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两生






    “怎么了?”看她坐下来,路安安静地问。

    只是三个字,琴音听着,却又百感交集,眼圈儿红了。

    “我,我要结婚了。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欣喜。我以前,只是把回忆丢了,现在,却 好像把快乐也丢了。”琴音声音低下去。路安转过头来看着她。是的。他也觉得,她把快乐丢了。

    “我好像真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我变得,连一点 目标都没有。生活,似乎怎么样都没有意思。什么都不会让我开心。”琴音抽泣。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 朦胧感受。

    路安轻轻地叹气。他何尝不是?他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回来 。生活于他,也是怎么样都没有意思,怎么样都不会开心。

    可是,琴音怎么也会遇到这样的烦恼?从山上下来,不过才几个月。生活,真是比电影还变得快。但他 帮不了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烦恼。这样相似的烦恼,或者很多人都有。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 界,也需要自己来面对和解决问题。地球总是在转。时间总是在流。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就更帮不 了她了。

    路安只是安静地听她的倾诉。风吹过湖面,偶尔有鱼跳起来,翻出水花,发出哔啪的响声。一切都那么 宁静。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个体的烦恼而改变。面对哭泣的女孩。他什么都不能做。

    琴音说完了,也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湖面。

    路安望了她一眼,心头狂跳。她出神的样子,和阿京走神的摸样何其相似!

    不能再坐下去了。路安站起来。琴音见他忽然起来,抬着头,眼里带着希冀看着他。路安转过身去,克 制住自己,淡淡说道:“人生无常,你要学会,珍惜拥有。”

    琴音垂下头去。他就说了这些。可是,她在期盼什么呢?他还能说什么别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路安转身往外走,并没有牵她。琴音默默跟着,不再说话。

    上了车,路安问了地址,一路直开回去。琴音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说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失望和失落 ,又在心里,狠狠地痛恨和鄙夷自己的失落感。

    你凭什么?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一场同事,难道心里,还希望有什么别的吗?快要结婚 的女人了。这样的期盼,真是无耻又罪恶。

    到了家门口。琴音下车,拿了东西,站在前门,对着窗子,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路安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启口,只叮嘱道:“进去吧。你进去了我再走。”

    琴音走进门去,靠着门板,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眼泪又要流下来。他与她,所有的交往,也就止于此 吧?

    从此,只有当卿是路人吧?




九十一、身在故居人不识

    晚上,阿锦打电话过来,极不放心地吩咐:“我过几天有时间,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你不能再那样懈怠 了自己的身体。”

    琴音心中感激,也还是害怕,万一脑子里又有了什么,那怎么是好?无论如何,要去检查一下。若真有 什么,这婚,就别结了吧,别害了阿苏。

    郁郁地过了几天。虽然阿苏每天都来,还和钟妈妈商量起装修房子的事情,琴音却兴趣缺缺,常常神飞 天外。总是提不起精神。苏武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琴音总是推说出去逛街很累。连话都不想多讲。

    阿锦早早地在医院等着她,号是早就托人挂好的,去了就做检查。又直接照了脑部的CT扫描照影。因为 有熟人,片子很快就出来,也没有排队等,直接拿了找医生看。老医生拿了在手里,挂在灯箱上指划了半天 ,抬起头来看看琴音:“很好,伤口愈合很好。没有其它问题。”

    琴音仍旧不放心:“那,有没有长什么?我会经常头痛啊。”

    老医生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摇着头:“放心,平安无事。头痛,也可能是感冒或神经紧张。头痛的因素 是有很多的。”

    只要脑子里没有东西就好。琴音放了心。也多亏了阿锦,本来要折腾一整天的检查,四个小时不到,就 全部做完了。

    “没事就好。”阿锦拉着琴音笑。“没事我就放心了。今天下午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如果有事,不过是忙着结婚。琴音苦笑着摇头。

    “那和我去看朋友吧。他们搬家,我想去看看。”

    两人打车来到一个小区。才下了车。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觉又涌出来。如何好像,这个地方,曾来过千百 次一样?跟着阿锦一步一步地上楼,琴音无法抹去那些感觉,熟悉到,仿佛要进去的,是自己的家。

    走时楼道的一户,房间里东西摆了一地,因为要搬,一片狼藉。几个年青人正在抬冰箱。

    “小晴,要我帮忙吗?”阿锦进了门,站在楼口大声地招呼。

    从厨房里跑出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姑娘,向阿锦笑着:“阿华请了好多人,锦姐,你坐会儿。乱得很,用 不着帮什么。”

    琴音闭了一闭眼睛。这个女孩,她也好像认识。

    小晴看见了琴音,笑着打招呼,又跑回厨房去收拾。阿锦却恋恋不舍地在房间里转着。一边转一边伸手 去摸那些沙发茶几,轻轻地叹气。

    琴音看她感情深厚的样子,有些好奇,悄悄问:“你以前住这儿?”

    阿锦有些伤感地笑了:“没有。曾经有两个朋友住在这里。后来,两个朋友都走了,小晴他们一直守着 这个房子。现在,有一个朋友回来了,小晴他们就要搬走掉。这房子,以后,怕是要一直空着了。”

    她沉沉地叹一口气,指尖爱怜地从沙发上擦过,轻声道:“几年了,都旧了。”

    正说话间,一个帮忙抬东西的小伙,穿着极时尚的一件带着长长流苏的T恤,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 ,走得急了,腰上的流苏带到门把手,砰的一声,就把卫生间的门关起来了。

    再伸了手开,门却被反锁起来了。

    小晴听到了响声,跑出来看,见是卫生间的门被锁了,立刻急得跺脚:“唉呀,那个门的钥匙,早不知 道放哪里去了。我们从来不敢关死掉。里面还有洗衣机呢。”

    小伙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要不撬开了?”

    “那怎么行?”小晴只摇头:“安哥还特意交待,东西搬完了,让房子原模原样放着,别伤着损着哪里 呢。”

    阿锦伸手去摇锁,试着拿个什么片片去探锁舌,但锁与门结合处严丝合缝,哪里能探得进去。“怕是只 有撬门了。”阿锦摇着把手。

    琴音看着这脑子里似曾熟悉的房间,忽然灵光一闪,指着屋角的一盆长得极茁壮的君子兰:“那盏底下 ,会不会有钥匙?”

    盆底下还有一个托盘。虽然是将信将疑,穿流苏的小伙还是掀起花盆来,伸了手一摸,呀了一声,果然 摸出一把糊满泥巴的钥匙。

    小晴拿了用水冲一冲,再拿了去开门,果然应声而开。

    一屋子人都惊奇地看着琴音,阿锦看着她,不可思议:“琴音,你怎么知道花盆下有钥匙?”

    琴音尴尬起来,眼珠儿转了一转,说道:“我妈经常这样放一些备用钥匙,我不过是猜一猜。”

    大家笑起来,阿锦拉着琴音:“让他们瞎忙,我们去隔壁坐着休息一会儿。”

    对面也是一套结构差不多的房子。装修却要比那边复杂一些。门大开着,阿锦拉了琴音笔直往客厅里走 ,静悄悄的连个人也没有。

    “二叔,二叔。”阿锦大声地叫。

    “阿锦来了?”路子善穿着青布褂子从阳台上钻出来。笑呵呵打着招呼。抬头看见琴音,立刻眼睛一亮 ,走了进来,眼睛看着琴音,嘴却使唤着阿锦:“去,给二叔倒杯水来。这边没水了,去小晴那边要点儿。 ”

    “您老连个水都不烧,懒得快要蜕皮了!”阿锦笑着说他,果然端了个大茶壶,去小晴那边倒水,又笑 着招呼:“琴音,随便坐一会。”

    路子善走到琴音的面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左边看一看,右边又看一看,忽然乐得眉开眼笑,就差手 舞足蹈了。琴音有些骇然。不知道老头儿望着她高兴些什么。

    “你叫琴音?”

    路子善看着她。琴音乖乖地点头。

    路子善忽然指着一张红色的八仙桌:“认得它不?”

    琴音看着那张桌子,虽然这里所有的一切很熟悉,但面前这个奇怪的老头儿这样的问题还是让她丈二和 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啧。全忘光了。路子善只咂嘴。又向她笑眯眯地:“你能叫我师父不?”

    “二叔。”琴音讪笑了一下,不知道面前这老头儿神经正不正常,一边后退,一边学了阿锦的称呼,叫 了一声。

    “不是二叔,是师父。”路子善不依。

    琴音继续后退,不敢造次,又叫了一声:“二叔。”

    唉。路子善叹气。无趣无趣。怎么这样不会变通了?还想说什么,阿锦拎了水壶进来。老头儿只得快快 哀叹了一声:“如何连性子都转了?”

    琴音听得不明所以,阿锦奇怪的问:“什么性子转了?”路子善不说话,嘿嘿地笑着转身出去。

    “你不喝水了?”阿锦追着问。

    路子善声音已经在楼道里了:“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一边说,一边还哼着:“我打马,从那皇城 过。”

    阿锦无奈地笑着:“二叔就这个样子。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了。”

    从小区里出来,琴音总觉得那个怪怪的二叔话里有话,什么叫性子都转了?




九十二、撞开记忆的门

    回到家,钟妈妈正坐在客厅,见到她,有些嗔怪:“你瞧你,现在野得像个兔子。时时溜出去不见了影 子。刚刚阿苏才走,还把装修图拿过来了。快要结婚的人了,你可别一天到晚疯玩。”

    琴音有些垂头丧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她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生活这样可笑。爱她的人,她不动情 。不爱她的人,她却连见一面都激动得心跳。结婚。本该是人生的大喜事,怎么她觉得就像一片乌云,阴沉 的压在头上,令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婚,到底要不要结?难道阿苏眼里的琴音,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你想什么呢?去哪儿玩了?像只斗败的鸭子?”钟妈妈坐到她身边来,最近,女儿是有些怪。情绪远 没有以前在美国时好。却又不和她说,女大十八变。那点儿小女儿家的心思,就是她这当妈妈的,也捉摸不 透。

    “斗败的公鸡,不是鸭子,人家都说公鸡的好不好?”琴音小小地鄙夷了一下常在美国的妈妈的中文水 平。

    钟妈妈笑起来,还能还嘴。说明心情还不错。比起以前病怏怏如养在温室里的玻璃鱼一样的女儿,她当 然更喜欢现在健康活泼的琴音。一场大手术,没有送掉她的命,还还给她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钟妈妈 背地里不知道谢了多少回佛祖。

    失忆后的琴音变了很多,性接更开朗,又体贴又善良。嘴也比以前要巧很多。像一只小免子。很温驯很 快乐,偶尔也龇一下嘴,露出尖尖的小牙。调皮又可爱。

    比起以前娇娇弱弱对外界毫不关心只是守在自己世界里有些闭塞和抑郁的琴音,这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

    不管怎样变,琴音都是她的女儿。内向也好,外向也她,抑郁也好,开朗也好,她都疼她。

    “妈妈,我以前,和阿苏处得怎么样?我怎么认识她的?”

    琴音把头枕在钟妈妈肩上。

    “就是这个样子吧。不吵也不闹,气氛淡淡的。”钟妈妈扬着头回想:“你认识他,是外婆去世以后。 我们请的工人开车带你出去买东西,在路上擦了别人的车,交警来调解。你是被阿苏送回来的。后来,就交 了他这个朋友,也一直都只有他这个朋友。”钟妈妈叹一口气,继续回忆:“我那时候,隔几个月就回来看 你一次,每次来,都经常见到阿苏。你弹琴,他就在边上听,你画画,他就在边上看。你和他也不大说话。 而且,以你那时候的身子,恐怕是打KISS都不敢。怕激动了,被肿瘤压到血管,会头痛。”

    “妈。”琴音扭捏了一下。连打kiss都不敢。妈妈说得也太直白了。

    钟妈妈笑起来,瞪了她一眼。“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你和阿苏之间的恋情,一直就像淡淡的 白开水。你不能激动,不能表露情绪,总是安静地坐着,倒也和现在差不多。”

    琴音试着想象那些曾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