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顺便盯着那老头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
  *******
  程端五有些放空。这次回来,陆应钦和她都不比从前,这一点,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在陆应钦离开的最后一刻,他突然伸手抱了抱程端五,很轻柔的力度,以一种很珍惜的姿势,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说不震撼是骗人的。印象里完全不懂尊重人的男人似乎有些改变了。
  他的右臂很有力,而左臂却一点都不能使劲。这是程端五从这个拥抱里唯一的获得。
  原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陆应钦的左手真的残废了。
  程端五的心里有一点什么突然崩溃。眼眶里一点一点泛上了温暖的眼泪,她没有动,怕眼泪会滑出来。
  对于两年前发生的事,她不曾后悔。横亘在陆应钦和她之间的那些阻碍早已超过了正常人所能承受的范畴。除了一同毁灭,她想不出另外的可能。可是命运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如果两个人在那场事故中一起死了便也罢了,偏偏两个人都活了过来。
  那么以前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呢?到底该怎么算呢?
  被逼入了绝境,她只能逼自己割舍。
  对陆应钦,即便有过爱情,那也只是曾经。
  程端五不断的警告自己:别回忆,因为回不去。
  ******
  程端五凌晨五点不到就醒了,不知是不是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的缘故,不管是睡觉还是起床,时间都十分混乱。
  一早让司机把她送到市中心,算好了时间,她到一个公话亭拨了越洋电话。和冬天的主治医生Smith约好了一个星期至少要通一次话。这是Smith医生放她回国的唯一要求。
  电话一接通,电话那端Smith医生聒噪的声音就传来:“Ashely,you’re so crazy!!!”这是他每次通话的开场白,程端五已然习惯。
  听他训斥完毕,程端五问了冬天的近况。得知还算稳定,她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一些。
  Smith医生听她口气饶是云淡风轻,显得异常的生气:“Ashely,你到底是不是回国找骨髓配型?!!我跟你说过!!脐带血那是最坏最坏的打算!!你根本不能用!!!”
  程端五眉头微蹙:“我知道了。”
  “Ashely,孩子再等等,也许能找到合适的配型也说不定!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出事了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先不说你是不是能找到孩子的父亲!就算找到了!你能保证一定不会溶血吗?就算打了预防针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安全!而你也可能会因此出事故!Ashely,孩子的病我会想办法治疗,你别不要命!!”
  “我知道,你说过几百次了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上帝!我为什么会多嘴和你说这个!我早该想到你会冲动的!!”
  电话那端的Smith医生不断的懊恼自责。程端五一阵不忍。心中酸楚难堪,冬天被病魔折磨的惨白不堪却还努力忍耐的面孔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每天清早他都要抽血,各种各样折磨身体的治疗已经让他奄奄一息。原本星子一般闪亮的眼睛也因为病魔来袭变得晦暗。自从确诊,他对程端五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妈妈。别哭,我不疼。”
  稚子无辜啊!就算是再大的报应,也该是报在她身上才对。她活这么大,不知道M7是什么东西,什么是急性非淋白血病?为什么不是她得而是冬天得?
  因为稀有的血型,他找不到合适的骨髓移植。
  程端五一直只知道自己是O型血,却不知道自己是RH阴性O型。生冬天的时候她大出血也是程洛鸣给她输得血。破旧的跟诊所一样的医院设备简陋,什么检查都很马虎,她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冬天得病。她才发现,冬天正是遗传了自己身上这珍贵的熊猫血,才能安全的活下来,也正是因为遗传了这珍贵的熊猫血,他现在才会命悬一线。
  Simth的劝告还在继续:“Ashely,听我说,任何一个男人知道你的情况都不可能答应的!你别傻了!就算你幸运怀上了!四十几周的时间,你以为Tom一定能等到吗!”
  “……”
  半晌,程端五深吸了一口气,决绝的对着电话里说:“DR。Smith,我知道你说的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是Tom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七个月了,我们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配型不是吗?我们不能再等了,哪怕只有零点零零一的希望我也要试一试。没有了Tom,我也活不下去。”
  “……”

  第四十一章

  把冬天留在只生活了两年的陌生国度。这绝对不是程端五的本意,可是她别无选择。
  等待骨髓配型太过被动,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如Dr。Smith说的,脐带血救冬天原本就希望很渺茫,那几率都是百分之几千分之几来算的。她也曾听说过有头脑发热的家长为了救孩子,再生一个,结果一生下来,又一个白血病。
  所有人都阻止她、骂她。她知道大家都反对,甚至,如果陆应钦知道了一切真相,以他的脾气,杀了她都有可能。可是她还是无法不去做。
  冬天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第一轮化疗的时候程端五一直帮忙护士按着冬天,怕他动作太大导致内脏破裂。孩子抵抗力越来越差,哪怕是程端五,要见他也要戴着口罩。
  化疗是痛苦的治疗方法,化疗之后孩子的抵抗力会变得越来越差,可是程端五没有办法,她无能为力。作为母亲,她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孩子受苦。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多坚强呢?打针打多了,抽血抽多了。冬天变得很害怕医生护士,每次听到护士推车的车轱辘声他就会不自觉的皱眉头。这些小动作程端五都看在眼里。
  可他却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怕程端五担心,顶着苍白的一张小脸对她说:“妈妈我不疼。”
  程端五心里像有一把电锯,又像有一把尖刀,直把心绞的血肉模糊,绞的不知道疼。
  冬天小时候就特别爱生病,五岁以前老是发烧感冒,动不动就并发肺炎,那时候程端五过日子算钱恨不得算到分厘才好。后来冬天大了,抵抗力强多了,活蹦乱跳的一小子,精灵鬼,谁见着都喜欢。学习能力强,接受东西也接受的快。
  这么好的孩子,程端五觉得自己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才得来的。
  不想老天竟是这样爱开玩笑。
  冬天突然开始发高烧,送到医院去,一查出来所有的医生都变了脸色。M7,百分之七十几的骨髓恶性细胞,程端五听着医生讲解病情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
  她实在不敢相信,怎么生活跟电视剧似地,什么事儿都能发生呢。
  怎么生病的不是她呢?怎么受苦的不是她呢!怎么一切的不幸都发生在孩子身上了呢!
  孩子高烧不退的时候,程端五眼巴巴的守着,一晚上孩子难受的翻来覆去,程端五就跟着哭,孩子难受的时候整个人也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程端五在哭,只是不断呢喃着喊妈妈。他发烧的时候偶然还发抖,严重了就要吸氧。
  一开始冬天不知道自己得的是很严重的病,看程端五哭,还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问:“妈妈,你为什么哭啊?”程端五无话可回,总是想各式各样的理由骗他:“妈妈打哈欠。”“沙子揉眼睛里了”“……”
  到后来程端五无话可说了。冬天也渐渐从每天繁琐的治疗里知道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
  急非淋白血病也不是旁的什么病,每天从清晨就开始各项常规检查。往往检查完了冬天的胃口也折腾的没有了,孩子小,有时候也任性,程端五就变着法子哄。小冬天任性过了,心疼程端五,就勉强了吃,吃完了难过了又吐。
  孩子的手脚上都是打针的针孔,护士打针的时候急的哭,连扎针的地方都没了。
  那段日子对于程端五来说就是噩梦一般的煎熬。她总是整夜整夜的不敢睡,害怕自己睡着了孩子就没了,再怎么困也撑着。
  找配型的时候,医生一脸凝重的告知她:冬天是稀有血型,这比正常的孩子更难找到合适的配型。
  程端五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程天达死了,程洛鸣也死了,她和欧汉文又都不合适。
  欧汉文生最后一次过来看冬天的时候,告诉了她最后一个消息:陆应钦的详细身体检查备份资料他弄到了,不合适。
  天,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塌了。程端五觉得自己的力量几乎撑不起这塌下来的天空。
  圣诞节冬天是在医院里度过的,那时候冬天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精神头也不错,但是怕有感染程端五也不敢让他出院。他在昂贵的私立医院里治病,成天在病房里孤孤单单的,圣诞节那天医生破例让他和很多小病友一起玩耍,唱歌,还在室内隔着玻璃看了烟花。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程端五只希望时间能停住,她受够了担惊受怕和死神赛跑的日子了。
  脐带血救孩子不是好的选择,不提孩子等不等得到,就从程端五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都很不合适,可是程端五没有办法。她不想后悔。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孩子她都要试。她想让那笑脸一直一直都那样下去,她想让自己的孩子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健康的成长。
  从前她总想着将来要培养冬天成为这个,学习那个。可是如今,她只求孩子一样——健康。
  程端五要回国的时候冬天正坐在病床上画画。程端五要看他就不好意思的捂起来。
  后来护士给孩子抽血程端五才看到冬天画了什么。并不算优秀的绘画技巧,却能看出画的很用心,那是一张全家福,冬天悄悄的画了她,画了陆应钦,还有他自己。
  虽然冬天从来不再程端五面前提及陆应钦,但她知道孩子也会想爸爸。
  看着孩子稚嫩的作品,程端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帘,扑扑直落。
  程端五只给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不管她成功与否都要回到孩子身边。冬天身边不能没有她。
  所以这次她回来,时间紧急,她必须快些,更快些……
  ******
  陆应钦最近的工作都在围绕和时尚品牌的一次跨界合作。原本他并不喜此次的项目。但是俞东极力促成,他便也随了他去。
  清早安排了视察,要建一个研究基地,其实陆应钦原本是可以不去的,关义和俞东到场就行了。但是一夜未眠的陆应钦清早就开车随了大队伍去了。
  目的地地处城中一片刚拆迁的规划地。合作方投标投中。前面是所学校,后面相隔百米才有居民区,这样的地段可遇不可求。西南方有个湖,阳光煦煦暖暖的照在脉脉的湖水之上,折射出柔和的影光,湖边是春天刚刚发枝的柳树,翠绿垂缀,风像一把无形的梳子,吹拂着柔韧的柳枝,梳理的柳蔓分明。
  他戴着安全头盔,跟着工程师一步步实地考察勘测,高工很认真的比划着讲解。陆应钦听的也很认真。
  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这么早谁打来的电话呢?陆应钦抬头看看天空中还毫不刺眼的暖阳,掏出了手机。
  陌生的号码。但不知道为什么,陆应钦看着却笑了。
  一接起来,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果然是陆应钦猜中的那个人。
  “你在哪里?”程端五开门见山,不见丝毫转弯。
  陆应钦笑,踩着坑洼的乱石走到一边接电话:“问这个做什么?”
  “要说就说,不说我就挂了。”
  “现在是你要问我,脾气倒是不小。”陆应钦还是在笑。
  “你……”程端五语塞,正寻思着说什么,电话那端传来陆应钦低沉悦耳的声音:“XX路XX小学后面的工地。”
  “在那里做什么?”
  “考察。”
  “那要多久呢?”
  “不知道,最少一两个小时吧。”
  “哦……”程端五原本想说:那我过去找你一起吃饭吧,想想又咽了下去。
  “那我挂了。”
  “嗯。”
  两个人都毫无留恋的挂了电话。却都不约而同的握着手机想了许久……
  太阳渐渐升起,实地考察的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双方的高管计划开会事宜。陆应钦则和高工聊了几句。时近中午,对方公司的高管嚷着要请陆应钦吃饭。陆应钦笑笑不置可否,一边向外走一边脱下安全帽和棉线手套递给身边的关义。
  他半低着头在走路,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大脑在无意识的运转。
  堪堪走出工地几米,他便又折了回来。
  他很清醒,认得出,此刻坐在工地围墙下乘凉的女人是他配偶那一栏里的人——程端五。
  他两步跨到程端五面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程端五,不温不火,耐人寻味的表情:“你来这里做什么?”
  “……”
  程端五急迫的想要一个孩子,她必须和陆应钦上/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