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 by 行云






眼前已是一片湿濡,靖丹...为何我看不清你面容,明明脑中你的一切笑语清颜清晰不已,但为何如今我已看不见你 

他是谁,靖丹,如父如兄亦师亦友,一生知己。 

我又是谁,害得至交好友半死不活,一辈子不醒...不醒.... 

喜怒爱思悲想惊,七情乱涛在胸间激荡,只剩说不出的悲怒。 

“啊啊啊啊啊啊────”我仰首向天长啸,却吼不出彻骨寒意。 

蔓陀萝毒,最忌气血逆乱,心绪妄动,声方歇,一大口鲜血就倏然喷出,听见旁边传来有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外,房里很静.....只听得见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一滴,两滴....黏着湿润的声音。 

我望着地上的血洼,心中一片茫然,抬眼一切不见,泪干双目已赤,只见漫天红潮,师傅当初说过,七情一强,人无法抑,邪气心魔自然钻隙强盛,我知我心再不静,便要走火入魔,但是我不能不怒,不能静。 

“萧遥....萧遥,你怎么了?”是谁在叫我....是谁在摇着我... 

我循声转头一见,是腾耀的面容狠狠刺入眼帘,心火更是猛炙,翻掌就直朝他面门打去,腾耀察觉了却为时已晚,避之不及,只得一侧身躲掉我几分掌劲,但仍是被我这使出近十成功力的一掌打退了几步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尽天下事杀尽天下人杀尽一切负我之人,此刻,我心中只有杀意翻腾。 

我怒不可遏的要追上去,眼角却看见靖丹眼角的一滴透明无色的清泪,像是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怒焰全消,只剩深深苏冷。 

靖丹,连你昏着还是在替我担忧吗....我伸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握在手心,微微的冰凉从掌心漫至全身 

一瞬间,我冷静了下来,方才定了心神,一阵阵碾心的疼痛又悄悄的席卷而上,一丝腥甜又从喉间涌出,我硬硬生的咽了下去,再抬眼我眼中血红已退,一如当初的一片清明 

我微笑着看了腾耀一眼,便迈步走出了门外,没有回头再望一眼,靖丹请你放心,今后我萧遥依旧是萧遥。 

奈何天 第五十五章 

莫约一个多时辰后,我出现在议事偏殿,望了一眼里头腾耀正坐于高位之上,其下五六名文士武将在旁,其中一两个是我当初在北擎宫中就见过的中书平章施朱跟左丞相严文林。 

我走至殿里,殿中突然寂静无声,众人皆掩不住惊讶神色的打量,而腾耀只是冷冷看着我,一语不发,不过面色倒是不怎么好,大多是归究于他方才遭我怒极之下受击所致,我又走向前两步站定至腾耀身前,然拱手深深一拜鞠。 

直起身,见腾耀向是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一瞬惊讶,我淡淡笑了,高高的扬首与之对视,夜墨似的眼眸,不解探测疑惑等等饱含各种意味的目光流转 
在这双空荡至清明的眼底,他能看见什么,如有血泪,亦已干。 

半饷,腾耀泯嘴轻笑了声:“虽然迟些,来了就好,朕正与众卿商讨要事,你也跟着听听,说些意见。” 

腾耀说着眉宇之间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倨傲神情,如果昔日如他所言种种我是输在于心软两字,那么日后他就是败于他的过度自信,总以为胜卷在握,一切尽在他控制之下。 

众人又开始他们密议的长篇大论,而我走近后方才发现案上一旁竟放着那数日被我丢至养心殿内的那把红雪,是半插入剑鞘,露出一小截银白剑身,其上血迹已被清理干净,在黑夜里特别显的白莹晶亮,鼻息间似乎还嗅得到淡淡的血腥味。 

腾耀把那日屠杀了无数西楚宫人甚至曾经架在他脖上的剑放在这,又是何用意,我抬头望了他的侧脸一眼,若有所思。 

回神过来旁底下已是众议纷纷,只听得腾耀不耐的拍案喝道:“严卿说的即是,行军作战首要的便是粮运问题,我北擎距南篱可谓千里,且要攻下南篱这等国势堪称不弱的一国,也不是短促之间能够成事,且若从陆上运粮,不但耗费众多人力,两军对战时如此漫长运粮途径,遭袭劫粮的可能性也太高,粮草一旦断,之前一切汲汲营营可谓功败垂成,此事攸关北擎能否一统天下大业,朕不容许出丝毫差错!” 

被腾耀肃然斥喝,众几位纷纷噤声,面露沉思苦恼之色,一片寂然,看得腾耀火气更甚:“怎么朕的心腹大臣们平日枉称智高谋深,真正用着你们的时候却只是不说话吗,难不成还要朕来说,那朕要你们这般臣子还有何用。” 

严文林一顿首,低声道:“臣以为,还是以河漕运粮为上策...” 

一旁的施朱未待他说完便急急截道:“从北擎到西楚临南篱边境,那里来一条这么长的河道,若是要建运河,如此大兴土木之下,一定会引起南篱的戒心防范。”话毕,众等的脸色皆黑了下来。 

我静静说道:“怕引起怀疑,那找个他们不会怀疑的人去建不就成了。” 

腾耀转头看着我,有些苍白的嘴角轻扬,神情颇为玩味。 

施朱一愣,立即出言反驳:“找这样的人谈何容易,要是...” 

懒得浪费唇舌,我站起身顺手带了一旁茶几上的盆兰倒出,把盆里的泥沙撒了一地,我面背腾耀,开使划起现今简略的各国疆域,另又加了几道北擎西楚的主要河川。 

我指着上面的祈水说道:“祈水与西楚境内主支楚河相距不过六十多里,且祈水纵贯了北擎左侧流域,末流又走至了西楚国内,若说是西楚为了国内的货物畅流,要连接这两条河川,对外的可信程度不低。” 

话声方歇,腾耀严文林等人眼神里全是赞同之意,施朱沉吟了一会还是疑惑道:“但到底这运河该由谁来建?” 

“无论是谁,前提是这个监工动土的人当然不能是北擎任何一人,当然也不能是我,毕竟他们对于我这突然窜出来台面上的新脸孔必是存有一份怀疑。” 

腾耀此刻才松了紧皱的眉头,慢悠悠道:“这么说来,你心中已经有了适当的人选了?” 
我无声的笑了笑,缓缓道:“有,西楚前朝六王爷,厉之仪。” 

丢下一句惊人之语后,我再一拜揖,便转身从容的径自走出偏殿。 


夜不知更,西风刮骨,自是高处不胜寒,只是寒的是冷风还是人心,人是寒心还是孤独。 

我坐在屋脊上望着宫外的不夜喧嚣,繁灯莹莹,竟是叫天上的几颗星子都减了光采,虽觉可惜,等明日随腾耀赴军营前线,这安平灯火笙歌,怕也是难见。 

我幽幽吟道:“惨淡龙蛇日斗争,干戈直欲尽生灵,高原水出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腥....” 

兴索萧然之下想跃下地去,一转身却瞧见了伫立在青石板上的腾耀:“这么夜了还不睡,明天可是要连日赶程了。” 

“赏月啊”头一望方看见天上正是浮云蔽月,那还有半点月光,联想起当出厉之仪的赏月意境论,没想道今日我也用着了,不由得有些暗自好笑。 

大概是我神情古怪,腾耀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在想什么...为何不过一夕之间你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且你今日的提议,当真是出于善心益处的吗?” 

我撇了嘴角,冷哼:“不相信大可不要采用,我提厉之仪这个人选,当然也是基于你我双方都有好处的,如果由他出面,让外头认为西楚六王早与我连成一气,我萧遥发动宫变则是更加的具说服力,而西楚人为了商运建河道也更不会让人疑心,当然你也要付出乡等值的代价让厉之仪肯为你所用,爵位权势这些利诱的把戏,想当然你应该是驾轻就熟,不用我班门弄斧的仔细教你这些吧。” 

“你的目的单单只有这样?”腾耀依旧是冷竣的表情,只有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灰黯不明的光彩,是隐约的一种警戒之意。 

“不相信或者你有更好的方法,你大可以不要采用我的意见,反正都与我无损,我倒是无所谓”我漠然的说完,满意的看见腾耀眼里的疑虑更深后,纵身一跳便走了。 

奈何天 第五十六章 

天下之大,转瞬间要找出一人实非易事,但决心要找动用了无数密探,一日之间找出原本就暂居在城郊的人,也并非不能做到,得知了厉之仪住处后,我自愿当说客说服他担任运河监工。 

站在窗外,透过窗栏内那点跳耀着的火光,明暗交错间映出他的轮廓,像是被这太沉的黑夜压的太重,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已不复见,桃花儿似的眼角也不再飞扬,性烈如火般昂扬快侠的人,像是被厚厚的蒙上层灰似的那般,魂蚀黯然。 

暂且打住了所有愧疚心凉,我像股疾风似的闯了进去,转眼就落座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厉之仪先是戒备的察看了一眼,见着是我后便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像视我于无物。 

老实说我有些吃惊,闯入时脑里已设想过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愤慨,破口大骂甚至是二话不说直接对我动手。 
倒是没想过,那个大情大性喜形于色的厉之仪,居然选择漠视我,把他惹到了这地步,我倒也算本事了。 

从自己的思绪脱出,我淡淡道:“今日已决定了祈水跟楚河间要造运河以互通相连,做为他日北擎南下大军粮草运输主途,那工程总理监工,也决定了由你来担任。” 

厉之仪脸色突然难看起来,霍然站起身粗暴的一把推开门,力持冷漠的脸还是泄露了一丝愠色:“你们当真以为我厉家人国破家亡后落魄潦倒就会乖乖为你们所用吗,未免太瞧不起人了,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滚!” 

我依旧舒适的坐在椅上,无视他泛青的脸色把我对腾耀说的那番话又简略的重述一遍,当然也包括了他这么作的好处何在。 

他听了再也掩不住愤愤往我面前一站:“那些东西我向来我不屑入眼,我看重的东西早就没了,早就被你们在一夜间毁之殆尽,你当日叫我今后见了你萧遥便退而避之,躲得远远,我都躲到这来了....怎么你还要自己来惹我,真是莫名其妙,你当真以为我厉之仪如此好欺吗?” 

“我只是来告诉你,并没有询问你的意愿,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我嘴角一挑,眼里却是一点笑意也无,纵然笑,也是冷的。 

“你!”厉之仪咬牙切齿,眼里愤怒的火焰正熊熊烧着,他怒极之下高扬起右手,像是准备狠狠掌我一巴,尚来不及落到我脸颊上,我便先一步截擒住他手腕,凝劲化作几道针气射入尺桡骨端,故意让他疼上一会儿。 

我嗤斥道:“你没有能力跟我玩这种把戏,再有下一次你那只手要打,我就直接了当的断了你那只手,让你够受。” 

厉之仪捂着右手,虽听我说的刻薄,但也心知肚明事实如此,只好闷哼了声狠狠的瞪着我。 

我又恢复了原本的淡淡笑容,轻声说道:“不要说你不希罕那些,世上这么多的人事物,只要你活着,总还有一些是你希罕在意的,那就是弱点....你也是聪明人,希望你别逼我非弄得你到穷途末路,相信那样....最吃苦受罪的人会是你。” 

静夜更寂,我低垂着眼听着屋内深深的一呼一吸声,也能猜出厉之仪是怎么样在极力控制忍耐自己的愤怒,学着忍耐,也正是我这样尖酸刻薄的原因。 

我依旧敛目,不着痕迹顾盼了下四周,果见窗角下一道黑影晃动,腾耀果真是对我起了防范之心,这倒也好,其心不宁,必先自乱阵脚。 

天蒙蒙亮,晨夜暧昧交错之际。 

看着厉之仪北上后,我漏夜策马赶上了腾耀大军的脚程,知会了南平一声后,指了一处的帐篷供我休憩,说是已预先备给我的。 
一掀帐帘,一股饭菜香气扑鼻而来,定睛一瞧,帐内竟摆了满桌十数道的菜肴,我唤了守帐的小兵问了这怎么回事,他却也不甚清楚,只知是上面有人吩咐了伙部每半个时辰都撤换上热饭菜,我正疑惑是不是南平好心的特意吩咐。 

帐帘再掀,却是腾耀笑意斑斑的走进:“朕一听南平说你赶到了便赶紧来瞧瞧,这些菜是我叫人准备的,想你这几天奔波劳碌一定未曾好好吃顿饭....” 

“前两日仔细一看看你,发觉你真是瘦得多,两颊都陷下去了,怎么就不懂得好好的照顾自己呢”腾耀似笑非笑的伸手延着我的鬓边摸下。 

我狠狠拍开他的手,依旧是神色不变的淡淡道:“我今日何等模样,一切...都还拜陛下所赐,给天真愚蠢的萧遥狠狠的一次教训。” 

腾耀不以为意的笑笑:“朕知道,你心里对朕必是有怨的。” 

我抬头,冷冷视线直射向腾耀眼底,一字一句缓缓吐道:“不,我谢谢你,我谢谢你教会我人外有人的道理,此后,我自当永生铭心,可谓受用无穷,我又怎么会怪陛下呢....” 

见腾耀听得为我话外之意不禁一愣,我不加以理会,径自走到桌前坐下,仔细想想一日未食胃也正是空的慌,于是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