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乱
“只是想来告诉落妃娘娘一件事。昨日那个蓝衣白衫擅闯皇宫的人,如今已被皇上压在天牢,听后皇上发落。”丁公公的眼睛不曾从子落身上移开,小心地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话语才落,满意的看到她的肩膀闪过一丝颤抖。
“熙焯……他想怎么做……?”眼前的少女没有了刚才的镇定,抬起头,眼神中有一些恐惧。
“皇上的心思,咱家又怎么知道?只是皇上很生气,这私闯皇宫,也不是什么小事,怕是罪名不清吧。”丁公公故意试探性的拿话吓子落,对什么都还不太清楚的子落果然中套。
“熙焯在哪里!我要见他!”眼前的少女越发的慌乱起来,“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他想怎么做,冲着我来就好了!放了紫英!伤了他的人是我,与紫英无关!”
“皇上说他不想见你。落妃娘娘还是好生在落熙阁休息吧。”丁公公在子落冲到他面前的一刹那退出去,关上了门,任凭子落在里面又敲又打。他笑笑,对子落的反应满意极了。这样,足够了。甚至,还得到了更有用的信息,那个人叫紫英吗……紫英、紫落……果然是有关系的啊,看来自己没猜错。
“好生照顾落妃娘娘,不许对其他人提及今日咱家来过的事情。”丁公公吩咐了一声,便走了。
三日后,昏迷中的熙焯终于清醒了过来。
“皇上,你醒了?”一直呆在一旁的丁公公惊喜地问道。
“嗯。”熙焯轻轻点点头,随即问道,“她呢?”
“皇上所说的她是?”丁公公有些不悦,不敢明说,于是明知故问。
“落妃如何了?”才清醒过来的熙焯没有注意旁边人的情绪变化。
“一切都按皇上吩咐的,落妃娘娘现在落熙阁。”丁公公回道。
“是吗……”熙焯轻声说了句,继而悄悄地闭上眼,再没说什么,直至太医送来了汤药,才又开口,也只随口答了几句。
“都出去吧,让朕一个人待会儿。”熙焯假装没看见一旁丁公公不放心的眼神,一摆手,便把屋里人都遣了出去。
硕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熙焯望着空荡荡的寝宫,不禁黯然。有多久,不曾一个人独在一间空荡的屋子里了?自从她来了以后,连孤单的味道,都渐渐淡忘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他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如今,她记起来了,他的梦也就醒了。但他却不曾料到,梦醒后的现实竟是如此{炫}残{书}酷{网} ,她,竟然是慕容家的孩子,竟然就是那个被他赶尽杀绝,苦苦寻了六年之久的女孩,而他,竟然爱上了她,爱到骨子里的爱。第一次,觉得这般绝望。该怎么解决这一切?该怎么面对她?他不知道。
熙焯想要坐起来,只是肩膀微微用力,左侧立刻传来一阵剧痛,使得他不得不又再一次倒在床上。他又一次想起她刺入那一剑时悲痛的眼神,左侧再次传来刺骨的痛,她曾经,也是这般的痛吗……他以为,只要得到传国玉玺,他便不再奢求其他一切,因为他拥有这个天下。直到遇到她,他才知道,传国玉玺与她相比,又算的上什么呢?他拥有了整个天下,却不能够拥有她。他这个皇帝,如果连自己所爱的都不能拥有,那这个位子,他宁愿不要。还能弥补她吗?还能祈求她原谅吗?如果,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该有多好。可是不能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是覆水难收。二十二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后悔。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一直到再次沉沉昏睡过去,熙焯也依旧找不到答案。该怎么办才好?他不知道。
再次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御书房中的所有奏折全部搬到了寝宫,并在床前摆上了桌案,奏折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由于熙焯还不能够活动,便躺在床上,听丁公公在旁边念奏折,再由他做决定后,由丁公公代笔批阅。
甚至熙焯不顾丁公公的反对,连早朝都改在了寝宫。他钦点了几位官员,要求满朝文武有事全部告知这几人,由这几人上奏。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却都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比起无时无刻不在想起她,不如让自己忙碌起来,忙的没有时间去想她比较好……直到,自己可以面对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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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都觉得,我塑造了一个男版容嬷嬷……(瀑布汗… …||)
四十四 小人得志,此心同玉碎
事情已经过去七、八日了,我依旧每日呆在落熙阁,除了不可以踏出屋门和这里再没来过什么人以外,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熙焯始终不曾出现,每日来的人也只有送饭的侍从而已。
心中装着紫英的事情,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却又得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也得不到任何熙焯关于此事的命令,从侍从口中又问不出半点消息,就连熙焯到底如何我都不得而知。渐渐的,我越来越耐不住性子了,变得越来越暴躁。
这算什么?将我和紫英囚在这里,他到底想怎么样?他如果想得到什么,为什么又什么都不做?我越来越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一日丁公公所说的一番话,又不得不让我多心。以在宫中这些日子的经验,若是真的无事,他为什么特意来告诉我这样一番话?我才不信宫里的人告诉我这样一番话只是让我担心而已。
熙焯既然不出来,那我就逼你出来。一经决定,我便再也不去压制变得暴躁的性子,每日被送来的饭菜再也没有动过一口,而是尽数扔出门去。烦躁不安时,屋里各种各样珍贵的玉器古玩便成了我发泄的对象。不出几日,不仅屋里的东西被我砸的一塌糊涂,还留在屋内的几名婢女也不得不退到了屋外,就连送饭的侍卫每日也只是将饭放在门口,再没人敢踏进屋内半步。
这样一来,一旦消息在宫中传开,熙焯就是想再这样无动于衷都是不可能的了。另一方面,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每日百无聊赖的我,开始在发怒之余凭记忆重新修练已经废掉的武功与仙术。一是为了应付可能会突然发生的状况,凭那些花架子我什么都做不了,二则是因为紫英。紫英生日时我曾送给他的那把紫英石雕成的剑,当时因为我的手被划破,不仅借此注了灵,还在那血灵中下了咒。凭着依旧存于体内的护体仙气与被玄霄诱导出的火灵珠的力量,只要我再有一点点的内力,哪怕是与往日比起来天差地别,只要紫英将那柄剑带在身上,一般人就别想伤害他。
很快,落妃刺杀皇上的事情在宫中不径而走。想想也是,那一晚整个皇宫都被折腾的鸡飞狗跳,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宫中人都私下里说落妃性情大变,不仅刺杀了皇上,被皇上软禁在落熙阁的这些日子,每日都把在落熙阁做事的人闹得不得安宁,现在都没有人敢踏进屋中半步。还有人说亲耳听到落妃娘娘摔东西发脾气的声音。更有人传言说是落妃被死去的柳妃附了身,含恨回来向皇上寻仇来了。宫内一时间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对落熙阁敬而远之。
消息传到了丁公公耳中,他有些得意的抖了抖嘴角。子落现在反应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在熙焯旁边旁敲侧击。就算熙焯再怎么样,也不能对宫内已经如此沸沸扬扬的谣言置之不理。可是却一直不见熙焯提起关于子落或者紫英的事情。
这一日,熙焯同往常一样批阅奏折。伤口终于愈合了大半,熙焯也可以自由活动了,只是脸色还苍白的如纸一般。丁公公却再也耐不住性子,趁熙焯休息的空当,问道:“皇上,奴婢斗胆问皇上一事。”
“什么事?说吧。”熙焯端起太医刚刚送来的汤药,徐徐热气带着药香袭入鼻中,却是异常苦涩。熙焯只抿了一小口,眉头微皱,继而又将药碗放在了一旁。
“皇上,落妃娘娘的事情,皇上作何打算?”丁公公问。
“呵,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吧?”熙焯冷笑一下,有些不悦,此时的他,还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
“皇上恕罪。只是这些日子里,宫中谣言穿的紧,所以奴婢……”丁公公试探的说道,却被熙焯打断了。
“谣言?谁这么大胆子,敢议论这件事情?”熙焯语中的不悦比刚才更胜。
“皇上,奴婢说的谣言不是这件事,而是……”丁公公顿了下,看着熙焯。
“说下去。”熙焯再次端起一旁的药碗。
“宫中人近来都在谣传,落妃娘娘近日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闹得在落熙阁做事的人不得安宁,如今已经没有哪个下人敢踏进屋子半步了。”得到了熙焯的回答,丁公公说道。
“此话当真?”熙焯一愣。
“奴婢听到这事后马上派人去落熙阁询问此事,回来的人也说落妃娘娘近日的确性情大变。不仅屋内的东西砸的一塌糊涂,甚至已经几日不曾进食了。却也没有办法,因为只要有人进屋就会被落妃娘娘赶出来。”丁公公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瞟着熙焯,“皇上,此事该如何才好?”
熙焯听完丁公公的话,沉思着踱到窗前,仰头望着清澈的蓝天。子落……你为何如此……你与紫英,我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就算他慕容紫英擅闯皇宫想要抢走你,造成现在的局面,也都是我当时的一念之错,我已不想在追究你与慕容紫英什么了……只要给我时间,可是,你为何要这般逼我……熙焯心口处一阵抽痛,不禁痛苦的闭上眼睛。心中的某些东西,越是痛苦,就越是动摇……
“皇上……”一旁的丁公公见熙焯闭目沉思着,许久才壮着胆子讷讷的叫了一声。
“去落熙阁。”熙焯睁开凤目,终于决定了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句,朝落熙阁走去。一旁的丁公公听到后心中一阵暗喜,忙跟了上去。
才练完功的我听到门外有响动,以为是那些烦人的侍卫,顺手捡起地上一块不甚尖锐的瓷片,头也没回的朝门口处扔了过去,连带着骂道:“说过多少次了!给我滚!”
才推开门的熙焯赶忙一步退了回来,这才避免了被瓷片砸到的厄运。复而走进去,望着满地狼藉,不禁皱起了眉头。再看着眼前满身怒气的少女,这真的就是几日前的那个人吗?身后的侍卫见到飞来的瓷片,警惕地拔出了刀,熙焯一回手,挡住了他们。
我没有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反而还听到了刀剑与剑鞘摩擦发出的声响,不禁回过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贵气,威严,只是面色比起往日苍白了许多。
我依旧坐在木凳上,淡淡一句:“你终于来了。”
“你为何这样?”熙焯问道。
“紫英……他还好吗……”我终是忍不住,语气稍微软了下来,先问道。
熙焯愣住,是因为他吗……你这么做,都只是为了他吗……如此这般大吵大闹,全然不顾我的面子,都只是为了他吗……越是这样想,熙焯就越是不甘心,从小养尊处优的他,那种霸道比任何人都要旺盛。
“他很好。”熙焯回答,目光却比起刚才深邃了一分。
“是吗……”虽然不知这话是否可信,但至少这是个回答,心里比起最初轻松了许多,“你想要什么?”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在我们身上,到底想得到什么?放了紫英,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什么?熙焯望着少女明亮的黑眸,闪烁着无比倔强坚定的光。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在你身上想要得到什么?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原来你竟一点都没有念旧过前些日子……熙焯心中的不甘转化为了恼怒。
子落本以为熙焯是因为想要传国玉玺才会将她与紫英囚于此处,再加上那日丁公公来所说的,她以为熙焯是用紫英来威胁她,所以她才会这样说,但这一次,她却想错了。
“放了他?你以为你是谁?他擅闯皇宫,朕怎么能放了他?”熙焯第一次在子落面前自称朕,子落心里一惊,是的,她早已经忘记了,她面前的不是别的人,而是当今圣上。
熙焯的眸子深邃的看不到底,流露出一种危险的信息,他转身,冷漠地说道:“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先想想你自己吧。”说完,扬长而去。
回到寝宫,望着满屋的奏折,熙焯心烦意乱,不禁大怒,马上遣人将那些碍眼的东西全部搬回了御书房。自己则在屋中不停地走来走去。想起刚才与子落的对话,痛苦、悲伤、不甘、气恼一齐涌上心头。
子落忘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致命的事情,那就是这次她面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皇上。而以她的性格,却从来都不曾把熙焯是皇上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