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





  一进门,当地一架大屏风,遮掩住了三分之一房屋的景象,颜丹璧跟着那丫鬟转到屏风后,便见那禽兽太子果然软绵绵的趴在一架紫檀木小床上,看来是醉的不轻,旁边一个丫鬟在递茶水,床前的地上摆着一只青瓷痰盂,颜丹璧屏着呼吸瞄了一眼那痰盂——里面只有一口茶而已……
  复又抬眼望床上的人,床上的太子雪白的脸上带着点红晕,睫毛轻颤着,看起来倒是一副软弱无欺的模样,比先时在街上所见的,少了些戾气,多了些狡黠。
  带她来的大丫鬟俯身在太子的耳边轻轻的禀报了一声,颜丹璧便失望的看到他抬起了眼皮,竟然还能听到人话啊竟然还能听到人话!
  禽兽太子不但能听到人话,还坐了起来,虽然有点摇摇晃晃的,但——显然离颜丹璧期望的那种程度还很远……
  太子一坐起来,旁边的丫鬟便拿来靠枕,叫他倚在床头上,又有人端来了热姜汤之类的东西,不过,太子好像心情不很好,面色有点阴沉的挥了挥手,叫众人下去,颜丹璧本就已经把自己隐到了阴影里,此刻见状只当是太子压根没在意自己,因此也忙要溜出去。
  没想到太子合着眼睛却还惦记着她,只听他叫了一声:“你,留下——”
  她便被人流水的推到床前了……
  书房的门咣当一关,屋里只剩了俩人和地上的大炭火炉子……
  颜丹璧的小脸顿时因焦急而红了,偷眼瞅床上的禽兽太子,太子又合了眼,弱弱的靠在床头上,紧紧的拥着被子,脸上也是红红的,倒像是真病了的模样。
  颜丹璧巡视了周围一圈——旁边的高脚桌子上就有大肚瓷罐子,若是照太子头上来一下,他一定得晕过去,不过万一他要发出一声闷哼之类的就不好了,另外若是砸死了,那可就更不好了= =,想到这里,颜丹璧决定惜命要紧,还是换个温柔感化型的策略吧……
  于是……她端起了桌上的小汤碗……
  提了提裙裾,款款的走到禽兽太子的床前:“太子殿下,您可是受风了,奴婢瞧您这脸色红的厉害,奴婢侍候您喝了这姜汤吧,寒气发散出去就好了——”
  颜丹璧忍着恶寒,背诵着电视剧里的桥段。
  太子缓缓的抬起了眼皮,瞅了她一眼。眼睛里竟然有血丝。
  颜丹璧一脸认真的表情,更细心的发现了禽兽太子的鼻孔内还有点干裂的迹象——可见还有个内火过盛的症状,颜丹璧自己冬天也常这样的,很有经验。因此便先放下汤碗,又抽出袖筒里的手绢,用茶水沾湿了,温柔的替太子润湿干裂之处,一边还腾出一只手来,贴在太子的额头上,替他试温度。
  禽兽太子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颜丹璧以为是自己手凉,摸了摸还不放心,因此又用她亲妈常用的方法——靠过来,一只手扳着太子的头,使他和自己额头抵着额头,以试温度。
  太子的脖子稍微的僵了僵,不过倒没动,也没有说话,任她靠了。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颜丹璧仍旧放开了太子,搓着手道:“哎呀!你真的很烫啊太子殿下,我去给你叫大夫啊——”说着便起身要去喊人。
  一起来,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了,颜丹璧回头,见太子仍旧半合着眼睛,虚虚的道:“不必叫人,你过来本宫告诉你……”

  圣德皇后(有二更)

  近处细看这太子尚懿,才发觉他其实还很稚嫩,这点从干净光滑的皮肤和略显青涩的脸部骨架便可看出。以前颜丹璧觉得他是近三十岁的人,多半是因为他白日的装束和神情导致的错觉。
  看起来这太子在外面还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而民间确实也没有太子不肖的传言。按理说如今皇上年迈,大位之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确实应该很顾及自己的形象,而不是这般胡闹才对。
  颜丹璧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切入点,可以酌情拿来规劝禽兽太子不要打自己的主意,以免顶上荒‘淫的名声。
  因看他叫自己回来说话时的神态不是那么淫‘邪,而是一本正经的严肃,因此颜丹璧便消除了戒心,又转回了身来。
  禽兽太子却没有什么话说,只是抬了抬眼皮说:“把那碗汤拿来给本宫——”
  颜丹璧便端起碗来,试了试还是温的,就送到太子嘴边,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了。看太子已经面露疲态了,她便及时的问:“太子殿下,您确定不要看大夫了?奴婢觉得还是看一看的好——哦,那么好吧,既然不堪奴婢就服侍您躺下安歇吧,您听,外面已经交四更天了——”
  见太子没有不愿意的意思,颜丹璧便笨手笨脚的扶着他,放他躺下,又将枕头整(www。87book。com)理好,将被子盖严了,正要放下纱帐退出身去,忽然见太子又睁开了眼,望着她道:“你上来——”
  啊!什么!病成这样了还没忘了那事?!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了,禽兽太子竟然弱弱的笑了一下,又抬起眉头一本正经的道:“你睡床外,夜里替本宫拿茶水便宜些,她们夜里不在这里服侍”
  边说边咳嗽了几声,立即鼻塞声堵起来。
  “可是太子殿下,奴婢不大会服侍,夜里睡的也沉——我还是去叫她们过来罢……”开什么玩笑,睡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事谁能保证!
  不过……禽兽太子的眉毛渐渐的立起来,眼神也露出了不耐烦,颜丹璧马上联系起了今日下午太子所许诺的鞭子伺候,于是马上转了口风道:“咳咳,不过既然太子殿下这样吩咐了,奴婢遵命就是——”
  于是流水的脱去鞋袜,又将头上的首饰一一拔下来,放在屏风后的一个小架子上,只留下了一根簪子,外衣实在累赘,然而脱去又很危险,颜丹璧想了想,便就这样回到床边,一路将蜡烛吹熄了几盏,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正是一个催人入梦的亮度。
  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颜丹璧贴着床沿囫囵着躺下了,手脚并的死死的,就怕碰到禽兽太子。
  太子面朝里躺着,倒是没有动的意思,颜丹璧方安了心,一边与睡魔斗争着一边在肚子里搜寻以前看过的话本小 说'炫&书&网'——有陪床丫鬟这种规矩么?
  昏昏沉沉的,渐渐抵挡不住睡意,又因为太子一直很安静,她竟睡了过去,天快亮的时候,太子翻了个身,将她头上剩余的那根准备做武器的簪子拔下来,放到了床里的小书格子里,复又翻身自睡了,颜丹璧也浑然不知。
  原本就是四更天的时候睡的,又因为昨天一整天都精神紧张的缘故,颜丹璧这一夜倒睡得放松而深沉。
  在凌晨的时候还做了许多混乱的梦,一会儿梦见前世的亲爹娘,一会儿梦见破败的颜家小院,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在万延年家的花园子里,和万延年有说有笑的种菜……忽然又梦见了从未谋面的皇后,阴沉沉着一张脸,手提一把尖刀,要手刃了她。
  颜丹璧最后吓醒了,不但吓醒了,还因为各种悲欢忧喜的交集而伤感起来,竟在太子的枕头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一哭便是地老天荒,各种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一会儿是她亲妈知道她飞机失踪后流泪的脸(想象),一会儿是她那同样做小学老师的亲爸悲伤紧皱的眉头,一会儿是和朋友们逛街的镜头,一会儿是办公室里的大饼油条炸鸡腿,一会儿是山,一会儿是水,一会儿是浮云,一会儿是落日,搅得她头昏脑胀。
  心里只悔恨万分的想,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又不争气又不孝顺,一直到穿越的时候还拿父母的零花钱,叫父母在亲戚们行里都没法夸口,这些……倒也罢了……
  自己更不争气的是至死也没有搞定一个男人,没有解除父母的心病完成婚姻大事……现在想来,若自己在上一世再努力那么一点点,结个婚生个孩子,自己现在即使穿了,父母也会伤心的轻一点吧,至少还有个寄托之处……
  颜丹璧越想越伤心,简直要捶床捣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帘子被人拉开,一个温热结实的怀抱揽起了她,抱在了怀里,一个湿乎乎的东西擦着她的脸,让颜丹璧一下子清醒了,忽然的明白了自己此时是在哪里,是在——谁的床上……
  哭声嘎然而止了一下之后,复又更加伤心起来,虽然不敢出声了,然而一边打着咯一边抽泣,看起来更比先前伤心了十倍。
  抱她的人僵了僵,将她往外撤了撤,又板起了她的脸,一个喉咙涩哑的声音道:“你莫伤心,昨夜不过看你热的出汗,方替你宽了外衫,并没有做什么——”边说边又替她抹泪。
  颜丹璧晕晕沉沉的听到了这句话,抬起涩重的眼皮,方发现自己只穿了月白色的内衫裤,抽泣声顿时也止了止,抬起婆娑的泪眼看头顶上的脸——头顶上是带着整齐的金冠的太子爷一张伤风感冒的脸,他眼里的红丝依然没有退去,眼睛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目光倒是少见的温和。
  颜丹璧哧溜一下就滑下地来了……
  地下早有丫鬟过来搀着,要引她去沐浴更衣,那意思不言自明……
  颜丹璧机械的感觉着自身,觉得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脖子在硬枕头上睡的有点僵硬,应该真的没啥吧,她顺从的去了浴房里检查自身去了……
  太子一天都不在府,不知道他临去时下了什么吩咐,她更衣回来吃完了饭,倒没有被锁在某一个房间内禁足了,颜丹璧请问丫鬟,几个二十岁上下的大丫鬟俱用一种含义复杂的目光望着她说:“太子殿下倒没有同我们说什么,姑娘若是不嫌劳乏,想在府里逛逛,彩莲愿意引路——”
  颜丹璧一听内心又惊又喜,连忙摆摆手说:“不必了,不敢劳动姐姐——呃,我自己走走,消消食就行——”
  丫鬟们听了都只一笑,倒也没有异议。
  于是这日,颜丹璧在从早晨到下午,在东宫太子府的三个门前分别消了会儿食,最终确定,这禽兽太子并不是发了善心要随她去,而只是扩大了她的活动范围,准许她在府里游荡而已——各个门口的守卫显然都得了吩咐,一概的不放她出去。
  宸小王爷什么时候来呢?
  他总不能等自己被太子口口了之后才来吧……那样的话……还和皇后认什么亲啊,都乱成一锅粥了……
  宸小王爷有什么举动她不知道,倒是一个她早晚得见的人——圣德皇后,来了。
  圣德皇后来的时候正好是晚饭的点儿,天又落起了雪,颜丹璧正准备找个花园池子里的水阁之类的猫起来,躲一晚上是一晚上,忽然在望见了一架雕龙刻风华贵车撵,在一众的黄衣侍卫宫娥风雨不透的围随下,逶迤往正房去了。
  看这仪仗规模,不用猜也知道非皇后莫属。
  颜丹璧在寒泠泠的水阁游廊上跺了跺脚,想,等着宸小王爷把自己弄出太子府,如今看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求人不如求己,且去装个丫鬟甲,探探皇后的风吧……
  最好生个什么法子,叫皇后带了自己去,当然,肯定不能是认亲。
  …………………………………………………预留更新分割线…………………………………………………………………………………………………………………………
  颜丹璧转回正房所在院子里的时候,圣德皇后已经在厅里坐着了,院子里的走廊下站了两排的侍卫随从,灯火通明中,房间内隐隐的有说话声传来。
  正好有两个上茶水的丫头从抄手游廊上走来,恰好是颜丹璧认识的,颜丹璧便上前替一个端了盛热毛巾的盘子,跟随她们一起走,那两个丫鬟略略诧异了一下,想是无碍的,便只叮嘱了一声:“要当心手滑”,依旧逶迤往正房内来。
  通明的灯火下,颜丹璧一眼便望见了鎏金锦榻上端坐的一个华贵的妇人,大约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长眉凤目,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显出良好的保养,鼻子有些挺的过度,但挺而不瘦削,显示是个有福之人,更显示是个刚毅果决的性格。略显薄的嘴唇紧抿着,虽然不影响面目的美貌,但多少显得冷峻了些。
  颜丹璧偷眼打量了一番,忽然惊讶的发现,这皇后的面目,竟是像极了那禽兽太子!
  啊……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假儿子养久了,潜移默化的,竟能越长越像真儿子?
  颜丹璧一晃神,手里的毛巾盘子差点滑出去。圣德皇后正在和一两个二十出头的大丫头说话,问太子这两日都做什么,会什么客,读什么书,夜里几更就寝等等之类的,两个丫头都低着头,屏息静气的聆听着,一一恭谨的回答。皇后忽一眼望见了紧紧抓住盘子的她。
  一双凤目便慢慢的将她打量了一番,问旁边的人道:“这个丫头是新来的?本宫怎的没见过?”
  颜丹璧忽然被点到,心肝便是悠悠一颤,想这赖皇后果然心细如发,连太子府里新添了一个丫头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