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相思寸寸灰





    “你是不是真的想去?”没有铺垫,没有前兆,墨临渊单刀直入地将最根本的问题挑了出来。
    秦筝望着他的脸,想从他表情中找出些许异样,奈何毫无所获,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然后犹似不足地补充了一句:“真的想去。”
    “那就去吧。”
    秦筝愣住了,她在心中翻来覆去地细细思索了好几遍,也不敢肯定这四个字是不是正如她所认为的那个意思。难以置信地对上墨临渊的眼睛,在那里面秦筝看到了一个正微微张着嘴巴的呆傻的自己和那些被墨临渊小心隐藏起来的点滴笑意。
    这是真的吗?这几天来她为了这件事情同他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动了心思耍了心眼,撒娇撒谎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将他气的大发雷霆。可是怎么今天他却突然松口了?原本秦筝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现如今这胜利得来的太过轻而易举,她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害怕这是他想要她屈服而用的计谋。她忽然想,假若有个陷阱在等着她,那么此时这四个字就是那最最诱人的饵。可是墨临渊会对她设下陷阱吗?怎么可能,他是墨临渊,是那个最疼她的人,就算他因她而生气,也断不会来算计她,秦筝鄙夷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
    “这几天好好休息,若是病了去不成那我可不管。”墨临渊看她瞬间回神又忙不迭点头的样子,好像生怕他反悔一般。他拉过秦筝的手,发觉她指尖有些冰凉,两手替她捂着,“不准你再动不动便赤着脚,尤其是月末那几天……”
    沉浸在喜悦中的秦筝哪里听得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惯性地点着头,此时突然发现他掐断正说了半截的话,疑惑地看向他:“月底怎么了?”话说完,没待墨临渊回答,她便看到了他隐隐泛红的耳根,顿时明白他话中所指为何,也羞得红了脸,尴尬地转过头去看着摆在桌上的汤壶,岔开话题道:“这里面是什么?”
    她打开盖子用勺子搅了搅,自己动手将汤盛了出来推到墨临渊面前对他道:“你也喝一碗吧。”只见墨临渊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接连咳了几声又将碗推回她面前对她摇摇头。秦筝将碗接过来,才发现这汤里面有枸杞、红枣、党参还有首乌,一起炖了两只鸡蛋。她也怪不好意思的,在心里埋怨着墨临渊,怎么早不说这是养血的药膳啊?
    将碗中的汤喝的干干净净,其中的食料秦筝却是再也吃不下去。墨临渊看看碗中的鸡蛋对她道:“怎么不吃?”
    她摇摇头,偷偷地抚着自己鼓鼓的肚皮道:“饱了。”
    “恩,我估摸着你也吃不下了。”他对秦筝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然后伸手在她脸颊上拈起一粒黑芝麻放在眼前细细看着,柔声地问:“芝麻饼好吃吗?”
    “还行,就是凉吃不如热的那么……”她傻傻地顺着墨临渊的话尾接了下去,等到发现自己上当的时候却来不及收回出口的话,“……香。”
    “行啊,看来你是一点也没委屈着自己。”墨临渊靠在椅背上欣赏着秦筝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凉凉地讽刺道:“明天想吃什么我替你和叶曙说,让他除了干粮再给你偷点汤水进来,免得吃了不'炫'舒'书'服'网'。”
    “不是叶曙不是叶曙。”秦筝赶紧替叶曙喊冤,虽然他的确曾偷偷溜进来给她送过吃的,可那是昨晚的事儿了,绝对不是今天的芝麻饼。那照这么说自己也不算撒谎骗墨临渊了,总好过叶曙挨揍。心中百转千回之后,她又继续解释道:“真的不是他,他那么胆小哪里敢不听你的话?”
    胆小?那小子虽然看上去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事实上早就吃准了他不会真的狠下心来惩罚秦筝,所以每一次都偷偷地帮她的忙,而墨临渊自然是知道这一切,只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戳破罢了。
    “听我的话?”他冷笑一声,想起之前在书房里同叶昭青的玩笑话,对秦筝道:“现在王府中,恐怕听我话的只有阿白了。”
    看着他这般无奈地自嘲,秦筝顿觉心中有愧,心想不知道待会儿他进了内室之后还会不会这么认为。眼见着秦筝的脸颊再次转红,墨临渊还没有想明白她这是为何便听见有什么声音自远而近,像是轻快地踏步声。
    顺着声音望去,正是阿白听到了墨临渊唤它,自内室嘚嘚地小跑着出来,嘴巴上还叼着一只装了芝麻饼的油纸袋。
    墨临渊黑着脸将正讨好地蹭着自己的阿白推到一边,冷冷地道:“就当我没说。”

第二十四章
    秦筝最近很忙。
    对于她的这种忙碌,虽然他俩一个没问一个没说,但是墨临渊却仍然知道她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像是今日,秦筝好像是要去乐家的。想到这里,墨临渊看看下了朝正要回府的乐礼岩父子,决定放那丫头在乐府多玩一会儿,于是摇着轮椅上前,找个了无关紧要的事儿拦下了那父子二人。
    却说这边乐府之内,对于突然来访的秦筝,乐泠然是颇感意外的。前一阵子,秦筝为了要出征的事情和隽王爷大吵一架的事情早就传开了,这件事儿又同往常一般在诸位官家小姐之间被当成一个笑话流传着。她虽然和秦筝交好,对于这种不利于她的流言深恶痛绝,可是也不至于和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闹翻脸,面上还是维持着交往的。今日正好邀了她们来府中赏菊,却没想到秦筝竟然单单挑了今天来了。
    当下人来花园禀报秦筝到访时,她一愣,然后瞥见身边的众位小姐们眼中闪过讥诮的神色,虽是心中大感不快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她们微微俯身,转身对小厮道:“你去告诉秦姑娘,今日府中有客,改日我再前去王府拜访。”
    “别啊!”陈家小姐拦住了前去回复的小厮,又转身对乐泠然道:“乐妹妹,既然秦妹妹已经来了,不如就让她一同来赏菊吧,我们也多年未见了!”
    “这……”乐泠然有些犹豫。
    陈家小姐当年同秦筝结下了什么梁子众人皆知,今日又怎会是真心想要同秦筝共处呢?再说秦筝,既然来了府里自然是有话要同她说,若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儿,她怎么开口呢?只是这陈家小姐既然如此开口,若是直接拒绝,又是伤了她的面子,且弄不好将来会被人说有心碍着她同秦筝言和。
    “乐妹妹莫不是还在介怀当年的那件事?”陈家小姐自是明白乐泠然的顾虑,主动把事情放到明处来说:“其实那时我二人也只是孩子心性,哪有记仇的道理呢?相信秦妹妹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这么说来,若是秦筝不肯来,那便等于是承认了她是小气记仇的人了。乐泠然对众人微微一笑,在小厮耳边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他便引着秦筝来了这花园里。
    刚刚小厮已经同她将花园中的情况说了个大概,秦筝听了以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点头允了,这会儿一看花园中的架势,她才知道原来事情远不止小厮所讲的那般轻描淡写。
    先不说花园中层层的菊花开得怎样,单看正围坐在桌旁的那些小姐穿的衣裳就够耀眼的了。一个个穿着粉的蓝的红的紫的,身上环佩叮当,早已转冷的深秋天气里还袒/露着胸口颈子,上面挂着或玛瑙或翡翠的珠链,争先恐后地互相闪耀着。
    还需要赏花吗?她们一个个的早比花还要艳上许多了。秦筝腹诽着靠近她们,对乐泠然笑着打个招呼,又对众人盈盈福身,周到地行礼:“秦筝见过诸位姐姐,打扰了姐姐们赏花的雅兴,是妹妹的不是了。”
    “秦妹妹真是客气。”陈家小姐起身绕过桌子上前拉住秦筝的手,一边拍抚着一边道:“总归姐妹们也只是来看看花说说话,既然妹妹来了,就同我们一道便是。”
    同你们一道?秦筝自忖没她们那般闲情雅致,对着一盆半开的菊花也能吟诗作对摆弄个半天。再说了,这些小姐们别看现在都笑吟吟地望着她,眉眼和喜之下指不定在心中怎么议论她呢,这些把式早在几年之前她就明明白白了。正想着,陈家小姐早已拉着她将她带到桌边坐着,双手更是握着秦筝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这一动作硬生生地让秦筝好不容易装出来的谦恭笑容僵在了脸上。
    “其实妹妹来的正好,咱们也这么久没见了,今日也好好的叙叙旧。”她笑着说完,又转头对乐泠然笑道:“还得谢谢乐妹妹给我们这个机会呢!”
    秦筝也随着她对着乐泠然客气地一笑:“谢谢乐姐姐!”
    乐泠然连忙摆手,她哪敢承了这二人的谢意,先不说那陈家小姐是不是真心,就单单听秦筝那咬牙切齿的五个字,便足够让她心里发虚了。这丫头,明明是自己来的不挑时间,怎么赖到她头上了?
    “秦妹妹,其实这么久以来,我都想为当年那件事当面向你道歉的。”她起身向着秦筝一拜,“当初是姐姐不对,请妹妹莫怪!”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秦筝惶恐地将她扶起来,也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拜了下去,“应当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给姐姐赔不是才对,毕竟当年我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是姐姐被我伤了。”
    陈家小姐闻言脸上一红,很是挂不住面子,秦筝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揭她的伤疤,偏偏又被她说的极为谦逊,而且是打着道歉的幌子,让她怎么也拉不下脸来生气。看看身旁包括乐泠然在内的几位都眼睁睁地盯着她和秦筝二人,陈家小姐只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你瞧我们这来来回回地是做什么,平白地扰了大家的雅兴。”
    秦筝随她坐下,心中颇为不屑。这陈家小姐真把她秦筝当做傻子了吗?虽然她并不擅长算计人心,但也不代表她会傻到任人欺负。若说换了别人道歉,指不定秦筝还真会上当,但是这陈家小姐,哼!这些年来她多少次在这些小姐间嚼着秦筝的是非,更几次三番地将当年墨临渊向她爹,也就是户部侍郎陈少鑫赔不是这件事拿出来炫耀,甚至夸大其词,说的好像墨临渊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们原谅一般。这些事儿墨临渊自然也是知道,但却没说什么,更没有告诉秦筝,但并不表示她秦筝不知道。总共这么大个京城,总共那么几个数得着的名门望族,能有什么事儿是都传遍了但还偏偏瞒着秦筝的?
    今日这陈家小姐又借这个机会同自己这么热络,自然是存不了好心的,但是秦筝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莽撞的丫头,既然知道陈家小姐一心想扮作她的好姐姐,那她便配合着做个好妹妹,到底看看这人究竟是打了什么主意。
    众人又热络起来,对着花园中一簇簇的菊花品评鉴赏,秦筝虽然觉得很是无趣,但也随着点头附和,好似真的也是这般认为。乐泠然不忍心见她如此不自在,趁众人不注意瞧瞧将她拽到一旁道:“不如你今日先回去,明儿我去找你。”
    “行啊。”秦筝也没有耐心再与这些人混在一处,于是点头答应道:“那你明日可一定来,我得备一壶酒好好同你说说话。”
    没想到这话被陈家小姐听了,当下便抢在秦筝同大家告辞之前道:“只有花没有酒好不没趣,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咏菊可好?”
    乐泠然眼见着秦筝的脸上冷了下来,赶紧上前打圆场:“陈姐姐,秦筝出来已久,再不回去恐怕王爷会怪罪,不如改天有空咱们再叙?”
    “啊,你瞧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秦妹妹这几日同王爷吵翻了的事儿。”她故作关心地拉着秦筝道:“其实秦妹妹你也不一定就非得去那不毛之地打蛮人,在京城找个好人家嫁了不一样吗?虽说你不算是大家闺秀,隽王爷也早不如当初,但总归还有个皇室名号,找个夫家倒也不是难事。”
    她说话的时候是凑近了秦筝的,只是那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众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思在一旁继续聊天,但是一个个的耳朵却早已支愣起来听着这边的消息。乐泠然看见如此熟悉的一幕,生怕秦筝再做出当年那样的反应,率先一把将秦筝的手抓住,并且摇了两下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秦筝好笑地看着乐泠然的动作,难道她以为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人扇耳光吗?先不说以她如今的功力,这陈家小姐那娇嫩的脸颊根本受不住,就算受得住,她也不会再做让墨临渊为难之事。
    秦筝对乐泠然眨眨眼让她放心,笑着迎上陈家小姐道:“姐姐说的是,却不知姐姐如今可有夫家?”
    “自然是有的。”陈家小姐故作娇羞地以手帕掩面道:“我……已许了钱大人家的二公子了。”
    “钱二公子?”秦筝疑惑地望向乐泠然问,“就是好几次被他爹自窑子里拖出来的那个?”闻言陈家小姐唰地红了脸,乐泠然也有些恼地掐着秦筝的手背。这丫头自己疯就罢了,竟然又把她给拖下水。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