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怅是清狂








  他点头退下。我思量着走出了杏沉斋,迎面碰到何焐神色慌张地朝我跑来,“师父,师父不好了。”



  “怎么了?”



  “费家的人在牢里全部自杀了。”



  



  20



  费楠和费游绝对不会死的。



  这是我听到费家人自杀时的第一个想法。如果一个人有着自己心爱的人,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先于对方死去,让他无所依靠。费楠虽然不比费广源武功厉害,但为了费游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脱身。



  “从现在开始封山,不许任何一个弟子出去。”我边走边下达命令,“牢里的尸体嘱咐他们都不许动,派几个细心的弟子小心地检查,尤其注意费楠和费游的尸体。”



  “是。”



  带何焐走后,我回回房间,打算休息一下,才打开门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



  “不要出声,不要动,林掌门。”两柄剑转眼就驾在了我的脖子上。



  是费楠和费游。



  我笑了笑,“好,我不动。”



  他们立刻关紧了房门,费楠伸手点了我周身十八道大|穴,让我动弹不得,又扶着我坐到茶桌前。



  “你们以为挟持了我,就可以出华山?”



  费楠不说话,只是打开一个黑色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几个瓶瓶罐罐。费游按耐不住,从鼻子里哼出来,“就让你看看我们费家独步天下的易容术。”



  费家易容术果然是名不虚传。费楠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把费游打扮得和我一样,连眼角细微的地方都分毫不差,就是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何况别人。



  “原来这就是费家神技。”我叹道。



  “林掌门,我欠段盟主一个人情。既然圣凌天的两个孽种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也不想为难华山,只要段盟主放我们两个走就可以了。”费楠一边说一边解开我的外衣给费游穿上。



  “你以为你把剑驾在我脖子上,段清离就会让你们两个走?”



  费游反问一句,“为什么不会?”



  我冷笑,任凭他们点了我的哑|穴。费楠拿起自己的剑,跟在已经化妆好的费游身后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前厅传来骚动的声音,相信他们两个的行迹败露,费楠用剑制住扮作我的费游,让人放他们出去。出了这样的事情,弟子们一定会通知清离。



  我想起之前,霜绝被忘尘带走时,清离伤心的表情。不知道他看到我被挟持,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恨不得我就此死于他人之手呢?



  还是……哪怕会有一点点的担心?



  两个疑问让我开始烦躁起来。这么多年,我控制住了清离的一切行动和他的身体,却始终无法掌握他全部的感情。除去十四年前他所做的,他向来都心思单纯而善良,容易受骗而被人欺侮;可是十四年前背叛我把我整个生命打入绝望境地的也是他,冷漠而攻于心计。现在,在他看来,我又一次陷入危险的情况,他会用那种面目来面对?



  如果他既不爱我也不恨我,那么是不是有少少的厌恶我,厌恶到希望我死掉,永远不干涉他的生活?



  当我还在房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门被人打开,我没有办法侧头去看是谁,但听到清离惊讶的声音,“大师兄?!”随后才是何焐的声音,“师父?!”



  清离冲过来,一口气解了我的|穴道,我抬头看着他的面色,出了惊异之外再也找不出别的颜色。



  “大师兄,你…………我以为你被挟持……所以……”



  “他们人呢?”



  “走了。”



  何焐反应过来,连忙往外面走,“师父,我立刻叫人去追他们。”



  “不必了。”我舒了舒筋骨,“让他们走。”



  “师父?”



  “我原本就没打算让他们留下的。沿路叫探子留心准备,随时接应他们回费家,想办法跟着一起进去。散发消息,说费家的人联合圣凌天想谋害你段师叔,累得霜绝给他们抓走了。散发消息要快,一定要抢在他们前头。另外,把费家人的尸体全部收拾好,专在棺材里,费楠和费游前脚到费家,我们后脚就给他们把尸体送回去。”



  “是,徒儿立刻去办。”



  何焐离开房间,清离立刻从衣箱里找来外衣给我套上。我看到他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要问就快问。”



  他身体一颤,说道,“大师兄,你是这样散发消息,霜绝……霜绝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你不提我都要忘了。你收的好徒弟,居然瞒了我这么久。嘿嘿,好啊,一个圣凌天教主妹妹的儿子,消息若是传出去,我华山还要做人不做?!你要我拿什么面目去面对武林同道?!”



  “可是,大师兄,按照忘尘说的,当年灭了圣凌天,北武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是错的……”



  “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当年圣凌天拿到那份名单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你都是快而立之年的人了,想问题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要知道,华山这一连串的无妄之灾都是你引起的!”



  清离听罢,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对不起…………清离没有想到会给大师兄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算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镜飞的伤势怎样?”



  “他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只是他想下山找霜绝。”



  我考虑一下,对他说,“你要他安心把伤养好,养好了我自会放他下山。”



  他的眼中掩饰不了一丝寂寞的神色,低声应道,“是。清离告退了。”



  等他关了门,我把头靠在椅背上,嘴角隐隐上翘。终于、终于,所有我讨厌的人都要消失了!所有霸占了清离的人都要从我面前消失了!我等了好多年好多年!!我等到都要以为这不过是我的妄想了。可是今天一天都变了样!霜绝和忘尘走了,镜飞马上就要下山去找他。终于,清离的身边依旧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孔,笑声从指间泄漏出来,“段清离啊段清离,最终你的身边只有我而已,只有我而已!”



  我在房间里小憩一会,弟子送来午餐把我惊醒了。我坐起来,问他,“何焐回来了没有?”



  “大师兄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房间里用饭。掌门是不是要叫他?”



  “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



  我走到桌前,我的用餐向来很丰富,华山的厨师也是明师,当年漓漓酷爱美食,师父从各地搜罗厨师,现在整个华山真正享受到美味的也只有我。



  之后等了几天,才接到通报,“师父,啸傲庄的任君寒求见。”



  当时我正在看京城的探子送来的飞鸽传书,听到这个消息,整了整面容,方出去。



  任君寒,武林最神秘的人物,掌握着武林最神秘的山庄。



  总算要正面交锋了。



  



  21



  我听说过,啸傲庄的任君寒武功不怎么样,使毒的功夫却是连唐门也自愧不如。武林中现在除了西门还没有那个门派敢惹任君寒。



  当他一步一步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和那天在啸傲庄别院里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冷漠到几乎没有生气。



  “他在哪里?”这是他走入大厅,开口的第一句话。旁若无人,视万物于无物。



  我端起茶,呷了一口,放下杯子方道:“任庄主,请坐。”



  他的眼角突了出来,嘴角绷紧,声音仿佛是被挤出来的:“林岁远,任流影到底在哪里!?”



  大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弟子们全部蓄势待发。我微微一笑,摆摆手让他们放松,对上任君寒冷怒的面孔,我站起来,“在后院休息。”



  听了这句话,任君寒就要往里面走,我冷笑了一声道:“任庄主,不合礼数吧。再说了,贵庄侍卫把圣凌天的人都带到华山来了,怎样都得给北武林一个交代吧。”



  他顿下来,忽地转身瞪着我:“你待怎的?”



  “怎的?”我挥手让所有的弟子全部下去,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男人,谁说这个世界上能有无敌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投入感情就输了!“一个任流影换北武林一个安静,也算化得来。”



  “你想要挟我?”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果这个表情是在任流影脸上,一定是极具诱惑性的绝艳,但出现在他脸上就带着一种绝然的杀气,“我任君寒从来不受人要挟。”



  “任庄主严重了。”可惜我也不是什么怕硬的角色,谁敢伤害清离,我就要他一分不少地还回来!“只是北武林盟主在贵庄别院受到款待,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华山也想尽点地主之谊。”



  任君寒此时脸色才稍稍有变,沉吟片刻,忽地展开一个微笑,不带一点温度,“如果你想打断任流影的奇筋八脉,那么就快点做!我还有事情要办,没有功夫等,打断了就把人还给我。”



  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我想了想,拍手叫弟子进来,“把任少侠请出来吧。”



  任君寒听了这个命令,收起笑容,又回到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不到一会儿,弟子领着任流影出来了。任流影看到任君寒,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神情,从进大厅开始,眼光就没有离开过任君寒。任君寒只是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还没有打断吗?”随即他沉声道:“流影,你现在立刻给我自断奇筋八脉。”



  任流影一怔,我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任君寒,难道你就真的如此狠心!?



  “流影,你敢不听我的话?”




  任君寒冰冷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任流影身体略微颤了一下,似乎就要下手,连忙出手,十指如电,隔空点了他的|穴道,要是平时这么做恐怕不易,但此刻任流影的眼里除了任君寒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



  任君寒看到任流影尴尬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转过脸看着我,一副了然的神色,“你是想亲自动手?既然如此,那就请快点。”



  我不知道西门苍治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更加无法想象任流影平时是怎样忍受这种主人。我让已经惊呆了的弟子退下,对任君寒道:“任庄主是不是误会了?华山并没有和啸傲庄为难的意思。”



  “是吗?”任君寒冷笑了一下,“啸傲庄从来不理武林中的恩怨,不要拿我和西门苍治做比较,我对圣凌天没有任何兴趣。”



  “当时宋漓漓却能说得动任庄主借别院……”



  “林岁远!”他霍地盯着我,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太过分。任流影人在此,你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要想着拿他来要挟我!”



  我特意看了任流影的神情,他似乎早就知道任君寒会说出这样话,并没有露出任何诸如伤心愤怒的表情,只是坦然地看着任君寒。



  “你带他吧。”



  “什么?”



  我摊开双手,有些无奈地说:“既然你不受要挟,我留着他也没有用,你带他走好了。”



  任君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然后他转身走向任流影,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任流影似乎是想跪下,但被他用手阻止,我听到他低声对任流影说:“回去再和你算帐!”



  任君寒突然转过身子,丢给我一块令牌,“这块令牌送给段清离,啸傲庄在北武林的别院会听令行事,一年后还我。”



  我低头,看到令牌上雕着睡觉的豹子,翻过来,背面张牙舞爪地刻着一个“任”字。我听到有异样的风声,抬起头,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啸傲庄在北武林的势力在一年内听令吗?



  我隐隐笑起来,够了,一年足够华山成为新一代武林至尊!



  



  尾声:



  镜飞养伤只养了十天就拜别了清离,清离给他准备的包袱里除了银票和草药之外还有他的一块武林盟主令。



  “找到霜绝就写封信回来。还有,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华山的暗哨,为师得到消息就会去找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师徒两个依依惜别,心里怒火高炽。镜飞点头以后看了我一眼,向我拜下,“弟子此去,望掌门师伯照顾师父了。平素弟子若有什么惹得掌门师伯不快的事情,还望掌门师伯看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