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妾 by 隐芳






  是了,他也不过是这个孩子的大玩具罢了,一个不会稀罕很久的东西,少年人心性无定,说不定过了几天就厌弃了他,或者就把他丢到自己以往的收集品里,也就这么遗忘了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他被压的半个身子有些发麻,想挪动一下身体,却被身上的少年抱的死紧,连动都不能动,不想吵醒他,太平只能不动,勉强用没麻的手拉起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啊……他只知道面前的少年姓聂,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反正……以后肯定也会知道的……这么想着,他幽幽的闭上眼睛,任被丝绸过滤的温柔阳光洒了他和拥抱着他的人一身—— 

  寒阳是在当天下午才醒过来的。 

  他做了一个好梦,梦到自己把太平抱到了怀里……那个梦非常的真实,真实到他能感觉到太平的温度、太平的味道——真是一个好梦…… 

  从温暖的梦境里苏醒过来,寒阳舒服的揉揉眼睛,感觉黄昏的温暖暗沉拥抱着这个房间。 

  他睁开眼睛,意识有些模糊的看着周围——和自己的房间有些相似……但是不是自己的房间,这里是哪?又看看天色,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下面有什么—— 

  低头看去,俊美的少年只看到一张月下芙蓉一般的容颜—— 

  太平! 

  他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什么他都想起来了! 

  对了!昨天雷老爷把太平送给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撒娇似的赖在人家身上,寒阳就象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急三火四的跳起来,结结巴巴的看着正凝睇微笑的人。 

  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稳重悠然的形象,恢复了一个十七岁少年应该有的样子,他抓抓头,憨笑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边身子都被他压木了,太平勉强撑起身子,看着面前就是个孩子的少年,他微微弯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我叫太平,您呢?您叫什么?”未来总有一个称呼才行吧? 

  “啊……”对喔!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我叫寒阳。” 

  “……真是好名字。”冬天里的太阳吗?看着面前丰神俊秀的少年和挂在他脸上温柔而纯真的微笑,太平微微闭合了一下眼睛,黑色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的扇动了一下;如果自己以后的主人是他的话……也许自己的日子不会太难过,无论如何,即使同样是被男人占有,但是一个温和而纯真的少年总是好过一个粗俗的男人。 

  他起身下床,一身华贵的绸缎衣服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音,太平拖着脚走到桌子前面倒了两杯酒,用帕子捧着,他奉到了寒阳的面前“就请聂老爷喝了这杯吧。” 

  “……”寒阳没有接过杯子,他只是对太平微笑“……叫我寒阳就好。”什么老爷的,一听就定了主从的名分,他不高兴听着。 

  反正他是主人,爱怎么叫都随他,太平立刻柔顺的改口“寒阳。” 

  寒阳接过杯子,拉过他纤细的手腕一挽,穿过他的臂弯把杯子送到唇边“这样喝好吗?” 

  “……这是交杯酒……”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容颜,太平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了;只有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当的起这个礼,他不过是个出师的戏子……有这个权力吗? 

  温润如玉的黑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太平,寒阳笑了起来“……我想这么对你……不行吗?我知道,你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我……但是,我就想对你好……你可能会觉得困扰吧……”他咬了下嘴唇“如果你现在愿意离开的话……那就离开,你就是自由身了……要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就喝了这杯酒吧……” 

  秋水似的眼睛凝视着对面丰神俊秀的少年,看了片刻,太平嫣然一笑“……我现在既然已经是你的人,就没有离了你的道理,太平愿意一辈子跟着你。”离了他又能如何?茫茫人海,他一个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的人,还能做什么?幸运些被别的男人包养,不幸些,就象那些年老色衰的旦角们一样,成为名副其实的男妓。 

  不如就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面前这个温润的少年,不是吗? 

  清雅的笑着,他穿过寒阳的臂弯,盈盈的喝尽了杯子里的酒。 

  放下杯子,寒阳看着太平因为酒力而微微酡红的容颜,忽然被什么鼓惑了似的伸出手抱住太平,紧紧的把他纤瘦的躯体按在怀里,仿佛是想把他揉到身体里一般的用力—— 

  终于、终于把这朵月下的芙蓉拥抱到了自己怀里了—— 

  被他用力的拥抱着,太平能感觉到他身上微弱的麝香味道和少年的体味混合着,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他的衣襟里,染上了他,逐渐把他一向单薄的味道吞灭,而他的温度也在一屋子的温暖阳光里荡漾了开来,一点一点的熨贴着他的身体…… 

  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惶惶的急,他下意识的把手腕缠绕上寒阳的肩膀,拉近他和自己的距离—— 

  抱住他的这个少年……有阳光的温度呢…… 

  就在这时,太平忽然觉得自己身子悬空,下意识的抱住寒阳的脖子,一抬头正好看着少年那张温柔的笑脸。 

  “你身子麻了吧?”寒阳温柔的说“天也晚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去。” 

  回家啊……太平看着他,忽然意识到,真的,他真的属于这个男人了,而以后这个男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了——第一次,他有这样真切的感觉。 

  刹那,说不上是感动还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感情的感觉涌上了太平纤细的身体—— 

  “……这是什么?”瞪着被寒阳抱回来的太平,敏兰干张着嘴,过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天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中午出去一次之后,回来怎么就多了个人?看着他充满占有欲的抱着一个女子回来,敏兰只觉得血气上涌,险些一个站不稳,只能扶着门框凝视着小心翼翼把女子抱进来的寒阳。 

  “当然是人啊。” 

  “……四小子,你给我个解释。“敏兰吊起了眉毛,掳起羊皮袄的短袖子,凶狠的看着他;要不是给她说个一二三四五出来,看她不活剥了他的皮拿来做褥子! 

  自小就活在敏兰的“淫威”之下,把太平搁到里屋,寒阳才缩着肩膀走出来,对着她做了个告饶的手势“敏姐,我知道我错了……”是啊,他的敏姐青楼出身,最恨的就是这种事情,何况这次还是个男的……不不,这绝不可以告诉她……他还想活着呢…… 

  “那你就告诉我你怎么错的。”敏兰吊着眼角看他,嘴唇薄薄的弯成一个凶狠的弧度;真是死小子!出去一倘竟然生生带了个大姑娘回来!叫她怎么跟三少爷交代! 

  小心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寒阳讨好的笑起来,过来狗腿的捏捏敏兰的肩膀“敏姐,她就是雷老爷送给我的礼物……” 

  “那你就这么大方的收了?!”吊起的柳眉立刻又锐利了几分,敏兰笑的阴惨“你好大的胆子!我教导过你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吗?!”看她一会打的这个小淫虫满地找牙! 

  “敏姐!你听我说!是雷老爷送给我的,您想,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要是我不要,卷了雷老爷的面子,她会怎么样?到了我这里,她不愿意跟我,自然可以走,我也断然不会为难她,不是吗?” 

  “……”认真的听着他的话,敏兰吊着的眼睛形状一变,变成了奸诈的细长形,她暧昧的笑了起来,走过来,手腕轻佻的在他肩膀上一拍,“……你喜欢了她对吧?” 

  呵呵,寒阳从来都是一个不近女色的好孩子,这次居然如此珍惜的把这个女孩子带了回来,必定是喜欢了,那句她“不愿意跟我,自然可以走”真是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孩子气的纯情……年轻真好啊~~~ 

  要是不喜欢还收下是欠揍,喜欢了再收下她就可以接受了。 

  “好好对她哟~”丢下这么一句,敏兰就摇曳生姿的走了出去,丢下一头雾水的寒阳。 

  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寒阳摇头,走进了里间属于自己的房间,看着端正坐在床沿的太平,他放松了神经似的关上门走过去,轻轻把他抱在了怀里,抬高他尖细的下颌,看着他不断翕动的眼睛,然后温柔的笑了“……抱歉,我知道女人穿的衣服很不合身,但是在可以表露你性别的时候之前,你就只能暂时这样不方便了……抱歉。”他毕竟是个男人,被迫穿上女子的装束,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太平是他喜欢了的人,自然不能让他受了半点委屈。 

  看着面前温柔俊美得象是冬日暖阳的少年,太平微笑,轻轻一抬手腕,姿态竟和女儿家曼妙、身姿无二“四爷,您忘记了,太平是个戏子,扮演女人家最是在行,平常倒是女儿家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多些,您不必在意这个,再说,身边有个小妾和身边有个戏子,还是前者风雅些吧?” 

  “……”听着他这么说,寒阳沉默了下来,他轻轻摇头,却什么也不说了。 

  在太平的认识里,他和自己并不是一个对等的存在吧?太平很认命,认自己是一个玩物的命,可是,在他眼里心里,面前这芙蓉一般的男人不是什么玩物,而是他真心喜欢的对象。 

  但是太平不能相信他的感情吧?有谁会信任一个十七岁的、第一次见到的少年的感情呢? 

  这么想着,舌尖上忽然有了一丝苦涩的感觉,寒阳苦笑起来,安静的把他抱在怀里。 

  柔顺的任他抱着,太平侧头,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稳定的心跳。 

  寒阳却轻轻叹息了一声。 

  敏兰这关是勉强过了,但是今天晚上他三哥聂寒云就要从长白山回来了……这关才是难过呢…… 

  好吧,他勉强觉得自己可以说服聂寒云,但是在北京还有大哥聂寒冰呢……他可没有自信了…… 

  不过……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已经闭上眼睛的太平,用力的闭了下眼睛,手又紧了几分—— 

  太平……给我可以保护你的力量—— 

  当天下午,晴朗的天空慢慢的灰暗了,不紧不慢的飘荡起雪花来,在一片白色纷飞里,走长白山的聂寒云紧赶慢赶的到了奉天,就为了在年三十陪小弟吃年夜饭。 

  到了自家店门口已经是黄昏时分,从容下马,他看自己疼在骨子里的小弟正站在大门口,一身衣服上全是飞雪。 

  “你怎么不进去?在外面这大冷地里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聂寒云笑着说,一双温润的象是三秋桂子一般的眼睛凝视着弟弟,他伸手,把寒阳肩膀上的飞雪拂去了一些“怎么了,寒阳,你看上怎么象是有心事似的?”他这个弟弟总是一天到晚扬着一张笑脸,现在却少见的沉着脸色,一定是心里有事。 

  “……”已经冻到嘴唇发紫程度的少年哆嗦着,覆盖着白皙的额头黑发在雪光中荡漾起微妙的光泽。 

  看看他的神色,让仆人退下,聂寒云也不着急进门,只是交叉起手臂“……你有事求哥哥?” 

  “……”他果然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他的三哥,寒阳点头。 

  “……什么事情?” 

  “……我……我……” 他不安的踢着脚下的雪,求救似的看着不动如山的三哥“三哥……我有事……想和你说……” 

  “……”秋水一般的眼睛看他,聂寒云挑了下剑眉“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说句话也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在三哥话音刚落的时候,寒阳豁出去似的开口!尾音正好和聂寒云悠然的声音重叠。 

  想了片刻,聂寒云笑了起来“女子有摽梅之龄,男子到了年纪成家立业也是正途,这跟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过既然事情让你这么为难到要求我的程度……想必你喜欢的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吧……”他抬腿向店里走去,回头淡然的看了一眼楞在门口的寒阳,挑眉,轻笑“……进去说吧。” 

  走到正厅,把门关上,坐在太师椅上,聂寒云随意招手“坐吧,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第三章  聂寒云是聂家兄弟中最为敏锐的,在他明察秋毫的三哥面前,寒阳什么都不敢隐瞒,但是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措辞。 

  看着他憋红一张脸的样子,聂寒云轻笑“你这么难开口……难道是窑子里的姐儿?赎出来带到乡下认个亲也就罢了……或者竟是别的?” 

  寒阳坐在下首,兄长说这话的时候,他握住上好定窑瓷杯的白皙手指立刻一紧,但是还是没有说话。 

  “……”面对他的沉默,寒阳的眉毛微微拧起来“难不成你要告诉哥哥,你看上坤戏班里的角儿了?” 

  听着哥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