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乱






  “我已经没事了。”我笑着摇了摇头,回过头,再看看梦璃。睡梦中的梦璃,似乎很痛苦,脸色苍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布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菱纱,你……帮我打一盆水来,好吗?梦璃她……出了好多汗……”我说。

  “嗯,好的。”菱纱望了一眼梦璃,出了门。

  支走了菱纱,我趴在床边,紧紧的握着梦璃的手:“梦璃,你还记得昨晚即墨的花灯吗?你也说过,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呐,梦璃,所以,你不会怪我的吧……梦璃……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一边说着,一边低低的念起了咒,一点光芒出现在指尖,我将手指覆在梦璃的眉心,那点光芒一点点渗了进去,终于,消失不见。梦璃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慢慢的舒展开。而我的视线,却一点一点的变得模糊起来……因为……我封印了梦璃那一点点苏醒的记忆……虽然我很明白,这个小把戏根本瞒不了别人太久,尤其是婵幽……如果是她的话,这个封印,轻而易举的就可以破除了吧……而到时候,我则要遭受法力反噬之苦……可是,就算是骗人也好,哪怕是假的也好……

  “好梦璃……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你走了,大家都会伤心的……尤其是紫英……如果让他知道你是妖的话……该怎么让他接受这一切……我知道我是自私的……哪怕是自私的,我也想要你留在我们身边……活生生的你,而不是虚幻的你……呐……梦璃……就这一次……我只骗你这一次……原谅我……好不好……”我的眼睛越来越失神,一种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溅落在梦璃的手背上,仿佛破碎的琉璃一般晶莹,“梦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请你原谅我……就这一次……原谅我的任性与自私……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原谅我……好不好……呐,说好了,七天……就七天……七天之内,我会想办法改变紫英的看法……梦璃……对不起……原谅我……剥夺了你七天的记忆……”

  我失神的望着梦璃,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菱纱回来了吧……我赶忙擦干眼泪,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将所有的愧疚与难过都掩藏起来,不漏痕迹……

  我从菱纱的手里接过蕴湿的毛巾,细细的拭着梦璃额头的汗珠,一边思量着该怎么向别人说明这件事情……

  “菱纱,你照顾下梦璃,我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紫英和天河他们。”梦璃已经因为封印暂时陷入了深度睡眠,我把手中的毛巾交在菱纱手上,对她说。

  我从我的包裹中翻出一个不算小的锦盒,小心的揣好,想去禁地找紫英和天河。没想到刚出剑舞坪就碰到了紫英,“天河呢?”我问。

  “他去醉花荫帮玄霄师叔采凤凰花了……”紫英回答。

  凤凰……花吗……玄霄……你真的,只是想要一支凤凰花吗……我一定要在玄霄破冰之前阻止他……

  “子落?你怎么了?”紫英诧异的问,“你找天河有事吗?”

  “啊?没……没什么事……我……”我吞吞吐吐,却还是没有勇气将梦璃的事情说出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果然……还是太过贸然了……果然还是说不出口……到底该怎么办……

  我见紫英看我的眼神越来越迷惑,赶忙转移话题,“呐,紫英,在即墨的时候我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你吗?”

  “何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紫英说。

  “你……能不能教我铸剑?”我问。

  “铸剑?为何想学铸剑?”紫英惊奇的望着我。

  “嗯……别问为什么……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我抬头望着他,“呐,你是不是怕没有好的矿石?不用担心,矿石我已经找到了~”生怕他不答应,我赶忙掏出袖中的锦盒。

  “这是……?!”看到锦盒里的东西,紫英眼中的惊奇更甚。只见那锦盒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灰黑色的陨铁。虽然陨铁的外形并不出众,但紫英之所以感到惊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陨铁本就是天外之物,是陨石的一种,因含铁量极高,故称为陨铁。其中还含有其余稀有的金属,因此陨铁所铸的剑不受任何东西的腐蚀,而适合铸剑的陨铁更是少之又少,陨铁中铁的含量不够高的话,不仅不能熔成剑形,反而会在熔炉中炸裂开来。所以陨铁剑虽不像望舒、羲和所用材料珍贵,但也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紫英感到惊异,也在情理之中。“这等珍贵的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紫英问。

  “我离开的那四年,每当闲来无事就会天南地北的乱逛,这块陨铁,就是那个时候得到的。”我说。当年随玄琉修练期间,闲来无事除了打探消息,就是天南地北的寻找可以用于铸剑的珍贵矿石,而这块陨铁,是我在南疆的一间小村子里得到的。

  “当时它的主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苗族老人,因为他将这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当作宝贝一样的供着,村里的人都视他为异类。当我遇到他的时候,老人眼神呆滞的抱着这块石头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痛哭流涕,当时我曾掂量过这块石头的分量,这块看似普通并布满沟壑的石头,重量却比平时的石头重上四到五倍之多。”我说,当年那场景让我想起了“和氏璧”的故事,“我虽想要得到这块陨铁,却当真不忍夺人所爱,没想到那老人竟眼神发亮的将石头赠予我。问其原因,他只是对我笑笑,告诉我这块石头只能被赏识它的人所拥有。一年后,当我再回到那个村子的时候,老人却已逝世多时了……”

  “可是……子落……陨铁固然珍贵,可是光有陨铁的话,并不能够铸就好剑……”紫英说。

  “我知道的啊……只有陨铁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铁剑罢了,所以……嘻嘻……”我神秘的一笑,轻拍手中锦盒的盒底,盒底便悄然打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应声而落。

  “这是……冥山之石?!”紫英惊讶极了,“你……”

  “嘿嘿~吓到了吧?不错,这可是我在堂溪千辛万苦寻了数个月才找到的哦~”我笑着说。

  “这回,总可以了吧?紫英,你就教我吧,好不好?”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生怕被他拒绝。

  紫英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吧!”我拉着紫英就往承天剑台跑。

  剑台上,紫英将冥山之石与陨铁投进熔炉,等待铁汁的流出。“要是有堂溪之水或者龙泉七星古井中的井水就好了……”我呆呆的望着熔炉,嘟囔道。

  “你怎知如此之多?”紫英又一次被我震惊了。

  我冲他一吐舌头,说:“你那么喜欢剑,我怎么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呢?就算不知道也得学啊。”看来小紫英今天着实被我吓得不轻,嘿嘿……

  紫英注视了我一会儿,将眼神移回熔炉,说:“待铁汁流出,再去汲水也不迟。”紫英顿了一下,说:“我们,回去吧。”我点点头,这陨铁乃是天外之物,并非这一时半会儿就可熔于炉中的,更何况,这陨铁需与冥山之石相融才能铸剑。

  “天河……与玄霄师叔义结金兰了……”临近剑舞坪的时候,紫英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哦……嗯……这是一件好事啊,紫英,你不开心吗?”我扭头望着他。

  “我……”紫英不语。

  “紫英,我知道玄霄与天河的父母同辈,你未免会觉得礼法不合,可是,紫英,你有没有想过,礼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望着他的眼睛。“紫英……如果让你在剑,礼法和我之间选择一样,你会选哪一个……”

  “……?!”紫英疑惑的望着我,“子落……”

  我打断他的话,收起眼神中的哀伤,问:“好了,说着玩的,何必当真……”其实,我是害怕听到他的答案……“呐,紫英……”我神色凝重的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苦心维护的规矩礼法,或者你所坚持的信仰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或者,它与你想象中的根本就是背道而驰,你会怎么做……”

  “子落……?”紫英看着我,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今天……说话为何如此奇怪?”

  “没什么……我累了,先去睡了……”我转身向房间走去。紫英在刚才的位置长身而立,始终目送着我,没有移动分毫……

  还是……说不出口……怎么办才好……满头愁绪的我走进房间,却看到菱纱昏倒在梦璃的身边。“菱纱!”我冲过去。只见她双眸紧闭,浑身冰凉,嘴里含糊的吐出一个不清楚的音节:“冷……”终于听清楚她所说的话,我伸手搭上她腕上的脉络,心里顿时一沉,菱纱的脉相怎会如此虚无缥缈,时有时无,一股冰寒之气隐隐的渗了出来……

  我赶忙将菱纱扶到床上,调息屏气,将火灵之气缓缓输入她的体内,手掌接触菱纱背部的刹那,我心猛然一惊,明明每天都有帮她抑制寒气,况且还有重光教给菱纱的心法相助,为何此时菱纱却寒气透体,连我在接触的刹那都觉到刺骨的冰冷,那菱纱她……我不敢再想下去,念动心诀,与此同时,一股微小的仙气掺杂在火灵之气当中缓缓的向菱纱的心脉流去……

  菱纱体内刺骨的寒意终于渐渐散去,好不容易摆脱寒毒折磨的她也渐渐的睡熟了……我收回真气,顿时觉得胸中气血翻腾,眼前发黑,我赶忙定住心神,点了周身几处大穴,一阵甜腥的味道从喉咙处涌了上来,一口黑红色的淤血喷在了地面上……

  我虚弱的靠着墙壁,满头大汗。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我一介凡人,只因修练了玄琉的法术才会带有仙气,却妄动本就不该属于我的护体仙气给菱纱疗伤,才会被寒毒反噬,而护体仙气衰弱的我,匆忙用真气抵御寒毒,才造成真气翻滚,血脉逆流……若刚才没有强行抑制住翻腾的气血,用内力逼出淤血,恐怕我此时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只不过,看来夙瑶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真该死……夙瑶,你到底在做什么……玄霄……冰柱中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强撑着站了起来,抹掉头上的汗,迈着虚浮的脚步敲开了天河的屋门。

  “子落?怎么了吗?”天河奇怪的看着我。

  “没什么事……我……想和你借一样东西……”我说。

  “什么东西?”天河问。

  “呃……灵光藻玉……”我说。

  “啊?你要那个做什么?”天河挠了挠他的鸡窝头。

  “啊!那个啊!上次看到那块玉那么漂亮,我好喜欢,想找一块和它材质相同的玉石,所以想和你借来研究一下,过两天就还给你,好不好?”我扯出一个谎话。

  “这样啊!当然可以,给你!”说完就把玉递给了我,“对了,梦璃她怎么样了?”

  “你放心,梦璃已经睡了,菱纱也已经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接过玉,说,“对了,今天的事,千万不要告诉紫英啊!”

  “为什么啊?”天河傻乎乎的问。

  “呃……因为我是要送给他的啊……”汗,我自己都差点儿为这句话晕了,我一时实在是找不到可行的理由了。

  “哈哈!这样啊!没问题。”天河笑着说,“那,子落,晚安。”

  “晚安,天河。”我转过身,不觉的苦笑,好像,我对他们四个人……一直……都在撒谎……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呵呵……罢了,顺其自然吧……

  整整一个晚上,我守在菱纱和梦璃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出现半点闪失……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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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谎言……这女主好像就没说过几句真话……没法说真话啊……

话说西边叫西域,南边叫南疆,中间叫中原,那北边和东边叫什么……





十八 花殒禁地,异星扰众轨

  次日清晨,紫英、菱纱和梦璃在门口等天河那个懒虫起床,我摇摇晃晃的出了房门,两只脚软的如同漫步云端。

  “早上好……”我迷迷糊糊的和紫英打了个招呼。紫英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早上,我一直对着镜子假装梳头,菱纱和梦璃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此刻她们看到我的样子,也是被吓的不轻。

  “子落……你……”梦璃一脸惊讶。

  “啊?我怎么了?”我装傻的看着她。

  “子落,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