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远
“难道我想这样吗?我……我恨不得替她躺在那个手术台上!你快救她啊!你救活了她让我去死都行!”
以铮气的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转脸问千惠:“谁准许他留下过夜的?Jackson到哪里去了?”
千惠似乎早就知道火会烧到Jackson身上,唉声叹气:“他今天请假,没值夜班,在里面抢救的是吴主任。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来。”
Jackson赶来,跟千惠了解情况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是一个愤怒的上司,还是一个吃醋到发疯的男人。
以铮开审:“你跑到哪里去了?”
“梁,你不能让我一点个人生活都没有吧?我请了假,正规的手续。我怎么知道会……”
“那你有没有叫护士记得晚上查房?”
Jackson见以铮咄咄逼人,也急起来,“什么时候提醒护士查房的事也要医生做了?你雇我是为了训练护士?”
以铮完全没有理亏的样子。他冷冷打量自己的朋友,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我希望你别再动回美国的念头,专心把这个病人治好再说。你刚出医学院的门吗?做完手术就万事大吉了?”
Jackson脸由白转青,勃然大怒,“你讲点理行不行?我是她医生不是她丈夫,你要我24小时盯着,就让我去追她啊,怎么找了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小男生?”
这话是真正打到以铮痛处了,他汹涌的情绪终于跨过了爆炸的警戒线。
千惠气急败坏的挡在这两个男人中间,“你们两个都冷静点行不行!”她站在两人中间,一边一只手抵着他们两个的胸口。“吴主任还在里面抢救呢,你们在外面吵有什么用?”
她只觉也要爆炸了。陆年羽还在一边心急如焚。天啊,小萝莉,这三个男人早晚有一个因为你没命。
世界终于安静了。白色的门被打开,吴主任出来,说平安无事,现在她需要睡一觉。毕竟陆年羽及时恢复理智,没进行下去,不然后果真的无法想象。
以铮松了口气,冷静下来。
他跟好朋友道歉:“对不起,Jack,我太着急了。”
Jackson满不在乎的拍拍他的肩,表情转换极快。千惠看出他刚才是假装的,瞪了这从不发脾气的洋鬼子一眼,正乱的时候,你还添什么乱!
Jackson针锋相对的瞪回她,转而对以铮笑道:“算了,你忍了这么久的酸气也该发泄。我陪你吵架,义不容辞。”话罢,好笑似的望了望那个像热锅蚂蚁的男孩。
陆年羽根本没注意这边,巴巴的在玻璃窗外面看着,急得抓耳挠腮。
Jackson叹口气,继续劝以铮:“别跟他生气了,他才19岁,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还不是激素动物,控制不了。”
千惠跟着帮腔:“本来就是嘛,你这个大人上次可比他还那个,那次她是真的差点被你弄死。”
以铮无话可说,看着眼前的两个好朋友,他们都懂他真正难受的是什么,故意回避不谈,怕他伤心。
(本章完)
'(第71章 骑士远走(2))'
陆年羽还可怜兮兮的在庄柔门前来回来去的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尽管从未表现出来过,但他是一直沾沾自喜着“她的救星”这个身份的。
在他实际单纯的心中,仅仅看着庄柔把笑容挂在脸上,就天真的以为她什么都好了。
一直排斥“梁以铮救了她”这个念头,他强迫自己相信,是他救了她。每每他会有英雄般的快感,有可以保护自己心爱女孩的满足。
然而,她根本没好,她的生命随时脆弱易碎。
她一直笑不代表没有难受过。
她刚产生了一些安全感,又被他破坏。
就在那一刻,陆年羽忽然有了这个念头,不必再充英雄了,真正熟知她每一个穴位的人不是他,永远不会是他,而是梁以铮。她不肯做他的樱花,要做梁以铮的北极狐。
想想“一起逃去南极”的期许,想想“背你一辈子”的誓言,简直天真的可笑。
他错了,一直都错。但,走到今天,他已经深深沦陷,有一天,北极狐会懂她只能活在北极,而他这只企鹅,也会一直陪在北极,水土不服死掉也不忍离开。
有人拍他的肩,一回头,是梁以铮。
“很晚了,回学校去吧,明天早些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年羽走后,那一整个夜晚,以铮都不打算回家。
他把想到的东西都写下来,她不能着凉,不能感冒,不能碰咖啡,不能碰酒精,不能熬夜,不能过度劳累,不能情绪激动,目前不能有性行为,以后出院了要吃什么药,绝对不能吃什么药,多久复诊一次,多久全面检查一次……
绝对不能有遗漏。
他要陆年羽把这张纸上写的一切都背下来,一个字也不准记错,刻在他骨骼上,融进他血液里。
千惠陪了以铮一夜,读过这张纸后惨淡一笑:“以铮,我终于明白你要怎么爱小萝莉了,你是要把陆年羽培养成另一个梁以铮。”
她将纸揉成一团,丢进碎纸机。
以铮腾地站起身,对她怒目而视:“杨千惠!”
千惠丝毫不怕:“面对现实吧,注定只有你陪她走到最后。这样一直当影子,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吗?她赶走你,所以你不敢回去,你根本就是软弱!你让三个人都伤心,最后害了的还是小萝莉。”
庄柔第二天醒的很早,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明白自己犯了错,不仅是心软,还是心急。她本可以拒绝陆年羽留下的,但她实在怕失去,她好想在自己灵魂外抓到一点点存在感,让一切定形,从此不会离开。
明天是考试的第一天。
她还是想和他一起去南极,逃离的是什么她不懂,也不想懂。然而,陆年羽的行为和以铮有分别吗?她那样的恨以铮,却不会恨陆年羽。经过一次失去,她再也不想要第二次。
正发着呆,门吱呀吱呀的开了,一个脑袋探进来,狐疑的四下打量。
庄柔定睛一看,惊喜的几乎从床上跳下来。
苏黎!
“死丫头,把你姐姐我忘到太平洋去了吗?”苏黎在她面前坐下,笑着在她脸上捏了好几下。
她们上次见面是在水晶弧,剑拔弩张,几乎反目。现在苏黎清清爽爽的出现,圆眼睛里是真诚的理解和原谅。庄柔已经很久不觉得自己有朋友了,此刻苏黎的归来,有如久旱甘霖。她的喜悦溢于言表。
“没忘,哪敢忘啊?我还霸占着你的笔记呢。”
苏黎得意的甩了甩长发:“唉,前阵子我是气昏了头才说那些混账话,现在都过去了,不帮你一把还是我吗?”
她踢掉鞋子,盘腿坐上床,两个女生对面而笑,各自雨过天晴。
苏黎忽然想起什么来,“哦对了,有个家伙昨晚骚扰我,耷拉着脑袋跟被车轧了似的,说他犯下了滔天大罪,让我帮他求求情,他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我。
庄柔知道她说的是谁,脸色一黯,没答话。
苏黎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双手托腮:“我听他讲你们这些天的故事,听的都哭了,真没想到平时那么骄傲又臭美的陆年羽还有这样的一面。小柔……”她抿了唇,稍有犹豫,“其实劝架这事我也不喜 欢'炫。书。网'干,毕竟有时办的就是错事。我不清楚你跟那个副院长到底有什么纠葛,就问你一句,你对陆年羽到底有没有感觉?”
庄柔定定看了她许久,握着她的手。
对陆年羽没感觉?怎么可能没感觉?他在以铮抛下她时救了她,带给她这么久以来没有的快乐。
回首,看看床头的纸房子,粉色的樱花,支楞的樱草,暖彻心扉。
“我想我真的会爱上他。”
苏黎渐渐有了笑容,沉甸甸的,“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开心的在一起啊。”她转头,朝门外喊:“进来吧,她原谅你了!”
苏黎伸直两条细长的腿,悠然下床,穿上鞋子,提起手包,“那我就走了,明天开始考试,别怕,我在考场守护你,要是有人敢给你半个不对的眼神就死定了!”
陆年羽低着头走进来,霜打的茄子一样。
苏黎出门时候捶了他一拳:“看好了你该给谁做牛做马,别总一出问题就跑来跟我哭哭啼啼的……我以后可再也不救你了。”
陆年羽挠着头,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哭哭啼啼了?明明是你哭的厉害么。”
苏黎没说什么,走的飞快。
人生是场球赛,不到最后一秒,永远没有确定。
但讽刺的是,有时,即使到了最后一秒,即使你已经准备好振臂欢呼终于得来的胜利,却发现,场边裁判举起旗子,宣布补时。
之后你看着一切曾有的胜利莫名崩塌,因了对方一个可能侥幸的入球而兵败如山倒。
以为这是最坏的情况了?远远不是。
人生毕竟比球赛复杂的多,不是有一个败者就要有一个胜者。更多的情况是,没有人胜利,胜利的只有生活,它制服了所有自认为能战胜它的人。
(本章完)
'(第72章 骑士远走(3))'
考试很累人,庄柔的十五门考试用了一个多星期才完事。身处这个国际班,肩负着出国的重任,四年的本科课程被压缩在两年半里完成,再加上魔鬼式的语言训练课,让学期末有如炼狱。
她没有回过宿舍,每天都从医院出发去考试,下午回来补上该有的检查、输液和治疗。陆年羽的考试结束比她早,尽量每天陪她,但时间比以前短了许多。他小心翼翼的保持和她的距离,每天晚上很早回去。
她还是会叫他企鹅,撒着娇让他抱抱她,背她去花园。
他也都一边嗔怪着小狐狸精,一边佯装恼火的答应。在长木椅上,他不会再黏着她亲个不停,而是待不了几分钟就说,风大,咱们回去吧,你不能着凉。
回去就回去吧。
病房里,他们的安静开始尴尬,再不像以前那样感觉到对方在这里就很舒服。他七点就要走,她会求着他再陪她一会儿,有时他会答应,有时他会拒绝。无论哪种,都是淡淡的凉薄。
那天,是最后一科考试的前夕,迈进十二月的头几天,黑夜越来越长。
太阳不到六点就落山了。庄柔捧着西方经济学笔记的手开始颤抖,因为陆年羽在看窗外,似乎倒数着离开的计时。
终于,他站起来,“那我走了,明天考完试在教室等着,我去接你,送你回医院。”
“还早呢,都还没吃晚饭。”
而且他中午十二点才来的,这创下了两人共同时间的最低记录。他已经全部考完,完全放假了,为什么不能多陪陪她?
这次他没依她,笑笑,“你该早点休息,精神好才能考出好成绩。”
她再也忍不住:“才六点啊,我休息什么?我给你背一遍定理,你帮我看着书,好不好?宏观经济那部分我全缺课了,心里真没底。”
他有些不悦,但按捺着:“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别闹了,我还有事。”
她知道这是一句搪塞。若是以前的庄柔,会问也不问一句的放行,甚至根本开不了口要他来“帮”她复习。
以铮一直试图让她知道“别人”的重要意义,但从来没奏效。陆年羽却让她懂了,有一个人在身边,喜 欢'炫。书。网'和你在一起,是多么美好的事。
“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出这一句,她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你不喜 欢'炫。书。网'我吗?”
陆年羽怔住,这是他曾经问她的问题。现在情形完全反过来了。“说什么傻话。”
“那你告诉我啊,这几天你都离我远远的,在医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为什么?”
他被她问的急了,出口就带了火气:“因为我不敢了!我不知道什么会让你一句话也不说的就倒下!我怕有那么一天,我又因为疏忽让你突然不能呼吸!”
她哭了。
他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后悔,想要道歉,想要安慰却办不到。因为他的口不择言,句句都是事实。如今说出来了也让他自己神伤。他实在怕,怕一个过失就让她像瓷娃娃一样破碎。
最后化解沉默的居然是她,“你要我怎么做?或者……我写张纸条给你,写清所有不能做的事?”
他苦笑:“天啊,你还真像家用电器,使用之前要先读说明书。”
话出了口,他才发觉这话听起来有多伤人。
庄柔被打懵,眼前刹那一片白蒙蒙,痛的不知所措,“你嫌弃我了?”
她还在为能活下去而欢呼雀跃哪!早就该知道,她仅仅是活而已,远远没有生活。一个正常男生,怎么能对这样一个女生忍这么久?
“我没有!”陆年羽开口辩解,脑子里一下子乱掉,“我不知道……我只是……唉,对不起,我现在说不清楚,你让我走吧。我们明天再说,行不行?”
他夺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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