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波





  
  时健见得这二人久缠不下,这刺客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赢了安小七,心中得意,从贺凤冷身后探出脑袋,扬声叫道:“大胆刺客,大天白日竟然敢闯进本王府中,活得不耐烦了吗?”
  
  此处乃是练武场,今日又是时健初次跟随他二人习武,王府侍卫皆有些功夫,知道不能偷瞧,此乃汉人江湖大忌,自然早早遵从贺凤冷的吩咐,远远避了开去。纵然在远处听到剑鸣声,也只当他三人在练武场演练,时健不曾开口呼抓拿刺客,侍卫们是不肯来此添乱的。
  
  那刺客闷不吭声埋头与华鸾素缠斗,被时健连问几声,不耐烦了,终于冷冷哼了一声,讽刺道:“什么王子殿下,真是蠢笨如猪,有人来刺杀你,必然是因为你有仇家。就算你没有,那定然也是你父母的债。梅娜古丽心如毒蝎,竟然生了这么个蠢货!”
  
  时健气得涨红了脸,一叠声的叫道:“给我逮住这蠢货,敢跑到本王府中来撒野,逮住了先将他的手脚砍下来,舌头割下来,我瞧他还怎么骂人?!”
  
  华鸾素心中本就对护卫时健不甚上心,如今也只是因为时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不好在怀仁可汗面前交待,只得勉力抵挡着少年的刺杀,不肯尽施全力。
  
  双方对敌,对方有没有杀意是很容易感觉得到。这少年在十招之内已经感觉到了面前这纤弱英气的少年对自己并无杀意,况今日他也不可能得手,不过是前来探探虚实,遂扬声叫道:“蠢货,回去告诉梅娜古丽,将我阿爸阿布都拉交出来,否则我定然会想法杀了他的儿子!”
  
  时健长这么大,皆是被众人捧惯了的,何曾被人当面斥责为蠢货过,闻听此言拎着手里的剑便冲了上来,贺凤冷本来立在一旁看热闹,这少年攻势虽然凌厉,但安小七身法一向莫测,要教这少年伤了她,除非她心中有事,不曾全力施为。他与安小七交手不止数次,而是半月间没日没夜的拼命相斗,倒也不甚担心。
  
  只是背后的时健猛然冲了上去,他下意识的便要出手去拉,哪知已是晚了。
  
  华鸾素见势不妙,万一梅娜侧妃的这宝贝疙瘩伤着磕着哪里,可就不好交待了。她虽不怕那女人,可是目前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得罪为妙。眼见得时健便要冲过来了,她低低急道:“虚实已探,信已带到,还不速速退去!”
  
  那少年显然听到了这句话,手中攻势一滞,剑法慢了半拍,一个鹞子翻身,急速向后飞掠而去,恰在此时时健冲了上来,口中兀自嚷嚷:“待本王今日刺你个肚烂肠穿……”
  
  一剑刺去,哪里还有那少年的影子?
  
  他向来高高在上,纵然对华鸾素与贺凤冷客气些,也不过是因着这二人功夫比之刘万二人更高,又是自己请来的,正好以示贤德,按着梅娜侧妃的说法,此时正应扬扬他慧眼识珠玉,贤德重英雄的美名。私心里,这二人不过是府中侍卫,说穿了皆是下人奴仆一般的角色,何曾用得着捧着。
  
  见得华鸾素放跑了刺客,剑尖指着她,怒气冲冲嚷嚷:“安小七,你护主不力,私纵刺客,难道你与这刺客是一伙的?!”
  
  华鸾素与他年龄相仿,闻言“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心道:我若是刺客,你身上如今早不知被扎了七七四十九个窟窿,亦或更多,岂能容你在此与本少无礼?
  
  她那番似笑非笑的模样彻底的激怒了时健,他也不顾自己剑法拙劣,抬剑便砍,嘴里一径大嚷:“教你嘲笑本王!教你嘲笑本王!难道连你也觉得本王是蠢货?”
  
  梅娜侧妃虽然骄纵这儿子,但母子二人私下相处,也没少骂时健,总骂他不开窍,上不得台面,脑子蠢钝等等,不成想今日被这刺客再次辱骂,正戳在他的心窝窝上,他焉有不恼之意?
  
  一腔恼意正无处可泄,可巧华鸾素一声轻笑,倒教他寻到了由头。
  
  华鸾素笑吟吟站在原地,只由他一剑剑刺来,漫不经心避过,随口应道:“王爷说的是!”
  
  贺凤冷眉角轻抽,忍了数次,终究将爆笑的冲动忍了下去。
  
  什么叫“王爷说的是!”?
  
  王爷说:“……难道连你也觉得本王是蠢货?”
  
  安小七这丫头笑盈盈立在那里,面上一团和善,眸子清澈如水,说出来的话却忒损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未完,更了这些,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还要更一万字,掩面泪奔……
又是个狂奔的夜……求温暖求支持,好让我今晚写完一万字……




33

33、晓色染秋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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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娜侧妃面色阴沉,紧盯着面前立着的少年,可惜少年一双笑意满溢的眸子里连半丝惧怕的阴霾都无,全然一副邀功的神色。时健将他兄弟两个一状告到了梅娜侧妃处,自为有人惩治这兄弟两人,得意洋洋在旁观望。
  
  “安小七,你身手了得,与那少年相斗,为何还不能将那少年生擒?”
  
  贺凤冷虽与她有仇,但也不想她被梅娜侧妃给收拾了,立时接口:“禀侧妃娘娘,舍弟手中只有一把扇子,那少年刀法快绝,实难靠近,遑论生擒?”
  
  梅娜侧妃将手中翠玉青竹茶杯气得掷下地去,金砖与玉石相击,玉石顿然碎成了好几块。华鸾素心疼的在心中叹息:太败家了,这败家娘们!
  
  她虽性子不好,但摔东西这种事,从来只摔别人所爱,要她摔自己的心爱之物,那是剜心掏肝的疼,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梅娜侧妃桌案之上用整块翠玉雕成的整整一套茶具,立时少了一个杯子。
  
  她伸着用凤仙花染就的深红的指甲,几乎要伸到华鸾素鼻子下面去:“如何当别人家的护卫,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吧?”
  
  华鸾素隐约瞧见她深红色的指甲下面藏着的东西,朝后大大退了三步,面上笑意不减,明媚浅笑:“娘娘可是觉得小臣未曾前去追那刺客而心生怒意,认为小臣不曾尽心尽力?”
  
  梅娜侧妃面上狠厉一闪而过,又换了副笑意:“安小七,你自己也承认不曾尽心尽力追捕刺客了?”
  
  少年朗朗答道:“然!”
  
  贺凤冷暗道坏了,却又听得她道:“可汗将我与兄长任命之时,有言在先,我兄弟二人乃是二殿下的贴身教习兼护卫,追捕刺客那是别的侍卫的职责,我与哥哥只要护得二殿下安全无虞便是尽了应尽之责!”梅娜侧妃面上冷笑愈浓,大事眼见不妙,却又听得她亟亟接口:“倘若我与二哥皆去追捕刺客,偏刺客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二殿下有任何损伤,我兄弟二人算不算失职?”
  
  梅娜侧妃阴恻恻道:“那刺客同党出现了?”这却分明是留难之词。
  
  华鸾素笑咪咪答道:“不曾!”又道:“但为了以防万一,小臣与兄长还是守着二殿下为妙!小臣以为,娘娘身为二殿下之亲母,定然深爱二殿下,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小臣以为二殿下的安全比追捕刺客更为重要!”
  
  梅娜侧妃被她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若她一意怪责安小七不曾尽力追捕刺客,便会教人背后指点她刻薄寡恩,枉顾亲子安危,可若教她就此罢手,无罪放了这安小七,又实在难忍这口气。更重要的是,那刺客口口声声提的一个人的名字,便是此生扎在她心上的刺,提一提也要流血化脓。
  
  阿布都拉。
  
  阿布都拉!
  
  只要一想到那刺客是阿布都拉的儿子,她便会忍不住气得哆嗦……阿布都拉居然有个儿子……他居然会有个儿子……
  
  星辰殿被猛然推开,在殿外值守的宫人瑟瑟而抖,她正在气头之上,顿时面色发青,怒道:“谁让你们——”后半句话生生被吞回了肚子,殿门口迈进来高大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笑微微道:“爱妃,何事发怒?〃
  
  几乎同一时间,梅娜侧妃面上笑容甜如蜜糖,语声酥绵,仿佛有无尽情意在唇齿间流淌:“可汗,此时不是应该在议政吗?怎的有空到臣妾宫中来了?”
  
  袅袅娜娜上前,方要行礼便被怀仁可汗搂进了怀里,“爱妃何故多礼?可是这帮孩子们惹你生气了?不听话,拉出去一顿板子便会乖乖听话了。”
  
  这话分明是一个昏君所说。
  
  华鸾素暗道:吐迷度,你在我耳边念叨过许久的英明神武的父汗,原来不过如此!
  
  时健听到这话,不由瑟缩了一下,借故要告退,仿佛有几分怕怀仁可汗的模样,怀仁可汗面有疲色,见得他要告退,挥了挥手,任由他带着华鸾素与贺凤冷离去了。
  
  时健告状不成,此事不了了之,在他两人面前,大约有几分难堪,遂放了他们两天假期,令他们自去玩耍,自己带着一众侍卫回府了。
  
  华鸾素今日不曾吃亏,心中畅意,遂同韩眉慢悠悠在西州街市间闲逛。贺凤冷见得她的惫懒模样,冷冷瞟一眼,径自回去了。
  
  华鸾素提着一串葡萄,边行边一颗颗往嘴巴里丢,沿途见到漂亮的回纥姑娘不免惊叹,遥遥追着一名身着红色衣裙的姑娘走出去几条街,在转角处慢了几步,再追上前去之时,已经踪迹全无。
  
  头顶暖阳当空,左右巷子里空无一人,她揪着葡萄喂了三四颗到口里,边嚼边埋怨韩眉:“小眉毛哥哥,你白长了一双长腿,就不能快点儿?都是为了等你,害我追的美人儿也不见了。”
  
  她生来有个不好的毛病,凡是看见个漂亮的花啊朵啊,或者漂亮的人啊物件啊,总要伸手上去摸一摸,小时候动来动去,除了睡觉,没一刻能安静停下来。安平州的小姑娘小媳妇被她摸一摸也只感怪异,但是少年儿郎被她摸一摸,人家一听她是安平王府的小姐,立时断定她同她那风流的娘亲一样,是位风流的小姐。万一安平王府以势压人,要纳了去做小爷,她又是个没谱的主儿,三番四次去街上轻薄良家男子,不久之后便被传得沸沸扬扬,有说书之人断定安平王府这位三小姐才是继承了安平王的真传,不及成年怕是已经纳了五六七八九十房小爷了。
  
  那些年,安平州的少年儿郎们人心惶惶,生怕某一天被她锁进安平王府的后院,忽啦啦再添一帮兄弟,那就是噩梦之中的噩梦了。
  
  这么些年,她爹爹华彻为了医治她这毛病,在她房里院里安插了二三十个漂亮小孩,陪她一起长大,由得她摸个够。可惜别的孩子不知为何,在她眼里总是无趣得很,十多年过去了,唯一能与她并肩而行,毫无避忌的动手的,唯有韩眉一人耳。
  
  总算,将她这看见美人儿便要伸出手去摸一摸的毛病给治得差不多痊愈了。
  
  只是今日闲极无聊,安平州的老毛病又犯了,在街上看到那漂亮的女子,遂起了结交之心,一路尾随,终究还是跟丢了。
  
  眼前有两条深深的巷子,只是不知那红衣少女进了哪一条巷子。韩眉熟知她的性情,微微一笑,也不恼,慢悠悠道:“既然那姑娘在此处不见了,定然是进了这两条巷子的其中一个,不如我们一家家去问?〃
  
  华鸾素被他这话给逗得笑了,不再无理取闹,随意指了左手边一处巷子:“不如我们从这条巷子里进吧?”
  
  韩眉从来对她言听计从,立时点点头,当先一步朝巷子里走进去。华鸾素紧随其后,跟着他步步行去。
  
  二人不过堪堪行了二十来步,只觉背后风声陡戾,巷子逼仄,两边皆是住户人家的大门相对而来,相距不及一丈,她二人转身之际,眼前剑影漫天化雨,她连忙扔了葡萄,抽出扇子迎敌。
  
  眼前对手剑法快捷,身形熟悉,华鸾素与之缠斗一时,猛然怒道:“不识好人心的混蛋,本少卖你一个人情,让你走,你居然跑来找本少麻烦!”扇头小匕嗖的冒出了扇骨,却已听得韩眉道:“小七且先歇着。”
  
    
  他先时手里还提着一大堆零食,皆是她一路之上尝了赞不绝口的,此刻将手中零碎随意一扔,便挡在了她面前,与那少年打了起来。
  
  华鸾素见他二人十来招之内,还不见胜负,蓦然想起一计,扬声叫道:“阿布都拉……
  
  那少年手中长剑一滞,被韩眉趁机点中了穴道。她上前一把撕下那少年的面罩,顿时呆了。
  
  少年皮肤白晳,俊眼修眉,鼻梁高挺,粉唇盈润,华鸾素鬼使神差,伸出手去便要向着少年脸上摸去,腕上冷不防被握住,却是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