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来临+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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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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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地府
练离其实不太明白人世间的情与爱,他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糊涂的,只是单纯而近乎本能的喜欢那个严肃规整的男人,那个与他所认识的所有的人都不一样的人。他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有趣的,会关心他,偶尔训斥他的人去喜欢着,他几乎忘记了他是这地府十殿的最高权利拥有者,他是王。
练离跪在殿中,看着上方那威严的人,雷厉风行地处理着事情。他派了黑无常与小鬼去追回那已前往投生的两人,又与判官江树人一起修改了生死簿,商讨向天宫汇报此差误的对策。
练离静静地跪在地上,冰冷的墨色大理石的地面,硌得他的膝盖生痛,那凉意一路升上来,直到肺腹之间。腿渐渐地麻木起来,没有了知觉。
薛允诚用好大的劲儿,阻止了自己向下方看去,却依然能够感到,那一道疑惑,委屈,不满亦不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在这一刻,他对自己说,不能心软,不能不让他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自己一时的放纵有可能会害了这个大胆的,过于善良,又颇有些任性的小孩。
黑无常去了有半个时辰,本来,不该有这么长时间的。
终于,黑无常回来了,对薛允诚说:“王,那两人。。。”
薛允诚问道:“追回来了么?”
黑无常道:“是。但是,他们。。。他们得知自己这世世无望在一起,双双。。。毁了元神。。。他们。。。魂飞魄散了。”
魂魄在地府消散,就意味着他们永远也没有了投生的可能,在这天地间,永永远远地消失了,那是比人间的死亡更为彻底的消亡。
这数百年里,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地府大殿里寂静无声。
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间的人那么怕死。原来怕的是地府只认律条不认情!”
练离的眼睛满满的全是眼泪,随着他的话音,终于刷地涌出了眼眶,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是浓重的悲伤。
他是在枉死城里看见那一对年青人的,男孩子清和儒雅,女孩子美丽温柔,给他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他们生前因为不能相爱,受尽苦楚,后双双殉情,寄希望于来世的相聚,练离其实并不十分了解他们口中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可是本能的,他想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够在一起。可是,如今,不过一两个时辰里,这么年青美好的灵魂,灰飞烟灭了。
练离年青敏感的心,无法承受这样的结局。
薛允诚凝神看着他,那个孩子,远远地跪在殿前,小小的一个,年青稚嫩的面容下,是那样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刹那间,记忆如水一般地涌上来,让薛允诚措不及防地心痛。那个孩子,那个把他微凉的柔软的身体贴在他后背,对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的孩子,那个不顾天上地下的律条,只愿能给他买一个生日蛋糕的孩子,那个无数个夜里与他相对而坐的孩子,那个总是对他笑脸相迎的孩子,那个流着眼泪对他说我想我娘的孩子,那个用手指在他唇边沾了菜汁送进自己嘴里的孩子,那个夜晚挂在床边然后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的孩子,不过片刻功夫,如今他用这样哀伤而疏远的眼光望着他。
薛允诚狠着心肠说,“白练离,你去思过殿吧。”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他,他才能长长久久地把他留在身边。
练离的眼泪在清冷的空气中被渐渐地滤干了,他答:是。
送他去思过殿的,是黑无常。
他对练离说,“你不要怪王,如果不这样做,他保不了你,也保不了我们这地府十殿。你知道吗?这天上人间与地府,每一个人的运命,都是规定好了的,就如同一条锁链,若其中一环出了差错,全盘便错,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意修改生死簿,天宫不容,玉帝怪罪下来,会连累整个地府。你明白吗?”
练离点点头,“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只是君黎哥哥,我心里真难受。”
黑无常说:“咱们神仙和人一样,活着,都有很多的无奈啊,小练离,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往后,你要经历的还多着呢。”
思过殿,是整个地府除了十八层殿以外最为黑暗阴冷的地方,所处的位置也紧临十八层殿。每一个犯了过错的地府神仙鬼官都会被锁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没有床与椅,只有一袭地铺,铺了麻絮。
练离缩在小屋的一角,他的脚与手被千年寒冰制成的锁链锁住,锁链的一头没入墙中,天衣无缝。那寒冰的冷气如同一柄利刃,细细地缓缓地在他的骨头缝里割过去,那一种痛啊,练离只能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把那如蛆附骨的痛缩到最小。耳边是十八层殿里那些受着百般酷刑的鬼魂们凄厉的叫喊声与绵长不绝的哀哭声。
在一片晕迷中,练离听到有人小声地在叫他的名字,阿离阿离阿离。
练离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面前。
那影子唔咽着说,“阿离,阿离,是我呀。我是去尘。”
那一瞬间,练离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去尘。”
去尘道:“阿离,你看,我给你送被子来了。你盖上这个被子,就不会那么冷了。”
练离认出来,那是自己平时盖惯了的被褥,是那个人送给他的。轻的,却暖。象那个人对他的好。从来不说的,但是倒底还是有的,倒底还是鲜明的存在的。
练离突然悲伤得不能自己,这以后,怕是再也不会了吧?
练离说:“我不能要去尘,会连累你也受罚的。我做错了事,要自己担责任,不能再累了别人。你快走快走吧。。。”练离的声音渐次小了下去。
去尘说:“阿离阿离,我实话对你说了吧,这个,是王授意我送过来的。”
只是,练离没有能听到他的话,他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
薛允诚站在一片黑暗中,长年在阴暗的地府中生活,让他的眼睛即便在这样的暗处,也能清晰地视物。他看着那个孩子,团在一起的身体,睡眠中也是苦痛的神色,他在他的脸上从未看到过的样子。薛允诚叹一口气,轻轻地叫,阿离。他蹲下去,把手扶上了他长长的散在麻絮中的零乱的头发,他一直都记得第一次抚摸时那种柔滑的触感。他说,阿离,对不起。
他在他的四周布下无形的屏障,那屏障里,充满了温暖湿润的空气,慢慢地,那个小孩的身体舒展开来,面上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与安详。
第二天,练离被放了出来。
他悄悄地离开了地府。
因为他偷听到判官江树人与薛允诚的对话,江树人说,“王,练离这个孩子,好象不太适合呆在这地府,你看我们是不是把他退回天宫,请玉帝和王母重新派一位担任白无常一职?”
练离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勇气听薛允诚的回答。
地府十殿白无常练离,从地府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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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人间
祁承远看着眼前的那一堆钱,惊讶万分,握住恰恰恰的肩问:“恰恰,你哪里来的钱?”
恰恰说:“我去打工啦哥哥。”
“打工?”
恰恰点头道:“是悦悦带我去的。”
祁承远问:“你在哪里打工?打的什么工?”
恰恰说:“我去替人家发传单。人间的人,真有趣,他们好象喜欢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发来发去。好多人到我这里来拿那些传单。老板可高兴了,他特地多给了我一些钱。”
祁承远说:“恰恰,你要钱做什么?”
恰恰说:“有了钱,哥哥就可以买大房子了,哥哥就可以和子雅姐姐在一起。”他温暖的清脆的声音里,有一点什么别样的情绪,祁承远想抓住,但是这情绪,转瞬即逝。
恰恰问:“哥哥,这么多钱够不够买大房子?如果不够的话,我以后还可以去打工。”
祁承远看着桌上的钱,卷成小团的,皱巴巴的钱,十元一张的。
祁承远低头慢慢地把它们一张一张地展开,抹平,一张一张放好。大概百十来块的样子。
祁承远把恰恰抱过来,恰恰的头,窝在他的肩窝里,恰恰的气息,就在他的耳畔。
祁承远说:“够了,很够了,恰恰。”
祁承远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里,除却幼年时,父母及祖母的关心与痛爱,在这长大后的十几年里,他所得到的最温暖的情意,竟然是一个来自遥远的天宫的小仙子给予他的。
祁承远接着说:“可是恰恰,我们,不需要买大房子了。”
恰恰抬起头来问:“为什么?”
祁承远说:“因为,我跟子雅姐姐已经分手了。不在一起了。”
恰恰诧异地问:“分手?为什么?你们不是有情人吗?”
祁承远苦笑道:“曾经我也以为她是我的有情人,可是原来她不是。”
黄子雅与许多出生平民受过良好教育有些姿色的女孩子一样,她们渴望着过一种与自己父母完全不同的生活,精致的,文雅的,书本上那样的生活,而她们可以依赖的,不过是她们自己。当时别人给她介绍祁承远时,她听说他在一家著名的IT公司工作,心里真的是非常非常期待的,期待他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生活。及至见到了,祁承远又是那么的高大英俊,黄子雅真的觉得上天对自己真是很眷顾。可是,接下来,她了解到,祁承远在那家公司做的只是后勤工作,无非是发一些应时应节的福利,端午节是棕子,中秋节是月饼,春节则是各类的小包装食品,他甚至负责整个公司厕纸的采买工作。黄子雅真的是非常非常失望的,那一种失望,无从言表,却如骨鲠在喉。祁承远的英俊,祁承远的温和,祁承远的体贴,祁承远的宽和,却又让她不舍放弃,但是,祁承远的淡泊,祁承远的平淡到近乎平庸的生活理想,却也让她越来越无法忍受,她常常想,祁承远这个人,宛若站在镜子前,他的一辈子,似乎可以通过镜子,通透地看到数十年后,那时的他,也许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公司职员,不惑之年的他,可能还在分月饼,分粽子,在厕所里换着一卷又一卷的手纸。她常常问自己,自己真的就这么嫁个这样的一个人了?每当想及此事,她就会觉得,她梦想中的那种生活,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地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就会觉得,有一丝丝的凉意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地升上来。这一次外出学习期间,她认识了一个很出色的从海外归来的男子,彼此也都有了好感。回来以后,她做了最后的一次试探,借家里人的口,让祁承远买一套大一些的,好一些的住房,以做将来结婚之用。祁承远的回答,几乎是她意料中的。
他要的,是一个小小的屋子,一个安静的,与他一样无欲无求的妻子,一份平淡简单的生活。但那,不是黄子雅要的,也不是她能给的。
祁承远呆呆地想着心事。
他的掌下,是恰恰温暖的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那一种无言的抚慰,象水流一样,缓缓地流传过来。
恰恰回手抱住祁承远的腰,低声地问:“哥哥,你是伤心了吧?你不要伤心啊。”
祁承远把恰恰调了个个儿,好让他更舒服地窝在他的怀里。祁承远想,伤心嘛,不可能没有吧。但是更多的,好象是挫败。他知道自己是平凡的,但是没有想到,这种平凡会被与自己相爱过的人认做是平庸与无能。
祁承远说:“恰恰,你觉得哥哥很没用吗?”
恰恰说:“不会啊哥哥,哥哥会写故事,哥哥会做饭,哥哥个子高,力气大,哥哥是很好的人。”停一下,又补充道:“最好的人。”
祁承远笑起来,“谢谢你恰恰。”
恰恰说:“哥哥,你别再难过了,你永远笑着多好。”
祁承远说:“是,恰恰,我不难过了。齐大非偶,有时候,失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恰恰并不太明白祁承远所说的,但是,他想,只要哥哥不再难过,一切就都好了。
那以后,真的是两个人的生活了。
祁承远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恰恰,恰恰于他,越来越是一种不能或缺的存在。甚至在上班的时候,在忙碌的空隙里,恰恰的笑脸,他明亮的眼睛,他清脆的声音,他抱着他胳膊满足地睡去的样子,他穿着他的旧棉衣,在屋子里摇晃着来去的样子,会在那一团杂乱的工作中浮现出来,象乱石间无畏的花,静悄悄地开放,兀自地散着清香,暖了祁承远的心。但是,祁承远却并没有细究自己的心情。
那一年的冬天,N城下了很大的雪,压踏了一些细幼的树木,破坏了祁承远租住的那一段的电线线路。那一晚,天特别的黑,特别的冷。
祁承远把恰恰搂在怀里,给他焐着冻得冰凉的手脚。
恰恰细细的呼吸就在他的胸口间,他动也不动,也不象平时那样絮絮地跟他说话。黑暗,衬得静谧更为安静,安静,衬得黑暗更为深厚。
恰恰忽然问:“哥哥,有件事,总想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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