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
蓝希环微微一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这里没有人叫三少。”
孙药师倏而沉下脸,猛地起身上前。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蓦然闪到他左面,他一转身,就洒了一把毒粉。毒粉尚未飘远,脖子一凉,就被蓝希环扣住了,温暖的小手软软地触碰着他的颈脖,就像贴着一块暖玉。但他知道,这玉绝对不会无害!
蓝希环朝淘淘示意了一下,淘淘急忙上前,取出一张纸朗读道:“水杉一棵,年龄一百五十六,价值三万两;鸽子树一棵,年龄二百一十三,价值四万两;……;望天树两棵,八十米高,价值六万两。以上皆以白银记,共计四十三万两。”
孙药师也行内之人,自然明白这些树的价值,但如此多的赔偿金,也听得他汗水泠泠而下。
蓝希环淡淡道:“回去告诉晋王,明天之前他若不赔,我就放火烧了他的晋王府。”她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而是向藏在林子中的人下马威。话音落下,“咔嚓”一声,孙药师便如一滩烂泥软在地上,周围的轿夫被她的强悍给吓到了,竟两腿发软,也全倒了下来。
蓝希环用罗帕轻轻抹了抹手,顺带着那张要求赔偿的纸,往孙药师身上一扔,回头对药王谷众人道:“把这些人全扔出谷!”
百里先生嘴角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他们之所以一直愿意与工匠周旋,主要是因为他们在进谷之时发过誓,不得再随心所欲杀生,如今蓝希环亲自在他们面前出手,便是认同了暴力这种方式,这是他们期待已久的结果!
第二卷 026 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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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希环沉吟了一下,又道:“把机关换一下,把这几棵树移到里面去,先救活再说。今晚注意,他们极有可能夜来。”
孙药师是晋王座下的得力助手,这招杀鸡儆猴肯定会有效。以晋王的个性,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蓝希环说对了。刚入夜,药王谷周围便热闹了起来,人影悉悉索索,如蝗虫压境。蓝希环站在高处,冷冷地望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动手。
就算她不动手,他们也闯不过药王谷天然的天罗地网。就算他们闯过了,药王谷的护谷之人各个都身怀绝技,无须她出手。
不知为何,天突然下起雨来。蓝希环不闪不避,依然站在雨中,看着外面的雨时而轻缓,时又密集,“滴答”地落在树叶,斜斜地滑落地面。这时,一缕清香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幽幽漫溢,有似曾相识的味道。
蓝希环蓦然回首,头上却多了一把淡蓝的油纸伞,上面点缀着粉粉的花朵儿,很是唯美。
宝宝微微一笑,另一手捧着香茶伸到她面前,幽暗的眼眸里有道不清的意味。她正想开口,宝宝却把手指伸到唇边,“嘘”的一声,然后把香茶放进她手里:“当你喝完这杯茶时,宝宝就会回到你面前。”话音落下,人已杳。
蓝希环把杯捧高,挺鼻轻嗅,忽而手一抖,几乎要把杯子砸在地上——那是墨薇的味道!她一直都知道宝宝和水墨城有关,她也知道他接近她和水墨城有关系,如今他如此直白的,到底想表达什么?
茶冷了,仍能闻到了那缕冷冷的香。她轻轻喝着手中的冷茶:“宝宝,不管你为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伤害这里的一切。”
她依稀可以看见宝宝在迷踪林中的身影,渐渐的,他的身影随着打斗声越来越小,而至于无。但他的行动,她摸不透。
她轻轻叹了口气,喝掉杯中最后一口茶。杯尚未离唇,一道白色身影迅速降落在她身边——宝宝果然准时回来了。天仍然下着雨,可他的衣服几乎不怎么湿,更不曾留下斑驳的泥巴,整个人仍然是那么纤尘不染,林中战斗声已经消失。
她扫视远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宝宝,辛苦你了。”
宝宝隐去眼中的情绪,幽幽叹道:“小宝宝也也辛苦了!”
蓝希环苦笑了一声,足下轻轻一点,闪回院子,走进厅堂,泥水溅在她淡蓝的衣服上留下点点污迹。她换下衣服出来,见宝宝仍然站在门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双眸犹如一泓深湖,一直延伸到湖底,令人沉醉其中。
雨渐渐消了,淅淅沥沥的像抚摸着她的神经,动感的旋律敲打着她的耳膜,她恍惚了一瞬,突然回头对宝宝道:“宝宝,你想听故事吗?”
宝宝似乎感染了她的情绪,敛去一身妖孽,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唯有一双勾魂桃花眼闪烁着光亮。
蓝希环望着雨滴落窗台,恍惚之间,思绪又回到了过去。她似乎是对宝宝说,可又像自言自语。她说:“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下雨,我娘也不喜欢下雨。我问她为什么?她笑着和我说,每到下雨天,她都会心痛。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心痛,可我知道,每到下雨时,她都会默默地坐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也不睡。”
宝宝先是一怔,少时幡然醒悟:“原来你一直过得这么苦吗?我早该知道你在药王谷的,我早该知道的,除了药王谷,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蓝希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留意他的话语,又继续说:“我爹爹曾经告诉我,我娘其实不适合怀孕,她硬是把我们生下来了。爹说,如果她不生孩子,原本是有希望复原的。她去世的那天,天也像这样下着雨,我爹爹也自杀了,从此只剩下我一个人……”
宝宝静静地望着天空,似在伤怀什么,猛然间却又像是触动而来一桩心事,凝眸道:“你爹爹为什么要自杀?”
蓝希环长长叹了一声,抑制不住泪流满面:“爹爹他很固执,他接收的病人从来没有医不好的。可我娘的病,他无能为力。娘去世那天,他说自己再无机会了,伤心欲绝,便随她去了。”
宝宝脸上本挂着浓浓的哀伤,这时却微微笑起来,他伸手爱昵无限地拍了拍蓝希环的肩膀,将她搂紧紧在怀里,“你爹是个好人,你娘也是一个幸福的人,小宝宝,不怕,宝宝会一直陪着你……”
也许是宝宝身上有股与她母亲相似的味道,蓝希环好像感觉母亲又回到了身边,她委屈地抱着宝宝,悲哀啜泣道:“娘……”
雨水打落粉红的花朵,掉了一地。也许是因为寂寞,也许是因为其他,这一夜,两人不再明争暗斗,而是慰藉着彼此。
早晨,深绿的叶子托着盛开的月季,一缕缕清香弥漫在空气里。蓝希环狐疑地眨了眨眼睛,适逢淘淘进来侍候她,她指着花朵便问:“你摘的?”
淘淘摇头。
蓝希环没有再说什么,信口问道:“昨夜有什么发现吗?”
淘淘用力地点头:“有一件。昨天晚上一场雨之后,所有的梁上君子都撤了,我爹奇怪了好{本书来自炫&书&网}久,但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更奇怪的是,连水墨城的人也全部消失了。
蓝希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她出了门,宝宝便迎了上来,依然是妖魅的眼神,不拘的微笑,似前一天夜里未曾发生过什么。蓝希环脸颊有些发烫,回身便走。前一天夜里,她原本是想探他的口风,结果却哭倒在他怀里——太丢人了。
宝宝拦住她,低声微笑道:“小宝宝可愿意与我到花园散散步?”
蓝希环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禁不住他如水的目光,点头答应了。雨后的清晨,花园格外有神,娇艳的花朵,迷人的清香,觅食的鸟儿……她深深吸了口气。
曾记得,他在花园偷花却被扎了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哭诉;曾记得,她不小心踩断了一颗名贵的笑脸兰,然后偷偷地用针缝回去,结果第二天,那株花就枯萎了;曾记得,她母亲曾站在这花园中,迎风而立,艳压群芳,并对她说‘世间最美丽的花是墨薇’……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时光在回忆中游走。
身旁的宝宝也似有所思,淡淡的吐出一句话:“这世间气质最好的花是墨薇,其它花朵在她面前都会沦为陪衬。”
墨薇,又是墨薇,这个名字仿佛是世界上最短的咒语,紧紧地束缚着她,她心里顿时泛起浓浓的苦涩,但她硬是狠狠地扯出一个笑脸来:“宝宝真是见多识广,我都没见过这样的花呢。”
宝宝眸光深深地望着飘摇的花影,若有所失道:“会的,终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她就如你一般美丽。”
蓝希环一怔,抬眼看向他,他却迅速敛了情绪,朗朗笑起来:“小宝宝,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技术!”
他取了一把大剪刀,走进大片的花海中,挑了最娇艳的一朵,利落地一剪,右手轻拈,掠过鼻端,轻嗅,然后手一展,花便平稳飞到她面前。
她双手接花,嫣然一笑,朱唇轻启:“剪错方向了……”
这句话就像一座好不容易搭起的积木,正要封顶时,她将底部的关键一块抽走,如此唯美的意境就这样被她破坏了。
宝宝摇头叹气,不知是气她的不解风情还是叹她的心思婉转。
蓝希环故作不知,向他说了一声,便走到向她招手的淘淘面前。淘淘把手里的拜帖递给她:“这是刚接到的拜帖。”
黑色的拜帖,上面只有一句话:白银已经送到,请谷主亲自前来领取。蓝希环不屑地哼了一声,对淘淘道:“告诉他们,白银我不要,让他们换成十颗南海黑珍珠,再送过来。”
南海黑珍珠质量好的品种,就算是十万两白银也难求。淘淘不禁咋舌,蓝希环做事越来越狠了。
第二卷 027 谁的谁
自从父母不在之后,蓝希环变得隐忍了许多,没事不惹事,但她也不怕事。在京城到水墨城的路上,她之所以不作为,不是胆小怕事,而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正说着,林叔叔又拿回了一张拜帖,与前一张有所不同的是,这张帖子为大红。
大红的拜帖芳香扑鼻,署名是尚瑾。蓝希环扯了扯嘴角,药王谷从来不收也不备红色请帖,求医帖根据病人的病情从黄到羰瞧胀腿耍蛞宦墒抢短?br />
尚瑾果然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凝眉半响,淡淡道:“开侧门迎接。”
机关开启后,两旁的树木自动移开,蓝希环并不出迎,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路口,等待尚瑾。少时,尚瑾一身火红迎面走来,脸上永远带着炫目的笑容。
视线相对,尚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立即蹦上前,伸手掀她面纱:“小蓝子,这么狠,连我也不认了?”
蓝希环淡然一笑,扔了面纱,请她进入厅堂。她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尚瑾的情形,当时尚瑾挑护卫,她是候选人。尚瑾身着男装,英姿飒爽;她女扮男装,婉婉有仪。打从第一面开始,两人就发现了彼此的伪装,且擅于伪装,于是一拍即合。但此时一个是谷主,一个是客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淘淘奉茶。
蓝希环轻轻抿了一口茶:“大将军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她这句话说得很是疏远,几乎有种敬而远之的味道。
尚瑾眉头一皱,折扇一收,“啪”地拍在她头上:“别跟我来这一套,叫瑾姐姐!”
蓝希环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乖乖的,出声叫她,却只是微微颔首,什么也不说。
尚瑾无奈摇摇头,望向窗外,不经意问道,“皇上重病,你打算怎么办?”
蓝希环沉默了半响,满不在乎道:“能挡则挡,挡不住则接。”
尚瑾折扇一展,往椅背一靠,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但这件事你不要管,让小瑜瑜去办,好不好?”
蓝希环眉头一皱:“别跟我提他。”
尚瑾若有所思地瞅着蓝希环,叹气道:“我不知道你们一路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不要怪他,他真的不容易……”
蓝希环头一扭:“我没有怪他,我只是恨自己。”“尚瑜”这两个仿佛堵在她心头上那里一样,让她透不过气来。她站起来,便往花园走去。
尚瑾不明所以,亦随她去了。她闻着扑鼻的花香,感受属于自己的家园的温馨,心情好了一些,转向尚瑾笑道:“你——”话没说完,却看到尚瑾呆愣愣地看着远处飘渺的白色身影。
林叔叔的声音也从那边传来:“快把它放下来!”然后是宝宝爽朗的笑声。
宝宝又胡闹了!蓝希环正要向她解释,却见她提起衣摆,小跑了过去。穿过层层毒花毒草,来到谷后,两人都不禁呆了呆。
一条极大极毒的响尾蛇整个缠绕在宝宝身上,宝宝抓着它的七寸,把蛇头朝向林叔叔,笑容干净明亮,带着些许孩子气:“你养的蛇不咬人。”
林叔叔暗中抹了把冷汗,却见尚瑾脸色灰白地看着宝宝。宝宝见到尚瑾,似乎也很诧异,就抱着毒蛇冲了过来,“小瑾儿——”
林叔叔一急,一个跟斗拦在他面前:“不得对客人无礼!”
宝宝停下脚步,故作惊诧地左瞧瞧,又看看:“无礼(鲤)?”他把毒蛇往后一扔,足下一点,倒立着掠进附近的池塘,一个漂亮的旋转,就抓了一条大鲤鱼,一跃到尚瑾面前,弯腰行礼:“小生有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