就能来个把小时的那个,都是那个样子的!”她夸张地描述着,手舞足蹈。
  “也没有一个对你有意思的?”
  “欸,好像真没有啊!好奇怪,我还没注意到!”她睁大眼睛,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实在是克制不住笑起来,觉得她简直是在故意搞笑,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像她这样的女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而欣赏她的人,则会把整个心都交给她。想到这个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一惊。
  “你别嘲笑我!别笑了!”她打了他一下,“你看我过一阵勾引个小男孩,来个老牛吃嫩草,你信不信?我没说着玩儿,我发现了个苗子,真的!大有当年简白的势头!”
  他心里莫名地别扭一下,不想说话了。
  
                  “同居生活”4
  蓝颜真的如她自己所说,迅速和安瞳熟了起来,这男孩子瘦高,长着很好看的细长单眼皮,满足她内心好色的需求。当然这是次要,这是个很桀骜的男孩子,但很奇怪对她毫无反抗,倒也并不热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耍酷。她也没有刻意的亲近表示,只是列长长的书单给他,要求他每个星期都拿读书笔记来给她看。安瞳一向是直接走进办公室,把本子放在她办公桌上就走,低着头,好像送情书,连起码的问候都没有。但是那本子里的内容让她惊奇,因为小的时候蓝洁羽并不怎么鼓励她读书,那些书几乎都是大学期间读的,有一些诗集仍然一知半解,而安瞳对这些作品的理解却非常有自己的见解,虽然难免有偏差或幼稚的地方。她感觉到这个孩子内心的力量,但是同时也有危险,怎样保护这样的才华而减小危险的系数,她突然感觉到了责任。
  除了本子里面的点拨和交流,她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很多事情还是听别的老师说的,家里有钱到恐怖,上面又有哥哥姐姐,没人指望他成才,上学只能算找个事情干,家里人纵容,性格就不太好,和同学关系都不好,学校里所有人都不惹他,也都敬而远之,只要他不出大错顺顺利利毕业,就是大家的心愿。这不能不让她更加想起简白,但是安瞳并不如简白张扬,那个时侯那家伙的发型挡着半张脸,因为学校的规定不合理可以在校长室里大吵大闹,心情不好就消失好几天。这个时候想起简白,她不自觉地觉得好笑,也并没有想起来,他们曾经发生过关系。
  她推荐了一些俄国作品给安瞳,结果没有想到这孩子写了非常长的东西,并不是读书笔记,而是自我剖析。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多余人,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很想做一些荒唐的事情证明自己,但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只能给社会带来负担,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和他的生存状况形成巨大的荒谬,让他找不到出路。说自己宁可像乞乞科夫那样用不法的手段奋斗,也不愿像毕巧林那样无聊无感情地活下去,字很潦草,鳞爪飞扬,看得出很激动。她再一次想到简白,她了解他内心的这个层面,成为他们友谊的基础,但是这些话,谁都没有说出来过,倒是这个孩子替他们说了。她开始在本子上给他写信,就好像在对简白说话,回复那些从来没有回复的信,写她对人生的看法,对价值的看法,真的写下来才发现可以说的话是这么多,多到她怀疑这个孩子有没有能力看懂,有没有耐心看完。
  第二天,安瞳仍然像以前一样,把本子放在她桌子上就走,而且比平时更加迅速,她抬头都没看见他的背影。本子里的信很短:“老师:看了您的批语,我哭了,真的不想,但是克制不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些话,说俗气一点,我受益匪浅,虽然有些事情还是想不明白,但我想就像您说的,会好起来的。还有一件事,您让我看的书,用文言文写成的我看不懂,也看不下去,一直不敢说,有什么办法吗?对了,老师,您为什么不留长发?”
  她其实明白她的回信是一把双刃剑,会解决安瞳思想上的问题,但是也会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有多近,就有多危险。她想了想,在下面写:“读书笔记在哪里?文言文的基本知识我课上正在讲,你认真听讲,不读就永远不可能读懂,如果你不愿意读,这个读书计划就结束。”她读了一遍,觉得应该够冷血,传递了她想表达的信息。
  但是不要忘记蓝颜是个怪胎,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这种事情对她来讲没什么心理障碍,症结的所在是,首先她没有这个欲望,其次她不想毁掉这个孩子,要他踏踏实实打好基础,不仅是学识,还有思想和个性。
  留头发的问题,她当然不会回答他,但是当同样的问题被麦卓言问出来的时候,她那个理由就多了去了,什么麻烦,浪费时间,天气干燥的时候起电,不容易清洗,吸收大脑营养影响智力,说得麦田一副崩溃的表情。其实工作以后为了看起来为人师表,她已经把头发留长了一些,不像上学的时候怎么方便怎么来。但是这个问题在心里面扎下根,就会不自觉的痒痒,从来没留过长发,会是什么样子?不如就试试看!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多少事情是拦也拦不住的,天气一天天变冷,她的头发一天天长长,安瞳一天天走进了她的生活。她根本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他来给她本子,然后聊了几句,后来就越聊越多,干脆很多事情都不写在本子里,直接讨论。他不想上课就坐在她办公室里看书,她也奇怪自己第一次竟没管他,往后就更没法开口。不仅他们交谈会被别的老师看到,而且所有学生都知道找不到安瞳就到她这里来。她倒不怕流言蜚语,她怕安瞳真对她动心,如果想和这样一个人好,早就跟着简白走了,她也一点不觉得师生恋比其它恋爱更刺激,当然关键是她对安瞳没什么感觉。
  新年临近,这个学校有狂欢的传统,半个月前办公室就被布置得大有节日气氛,学校里处处不一样,学生们谈论的话题也多在这个上面。有活动蓝颜听说过,没放在心上,对这种风头没有兴趣。
  她上课回来,看到安瞳坐在办公桌边埋头读《恶之花》,说了一句:“我的课都不上了?”也并不是很严厉的语气。
  “不是讲鲁迅吗?没兴趣。”他头也不抬。
  “你的口味还是太窄,要尝试不那么容易接受的东西,才能扩大理解力,你这样只看和你想接近的书,只能看到一条路,思路打不开,比什么都不知道好不了多少。”她放下书本,边说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上网查邮件。
  安瞳抬头看她一眼,也不反驳,问:“新年联欢你准备什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不称呼她“您”了。
  “没什么啊,不准备不行?”
  “新来的老师都要出节目,这是老规矩,没人告诉你?”
  “哦,”她看着简白新发来的邮件,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啊?怎么没人告诉我?那其他人呢?”
  “我听说今年进来的老师要一起跳健美操,真没人告诉你?”
  “我想想,可能有人说过吧!那种事情我干不来,随便唱首歌好了。”她还是在看简白的信,信上说他们过年不回去,在所在的城市唱歌,在一个很有性格的酒吧里,气氛总是特别好,他们都有一点不舍得离开了,但是还是计划春天的时候再出发,去下一个地方,只有这种在没有厌倦之前的离开才是最美的。她不自觉地哼起简白的那首《他乡》,这样的文字每每让她热血沸腾,她知道自己也向往流浪的生活,只是一旦流浪又一定会想念安定。
  “你唱歌还挺好听,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出节目吧,你唱这个歌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放下了书。
  “我朋友写的。那个,你前面说什么?”她眼睛还不离开屏幕。
  “我说你可以和我一起出节目,我打算吉他弹唱,加上你一个也可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他见她一直心不在焉,提高了声音。
  “我听着呢!也好啊,就省事了。你也会弹吉他?木吉他电吉他?”
  “木吉他。”
  “嗯,我也一直觉得木吉他好一些。”可是简白现在玩电吉他,后半句她没有说,她直觉还是不要对安瞳提简白。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出来,我们的主人公和她自己的学生关系不太清楚,她自己的责任是推不掉的,虽然偶尔提醒一下自己师道尊严这回事,但她实在不擅长装模作样,对任何人都是她自己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不想想会对一个小男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她面对那些闲话的时候还非常不以为然,心里想,什么叫不清楚?既是师生又是朋友就不清楚了?这些人脑子也太不好用了吧?
  
                  “同居生活”5
  圣诞过后,整个城市都掉进了节日的气氛里,她也买了一对样式夸张的抱枕添置在家里当做礼物,麦卓言那边,公司准备一起过节,她也就打算参加学校的狂欢,据说会在礼堂里闹个通宵。她和安瞳的节目已经准备好,随便挑了一首两个人都会唱又适合吉他演奏的歌,合了两次,还挺默契。居然对音乐也这样有悟性!她有时候想到安瞳,奇怪他和简白怎么就那么像,如果他再会画画,她就要以为是灵异事件了。但是她对他所有的引导似乎都是朝着简白的反方向,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新年之夜真的到来,什么叫狂欢,她才终于领教到,下午四个小时文艺表演节目只是个热身,晚上的鸡尾酒舞会也只能叫渐入佳境,不知不觉音乐节奏渐渐加快,眼看着就要向迪曲迈进。她不仅体力不支,对于这样的气氛也非常受不了,何况看起来这完全是学生的活动,都没什么老师了。身为安瞳的搭档兼舞伴,自然要说一声才能离开,没想到男孩儿说:“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上次就答应让我去你那里挑书。”
  这一点和简白不一样,那家伙是特别讨厌汽车的,但安瞳的车则开得非常稳当,新年的夜晚,街上人并不多,车里也没有放音乐,路灯的光在两个人脸上一明一暗的晃动,静谧得有点奇怪,她心里在想,他有没有驾照。还好很快就到家了,没遇上警察,虽然觉得这个时候太晚了不太合适,但想到麦田也不在,快一点打发他走,没什么大不了。
  事情永远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麦卓言端着茶从厨房里面走出来,而沙发上坐着打扮明丽的宁素,可恶这女人怀里抱着她刚买的抱枕!所有人都一愣,麦卓言终于笑笑,先说出来:“你学校里不是说有活动吗?”
  “你不是说公司里一起庆祝吗?”她不答反问。
  “我们提前结束,我带宁素来家里坐坐。”
  “哦,我那边太闹了,就跑回来了。这是我学生安瞳,我跟你说过。安瞳,这些是我朋友。我房间是那个,你先进去挑你想看的书。”她边吩咐着,边脱鞋脱外套,似乎想摆出女主人的派头。但她还是觉得宁素在偷笑她,这个新年的夜晚,这个房子里住的人分别带回一个异性,一个是如花美眷,一个是少年儿童,她觉得自己真成了老牛。
  安瞳并没有如她所说直接进她房间,而是站在客厅的一面墙前面,看上面的照片,那是她搬进来以后挂上的,全部是她和麦田的合影,从小到大,各个年龄段。她也不管他,更加忽略那两个人的存在,问:“你喝什么?”就进了厨房。
  “随便。”
  她拿了绿茶,招呼安瞳进她房间,才看看坐着说话的麦卓言和宁素,对麦卓言诡异笑笑,说:“客厅让给你们,仁至义尽了啊!”说着就关上了门。
  安瞳还是在看照片,她桌子上的一小帧,是她和麦田简白三个人的合影,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她磨着他们两个照的,从照片上看,三个人笑得都不错,实际上那两个人是给了她好大面子,好不容易才笑出来的。
  “喂,我让你来拿书,没让你看起照片来没完没了!”
  “那另外的人是谁?”安瞳把照片递给她。
  “我朋友啊。你快点找书!”她瞪他一眼,见他转去看她的书架,才低头看着这张照片,那时候还真是年轻,她穿那么短的短裤和背心,麦田一身学生气,站得笔直,而简白颓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