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欢歌





  云姜被她强大的杀气定住,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眼看那柄神兵就要刺进她的心房,云姜眼前忽然一黑,竟是黑衣人闪身挡在她身前!玄冰剑直直刺入他的左肩,炽热鲜血顺着剑身流出,所经之处,剑体逐渐消融。
  宝姝五识混乱,神智早已不清,盛怒的望着他,倏的拔出剑,又是一刺!
  容欢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在场的人都只是楞楞的瞧着。
  手中铜铃蓦的落地,黑衣人向后踉跄几步。云姜大惊失色,顾不得地上神器,抓住黑衣人的肩膀向后一跃,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
  魔兵见状,纷纷隐身不见。
  玄冰长剑早已融的和匕首差不多大小,宝姝心痛难忍,举起手中利器便朝胸口刺去,却被一道闪电打落。紧接着,一汩汩祥和真气从头顶缓缓沉入心底……
  眼皮颓然阖紧,她倒在一个微微颤栗的怀抱中。
  
  *
  
  “我不懂。你为何要救我?”茂密的黑森林里,云姜扶着血流不止的黑衣人坐下。
  黑衣人没说话,只是缓缓的摘下斗篷。除了那双丹凤美眸,还真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没有半分棱角,没有半分霸气,透着淡淡不可言说的哀愁。
  “我更不懂,以你的修为,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让她伤了你?”
  黑衣人暗自运气,封住周身穴位,缓缓开口:“情人劫,是怎么回事?”
  云姜心里一咯噔,半响,道:“我怕夜微难对付,所以……”
  “你可知道,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还是平淡的调子,不带一丝波澜,却听的云姜难免一阵胆寒。别看他貌不惊人,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总让她想起当年驰骋六界的魔尊!这或许,也是他如今能统帅魔界三十六部的重要原因。
  “我还没有请教军师,方才为何不出手?琉毓几百年不出一次云海雪域,我们筹划了这么久,等的就是冰晶雪魄,如今错失良机,今后……”
  “冰晶雪魄并不重要。”黑衣人打断她,“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查清楚谁才是魔尊转世!”
  云姜大愕:“魔尊转世?怎么可能,魔尊元神已然寂灭,不可能转世的啊!”
  
  黑衣人颔首:“鬼姑娘与魔界渊源极深,琉毓天君爱妻如命,还曾欠下伽弥罗祖父一个恩情。我料想,他怕是拿出一条性命还了这份恩情。
  “可是,他当年帮着漓鸢冰封了天魔城啊?”云姜仍然不敢相信。
  “若是不将魔界冰封,你觉得他们的命运会是怎样?”
  云姜一凛,咬牙道:“会被天帝赶尽杀绝!”
  “就像方才冰封夜微,封之,是为了救之。”
  黑衣人轻飘飘的觑她一眼,“魔尊含恨寂灭,漓鸢同样生无可恋,本想在九天之外坐化,正是琉毓忽然赶来阻挠了他。其后,两人合力将魔界冰封。你也知道,琉毓天性凉薄,素不理会天界族人死活,更没理由插手这些是是非非。”
  “这又能证明什么?”
  “战乱平息后,墨恒天帝登基,漓鸢疯了三百年后忽然要去继任琅华掌门,鬼姑娘没过多久便生出一只体质至阴至寒的碧眼雪鼠出来。你别忘了,伽弥罗的真身,可是雪魔神。”
  
  云姜“腾”的跳起来:“你是说,容欢他是魔尊转世?!”
  黑衣人以拳掩唇,咳嗽两声:“一开始,我几乎已经确定是他。直到后来,我又得到一个消息,冥界大殿下夜微,有段不太光彩的身世,他的母亲是个凡人,被冥君遗弃在荒凉后山五百年。”
  “魔尊和夜微有何关联?”云姜越听越糊涂,她拿这个小了自己千把岁的男人根本没辙。
  “夜微是在魔尊寂灭后三百年出生的。在外人看来,冥君对这个儿子弃之如敝屐,而我却得知,夜微其实在魔尊寂灭没多久就已然出世了,冥君将他寄养在自己体内孕育了三百年,才为他找了一条至阴之蛇,得以成型。”
  云姜彻底晕的说不出话,讷讷的看着他。
  “冥界和魔界世代交好,须琊和伽弥罗更是亲如兄弟,当年须琊倒戈相向,想必另有隐情。幽冥鬼蜮至阴,云海雪域至冷,皆是孕育魔尊元神的好地方。尔后,他们前去琅华拜师,漓鸢又用护持法器封了琅华山,定是为了不让天帝有所察觉,以便保护魔尊。因此我大胆揣测夜微和容欢之间,必有一人乃是伽弥罗转世。今夜一战,我只想确定是谁。”
  云姜激动的浑身颤抖,想起他说自己险些坏了大事,心里内疚不已,忙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可曾看出什么端倪来?”
  
  黑衣人强撑着站起身,甩开云姜想要扶住自己的手。
  “是谁又如何?你告诉他真相他会信么?欲成魔身,先铸魔心,我们要做的,只有等。一千五百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些时候。”
  “恩,我明白。不过那个女娃娃是怎么回事,体内似乎有股很可怕的力量……”
  云姜话还没有说完,黑衣人已经转身一瘸一拐的向树林深出蹒跚而行。耳边,只余下他隐隐不忍,颇为哀伤的一声飘渺叹息。
  “将你特制的‘销魂合欢散’给雪紫樱送去一份儿,吩咐他……依计行事。云姜,给点儿耐心,咱们如此步步为营,他疯癫成魔,只是早晚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少发了一章,⊙﹏⊙汗
发上都没看过,继续⊙﹏⊙汗




18

18、心有灵犀一点通 。。。 
 
 
  夜微转醒,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情。
  睁开眼睛后,他再次轻轻闭上,心里竟会有些许失望。
  这是他最厌恶的幽冥宫,最厌恶的知微殿,最厌恶的婢女仆从。然而,这些最最最厌恶加起来,也没有“些许失望”来的强烈,强烈到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
  他当真伤的极重,醒来好几天,也只能略略下床走动,期间有很多人前来看望他——冥君,漓鸢,琉毓天君,鬼姑娘,容欢,甚至冥后,夜魅,鬼将,认识的,不认识的……
  可他一直没能看见某人。
  
  容欢每日必到,一坐下便开始怨声载道的讲述自己有多悲惨。
  讲到师父匆匆赶来救下宝姝,夜微心头一紧。容欢却嗖忽转移话题,说他向师父抱怨玄冰剑是件次等货,穿不透鳞片也就算了,还被几滴血给融了,结果师父的小宇宙当场爆炸……
  然后他又讲一行人回到幽冥宫,将鬼泣交给冥君,冥君又转交给师父保管。随后师父问起这蛊术是怎么回事,他无情的将宝姝供出。夜微心头又一紧,容欢成功的再次转移话题,说他正打算将宝姝的无耻罪行公诸于众,鬼姑娘怒火滔天的甩着长鞭闯进幽冥宫……
  纵他夜微大殿下涵养再好,修为再高,也着实憋不住了,就在容欢口若悬河的讲了三个时辰后,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打断他:“怎么这么久都没看见小师妹,她是不是也被师父罚了?”
  容欢正讲到兴头上,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撇了半天嘴,他愤愤道:“那个小贱丫头,师父哪里舍得罚她?你是没见师父待她有多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老相好呢!”
  夜微脸色一凝,咳了声:“师弟,这话说的过分了。”
  容欢自知失言,咧嘴一笑,低声道:“我也不是那意思,只是感觉师父宠她宠的有点儿不可理喻!你是不知道啊,她昏迷一天一夜,不仅师父为她渡气,你老子也给她渡气呢!更恐怖的是,连我老子都跟着瞎起哄!”
  夜微身形一滞,默然无言。
  容欢又道:“她醒来之后抱着师父大哭一场,后来和我老娘混得稔熟,俩人天天钻进厨房捣鼓的鸡飞狗跳。前天还差点烧了后花园,把冥后气的半死,碍着师父和我爹的面,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夜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晚餐时分,夜微打发走了所有婢女仆从,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许久。
  他有些焦躁,没错,这种情绪叫做焦躁。
  宝姝剪他白发时,他是醒着的。当时他想不明白,只是凭着直觉由她胡来,反正容欢一定会偷出冰晶雪魄,琉毓天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的谋算成功了,拿回鬼泣,同时赢得魑魅族的民心,琉毓的赞赏,宝姝的愧疚……
  他该为这些喜悦的,可是为什么,他所有的喜悦,却是源于那根情人劫?
  他捏了捏太阳穴,暗自运气压制住心底隐隐浮动的焦躁情绪。他只是在和昕烈抢女人而已……他只是觉得她很有利用价值而已……从头到尾,他皆是逢场作戏!没错,逢场作戏!
  演戏看戏,别太入戏,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懂。
  
  夜微兀自轻笑,拾起玉箸夹起一小片拔丝白菜叶放进嘴里。昨天他还在奇怪,为啥每天饭菜里都会有他最讨厌吃的白菜……
  稍稍咽了两口,他拿起帕子优雅的沾了沾唇。正欲起身,忽然状似痛苦的伏在桌上,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指着桌面瓷器:“饭菜有毒!”
  “怎么会有毒呢?我从做好就一直守着,没人靠近过啊!”
  一道粉影咋咋呼呼的冲进房间,抓起夜微的肩膀一通狂摇,“你有没有事啊?中的什么毒?你撑住啊,我这就去找师父!”
  说完,转身就要跑,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牢牢拽住。
  那只手用力一扯,她立刻像小猫似的团进了主人怀抱。终于,又嗅到了那股淡淡兰花香,宝姝没出息的吸了吸鼻子,怯怯喊了声二师兄。
  
  “你眼里还有我这二师兄么?嗯?”夜微眯着一对儿桃花水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食指微曲,仅用指关节轻轻划过她的脸。
  “哪哪哪的话啊,我眼里,只有二师兄。”她红着脸,不敢看他。
  “那,我醒了这么久,为何不来看我?”
  “容欢师兄说,你现在不想看见我,还说看见我,你会吐血……”
  夜微咋舌,顿时明白其中原委,额上青筋跳了几跳,果真一脸要吐血的表情。
  宝姝坐在他右膝上,上半身侧躺在他臂弯里,这个姿势,真是要命啊!她酝酿了一百种道歉方法,下跪求饶,祈求原谅,为奴为仆,刀山火海……容欢说,她这一剪子,剪去夜微一百多年修为。
  可是,现下她好像哑了一样,杏眼圆睁,粉唇微张,两腮通红望着他。
  夜微心头一阵悸动,原先打算说什么做什么忘的一干二净,只是源于本能的,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覆上那两瓣樱唇。
  一阵电流激荡全身,宝姝震惊的大脑一片空白!
  也是源于本能的,她使劲儿推开他,僵尸一般直直跳起来。
  夜微身体尚未复原,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推,从椅子上直接跌在地面上。“噗通”一声,两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不可置信的对看一眼,再次懵住。
  
  她做了什么?她朝思暮想的二师兄在吻她!天!她却把他推到了地上!
  他又做了什么?他居然情不自禁的吻了她!更可恶的是,她竟然推开他!
  她皱起眉头想:眼下状况是怎样?要不要像鬼姑娘交待的,趁他头昏脑胀,身体不适,无力反抗,直接扑上去,为非作歹,为所欲为……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一切皆大欢喜?
  他咬着下唇想:你把眉头拧成麻花是怎样?再想大师兄么?难道我花费这么多心思,丢了百年修为,还比不上他为你独闯后山不成?
  不多时,宝姝一张脸垮了下来,终究有贼心没贼胆儿,纯粹只能想想过过瘾!
  夜微冷着脸坐在地上,起不来,也懒得起来!他现下心情不只是烦躁,还有些微酸,八成是近来糖醋白菜吃多了!
  
  他们俩诡异的僵持着,冥宫凉亭里拿着灵犀镜偷窥的某人急得直跳脚。
  “嘿,这个笨丫头,枉费我倾囊相授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傻站着干啥,直接扑上去啊!”鬼姑娘捋起袖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容欢摩挲着灵犀镜,双眼放光:“娘,你这宝贝打哪来的?我瞅着是个好东西啊!”
  鬼姑娘一把夺过来,赏他一记爆栗:“去去去,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月老那借来的!”
  “夫人,是偷,不是借。”琉毓仰头看风景,艳绝天下的脸上写满无奈。
  他对灵犀镜可说是深恶痛绝,至今都无法释怀当年在沐浴时发现它的那种震惊,抽搐,郁结,悲痛,羞愤,无助,彷徨……
  
  “没你的事儿,一边凉快去!”鬼姑娘瞟他一眼,继而得意洋洋的看着容欢,“嘿,月老的发明那可不是盖的!这玩意儿本是一对的,无论相隔多远都能从镜子里看到对方的状况,整一3G手机啊!”
  父子俩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对她口中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汇自动忽略。
  容欢看了半天蚂蚁,蓦地脊背发凉:“娘!这种东西,你怎么能让我摆在二师兄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