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 by 乱旋






做到後来,也不知泄了几回,都软成一瘫泥一般,宋春便将贴肉一个玉件儿取下,套在顾九脖子上道:“九郎,这个是我家祖传的玉佩,我从没与过人,如今我交了给你,你便知道我对你是用的真心。”

顾九掂了那玉佩看时,雕的却是个狮子图样,脚下玩著一朵小小牡丹花儿,那狮子刻得微妙微肖,脚下把玩那朵牡丹花儿,憨态可掬。宋春搂了他道:“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自我落地时便戴在我身上,从没片刻离过,如今给了你,无论我走到何处,都如我在陪著你一般。”

顾九微微一怔,自他怀里扭过头道:“你要走吗?要去哪里?”

宋春抱了他,在他光滑的肩头轻轻一吻道:“三天後,我得到惠州去。我姑父四十大寿,我非去不可。”

顾九听了,轻轻咬了唇,半天没有说话。

宋春寻了他的唇,边轻轻地亲他唇,舌头在齿间撩拔著,含含糊糊地道:“我去去就回的。 最多一个月就回来。”

九郎倚在他身上,手里紧紧攥了那玉佩,一语不发。

三日後,宋春带了杏儿,依依不舍离了京中,上了船,那船顺水南下,过会清门时,远远地望见顾家小院,粉墙青瓦,墙头伸出几处肥大的芭蕉叶,宋春立在船头,痴痴地望了好大一会,船行甚速,不多时,顾家小院便瞧不见了,再行得一阵,连京城也望不见了,唯见脚下碧水幽幽,两岸青山寂寂。

 

 

 

惠州离京城不过是十天水路,宋春带了春儿赶到次日,便是他姑父惠州刺史苏牧云的四十大寿。

这苏牧云来惠州多年,为官尚算清廉,官声不错。那惠州是再来北往的大码头,客商众多,街市繁华,苏牧云四十大寿,来道贺的客人甚多,听说宋春是吏部尚书宋然卿的公子,前来奉迎的人便不少。

惠州城繁华似锦,比京城也差不多少,正是那温柔富贵,十里繁华的去处,花街柳巷甚多。宋春总是想著顾九郎,成天闷在屋内,哪也不想去。後来道贺的客人,前来拜会的渐渐多了起来,内中有些风流子弟,便请了宋春出门游玩。宋春本是无心去的,却架不住对方热诚,去了一两次,也曾在花街柳巷中逗留过,然而无论怎麽样的粉头小倌,看在宋春眼内,都如粪土一般,众人有昔日知道他的,便取笑他娶妻後便不行了,为何成了老实人了。

宋春只是嘿嘿而笑,看了那些伎人,心里只是一万个瞧不上,这些人又有哪一个及得上九郎半分? 在这些地方逛得越多,越觉得九郎天然风情,是个万里挑一的人尖儿,恨不得插了双翅飞回京中去,无奈姑父姑母只是不许,硬将他留至八月初,这才满满地挑了一船礼物,安排了家人送他回去。

他一上了船,便心花怒放,心里只恨那船行得太慢。上水行船远比下水慢得多,一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只把宋春急得心都跳了出来,这一日听得舟子说道再有半日功夫,便可进京了,一时欢喜得连觉也睡不著,在船上走来走去,一会儿和舟子闲扯几句,一会儿又哼著小曲,一转眼却瞧见杏儿缩在角落处,两条眉毛都皱在一处。

便笑嘻嘻摸了过去道:“你这小奴才,在这愁眉苦脸的作甚?”

那杏儿便似魂不守舍一般,全然没有反应。宋春便拎著他耳朵道:“你在这儿发甚呆呢?公子爷在问你话呢?”

杏儿如梦初醒,捂著耳朵跳了起来道:“公子你问什麽?”

宋春笑道:“你在想谁呢?呆头呆脑的。”

杏儿摇了摇头,道:“没想什麽。”

便在这时听得头顶雁叫声,宋春抬头看时,却见一碧如洗的天空中,一行大雁排成|人字行,往南而去,心里想雁儿也知道回家,却不知它家里可有人等著?

正想著,突听杏儿道:“公子,你还记得顾小公子不?”

宋春笑道:“怎麽不记得?你公子爷想得都快生病了,你没瞧出来麽。”

杏儿道:“可是公子从前的相好,也不过是一两个月麽,热络劲儿过了,便不再理会了,比如头次的粉儿姑娘,公子在她身上也费了不少心思,怎麽自从有了顾小公子,便将她不再理会了?”

宋春啐了一声道:“粉儿那东西,哪里比得上九郎?你什麽不好比,拿妓馆的姑娘来比他。再胡说,我撕你嘴了。”

杏儿想了一阵道:“我便不信公子除了顾九郎便不想别人了。”

宋春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道:“我为什麽 要你这小奴才相信?你说,我在惠州时,可与什麽人有 瓜葛?”

杏儿听了这话,呆了好大一阵,这时舟子来说离京只有三十里水路了,估摸到天黑时,便可进城了。

宋春顿时心花怒放,跑回舱中去打点给顾九带的东西去,将杏儿一个丢在船头,望了江水发怔。

 

 

 

那宋春两眼几乎望穿,那船终於在码头上靠了岸,早有宋家的家人候在码头上,宋春便叫了杏儿过来,将姑父家送的礼单交与他,嘱咐他交割明白,自己便提了个小包裹儿往岸上飞跑。

却被杏儿一把扯住道:“公子,你要去哪里?”

宋春笑道:“你不是奸得鬼一般的麽?你家公子现下要去哪儿你不知道?”

杏儿急得白了脸道:“我的公子,咱们这千里迢迢地回来了,不先见老爷夫人,便去见顾公子,若老爷夫人知道了,定要先剥了杏儿的皮。公子好歹体恤体恤我,明日再去吧。”

宋春道:“我只看看他,将带的东西给他搁下就回家去的。”

杏儿仍是扯住不松手道:“公子,你不能去,你可怜可怜杏儿,再说了顾公子是个爱洁的人,你这般跑了去,不会怕他嫌你腌臢?咱们回家,今儿好好歇一夜,明儿一早收拾梳洗干净了再去,那岂不好?”

宋春见他死扯著不松手,也觉得他说得不错,只得依了他,当下上了家中的轿子回家,宋然卿与夫人果然一直候在厅上,见他回来了,欢天喜地拥进後堂,那刘氏也出来相见,一个多月不见,刘氏似乎心情不错,脸上难得的见了笑容,对宋春也不冷言冷语,倒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意思。

宋春不便对她恶语相向,也只得暂且与她敷衍,一家人吃了晚饭,宋春先回房中去洗浴,宋夫人便带了刘氏一路跟进卧房来,宋春洗了出来,却见他娘与刘氏都坐在外间,便笑道:“娘怎麽这时候还在这里?不去歇著?”

宋夫人便笑了,站起身道:“你说得是,我便是要回房去。你远路回来,累得很了,让你媳妇守著你吧。”

说完拿脚便往外走,宋春不知道这是个什麽意思,连忙去拉他娘的衣袖,宋夫人却将袖子一夺笑道:“傻儿子,你们两口儿的屋子,老娘留在这里算什麽?”

说完,挣脱宋春,跨出门去反手便将门拉上,宋春只听得咯嚓一声,门上落了锁,急得扑上门叫道:“娘,娘,这是做什麽啊。”

宋夫人在外道:“我的儿,娶妻成家,好好地守著你媳妇过日子,这才是正经。外头什麽阿猫阿狗,从今後不许再去招惹了。”

说完便听得脚步声响,竟然是走了。

宋春大急,摇了一阵门,却纹丝不动。

他急得去找东西来捅门,结果开最半天,仍是弄不开。正满头大汗地弄,那刘氏一直冷眼瞧著,这时候淡淡说道:“那没用的,除非你放火烧了这屋子。”

宋春满腹的火没处出,听了这话,顿时调过脸道:“你这女人,到底想怎麽样?哼,你当你关了我在屋里,我便没法子了?”

刘氏道:“老爷说了,你一日不和我圆房,便一日不放你出去。你可试试看。”

宋春听了这话,气恼之极反倒笑出了声,一手指到刘氏脸上道:“就凭你?我告诉你,莫说关了我,如今便是刀架脖子上,我也不会沾你一指头。你趁早收了你那痴心妄想,叫人来放我出去是正经。”

那刘氏也不恼,倒了一杯茶来慢慢喝了道:“你不用和我乌眼鸡似的,我没犯七出之条,你便休不了妻。我活一日;便是你的妻一日,我若死了;也得进你宋家的祖坟。你若还想别的什麽人,趁早儿死了那心!”

宋春冷笑道:“我心里的想头和你什麽相干?”

刘氏嘿地一声笑,冷冷地道:“实话告诉你,你在外头姘的那个小妖精,只怕连骨头也找不到在哪里了,你再想得厉害,那不过也是一堆骨头罢了。”

宋春听了这话,心头便如响了个焦雷般,心儿一阵乱跳,一把拉住刘氏道:“你说什麽?什麽小妖精,你。。。你们把他怎麽著了?”

刘氏伸手一把推开他道:“哼,能怎麽著?这般不男不女的妖人,留著便是祸害,死了才好呢。”

宋春开始还存著妄想,他在外头的风流债放得多,也许说的不是顾九,但一听这话,便知道定是九郎无疑,心里只叫了一声苦,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宋春脑子极为灵活,听到这里已知定是杏儿泄了消息,刘氏不知做了什麽手脚,他想了一阵,不再与刘氏多说,拉开窗便往外跳,刘氏一时没拉得住,被他跳出窗去,落地时摔了一下,却也顾不得许多,爬起来便往外奔,在院门顶头便撞上杏儿,杏儿一把拉住道:“公子!”

宋春顺手便是一掌,将那杏儿打得翻转到墙边上,自己跟著一溜烟似的奔出屋去。才跑到二门上,便被几个家丁拦了下来,宋春急得红了眼,乱叫乱嚷,顿时惊动了宋然卿夫妇,慌忙出来看时,却见宋春被几个家丁拦住了,正在破口大骂。

宋然卿见状大怒道:“逆子,你想做什麽?”

宋春见他老子来了,转过头来道:“爹,我要出门去。”

宋然卿沈著脸道:“黑更半夜,你去哪里?”

宋夫人站在宋然卿身边,不住地朝宋春使眼色,宋春却一点儿也不理会,梗著脖子继续道:“儿子要出去看个朋友。”

宋然卿呸地一声,几乎啐在他脸上:“朋友?我宋家是什麽样的人家?你哪来的这种朋友?这种不三不四,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再敢与他见一面,我打折你的腿。”

宋春满腹忧急,被他父亲这几句话一激,嚷道:“父亲便是打死儿子,我今日也要去见他。”

宋然卿瞪了他半日喝令家丁道:“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捆了,关在柴房去,不准给吃的,好好饿他一饿,他才知道些好歹!”

宋春素知他老子是个冷肠子的人, 转眼瞧著他娘,两眼迸出泪来道:“娘,娘,你不疼儿子了?”

宋夫人这时候却开不得口,只得悄悄摆了摆手,跟著宋然卿走了。

那家丁们便道了一声得罪,三四个人合力,将他真个捆起来,关到柴房去。

宋春初被关进去,大叫大嚷到半夜,却无人理会。到了下半夜,嚷得累了,倒在柴堆上发愣,柴房狭小逼窄,又邻著马厩,屋子里混和著牛马的臊味儿,气息甚是难闻,他也全然不知。只想著刘氏那句话,一堆骨头,一堆骨头,白惨惨的月光隔著窗棂照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九郎,九郎。。。。。。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突然间想起顾九曾和他说的话来:“你可不能再和别的什麽人要好,那样我会掐死你的。”那时候九郎的手,那样的白,那样的凉,如今他在哪里?一时间万箭钻心,明明是去偷香的,明明是去玩儿的,为什麽却这麽难受?原来, 有些事,玩著玩著,就成了真的了。

他靠著柴堆,柴枝硌著他身体,痛楚真切而清晰,呆呆地望著窗棂外的月亮,突然间跳了起来,抡起墙角一把木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窗棂砍得粉碎,脚下垫著柴堆便往上爬,才爬了一半,便听得门呀地一声开了,跟著有人惊叫了一声,扑过来抱住他的双腿,低声道:“公子,使不得。”

宋春低头看去,却是杏儿。他狠狠啐了一口道:“放手。”

杏儿抱住他双腿道:“公子,这窗开得高,你跳出去仔细摔坏了腿。你下来,我放你出去。”

宋春瞪著他,看杏儿满脸羞愧,便当直下来,杏儿便打开门道:“公子,角门我已经给你打开了,你自那儿悄悄地去,早些儿回来吧。”

宋春瞪著眼看他道:“杏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把九郎的事告诉他们的?”

杏儿低著头道:“少夫人说,若是不说,便要把小人发卖到北边去,给蛮子当奴隶。公子,杏儿对不起你。。。。。。。。。”

说著便跪了下来。

宋春瞧了他,半日跺了跺脚,一闪身奔出门去。

 

 

 

也不知是什麽时辰了,天空突然墨染一般的黑,月亮也不知哪儿去了。他出得府来,只怕有人追来,慌不择路,在路上乱走了好大一阵,夜风大,将那些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更有许多叶子被风吹离了枝头,纷纷扬扬卷到他脚下,他心里一阵阵地乱跳,好容易辩明路径,朝会清门走去,远远看到顾家的小院,脚下却开始发软,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