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锁的棺材
“你说看到了又会怎么样?”
“这还不明白?如果这支笔对凶手来说是一件致命的罪证,那他肯定会找上门来!”
“喂,你想吓唬我?”
“我不是吓唬你。这完全是可能的。”
“那我该怎么办?”佐佐木脸上现出了不安。
“这正是我们的可乘之机。我们可以通过凶手和你的接触反过去摸清对方的底细。”
“可是我目前该怎么办?”
“我看你目前暂时应该避免到荒僻冷清的地方去。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是杀害清惠的凶手,说不定杀害中条希世子和深谷的也是他。”
“我有点害怕了。”
“不用怕。敌人是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动手的。而且,即使你真的已经被对方看到了。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弄清你是什么人。这支笔暂时先由我来保管吧。不过你得记住,不管什么人问你,都不能说笔在我手里。”
“知道了。”
佐佐木已感到了自己不知不觉中被卷进去的事件的旋涡的深度,仿佛已经听到了在背后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的凶手的脚步声。
5
长良冈公造激怒了。最近因为血压有些偏高,他正努力克制着感情冲动,不想遇上了这么件事件,他的刹车完全失灵了。
“把榊原给我叫来I”
他对刚来上班的秘书吼道。榊原还没有来上班。这更煽起了他的怒火。
长良冈的清早出勤是出了名的。不管前一天晚上的宴会、活动拖得多晚,早上七点钟一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里。
他把七点到九点这两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收集情报和思考。前一天,专门负责剪贴报纸的部下把做好的一本必要资料剪贴放在他桌子上,然后加上当天的晨报。他看报也在办公室。他的公馆设在都下武藏野市,他每天一早到办公室来是为了读读在东中心地区的最新新闻。
使长良冈火冒三丈的是晨报上的一则消息——以饭店为舞台的巧妙欺诈,连总理也被骗了——这一引人注目的大标题下,长良冈,沟吕木两家和饭店一直隐没着的欺诈事件被无余地摊了出来。
消息也不知是谁泄漏出去的,这篇自始至终正确无误的报道中,甚至还带着对利用一流饭店巧妙地欺骗了总理、阁僚以及其它财界巨头的作案者赞叹有加的味道。被害者全都是时下的风云人物这一事实的叙述,也大有引起读者的痛快感的感觉,并且还特特提到大部分被害者在看到这条消息以前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更使整个事件带上了滑稽可笑的色彩。
连公众性强烈的报纸都用这样的口气,后面接着跟上来的周刊杂志一类的出版物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光想象想象长良冈就止不住血往上涌。总理以及当天列席的达官贵人们看到这条消息后一定会吃惊得闭不上嘴的。
不仅长良冈和沟吕木两家成为人们的笑料,就连总理和那天出席的所有来宾都将颜面无存。
——下了那样严厉的箝口令,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消息究竟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
长良冈越想越坐立不安。
“榊原还没有到吗!”他又一次朝秘书吼道。
“是。我已经和她家里联系过了,估计马上就来。”
那个叫冈野的秘书战战兢兢地答道。他不是普通秘书,是个快到退休年龄的秘书科长,为了侍候这一位一早上班的经理,这几年来他一直和长良冈同时上班。
长良冈每天都有经理专用车去接,可他却必须乘电车从很远的郊区赶来,每天早晨要和长良冈同时上班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过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长良冈若是能看中他的忠诚,也许退了休以后仍然会把他当作一个编外人员继续留在身边养着。
正因为有这么个目的,他才忍得住报童似的早起生活。
“你拖拖拉拉地干什么?还不再去联系一下!”
“他已经从家里出来了……”
冈野越发诚惶诚恐了。很明显,榊原要是来了,今天早晨这一顿是够他受的了。榊原省吾是永进商事的业务计划部长,专门负责收集情报和政界方面的活动。有时候在长良冈的默许下还从事某些不能公开进行的情报收集活动和商务活动。
不知道长良冈是从哪里把他弄来的,还让他当了调查科长。不过榊原选来以后的成绩也确有令人瞠目结舌之处。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他搞到的尽是些极有价值的一类情报,靠着这些情报,永进商事的业绩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几年前,榊原被提拔为业务计划部长,作为长良冈手里的一把刀子,越发淋漓尽致地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榊原向人事科申告的年龄是三十六岁,可有时候看上去象在四十开外,有时候又象三十不到。
关于他以前的经历众说纷芸,什么私人侦探、公安警察、流氓、某国谍报机关人员等等,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真正的底细。
他为人圆滑,但是其中又透着一种莫测深浅的阴冷。公司里对录用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反感很强烈,觉得这个人升得也太快了,象冈野这样干了二十多年的人竟被榊原轻轻一跳便跳到前面去了。
不过榊原并没有虚占其位,他干得也确实象样。人们对他的反感并没有因此消失,只是收敛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原和经理的关系异常密切、说话还得有个分寸。虽然公司里比榊原地位高的人不是没有,但永进商事毕竟是个由长良冈独裁专权的公司。
今天早上把晨报放在长良冈桌子上的是冈野。他放报纸的时候没有先看一看内容。虽然这条消息迟早要落入长良冈的耳目的,但把它稍稍推迟一些还是可能的。
榊原被从清晨的好睡中喊起来,一定会暗暗责怪冈野办事无能的。秘书科归业务计划部管辖,如今榊原已是他的顶头上司了。冈野想到榊原那阴恻恻的叱责,心情比目前正挨经理的训更为忧郁。
这时候经理室的电话响了。冈野抓起电话和对方谈了三言两语,脸色眼看着越来越苍白了。
6
“谁打来的?”长良冈心里升起一个不去的预感,问道。
“嗳,是……是……”
“说清楚点!这样对对方也不礼貌吧,”长良冈心里的怒火如火山爆发似地喷了出来。高灵敏度的话筒一定把他的声音送到对方的耳朵里去了。
“是总理打来的。”长良冈盛怒的脸刷地一下发白了。
“为什么不早说!”长良冈又骂了秘书一句,突然换上一种仿佛是另一人似的毕恭毕敬的声音:“早上好!我是长良冈。”
“还好什么呢,长良冈。看到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吧?”
总理的声音似乎不高兴到了极点。看了报纸以后总理亲自打电话来了。从现在的时间看电话似乎是从家里打来的。这条消息终于落进了长良冈最不希望他听到的人物的耳朵里。长良冈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我因为考虑到和沟吕木君的关系,出席了你儿子的婚礼宴会。关于我和你的关系,目前社会上正在议论纷纷,所以我始终不希望让外人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你看,报纸上竟登了这样的消息,你叫我把脸往哪里放!”
“……”
“要是他们把贺仪的金额都公开出来,出席者和你之间的私人关系就统统清楚了。事情要是闹大了,少不了连警察也得出场!”
作为总理,他和长良冈他们两家在公私两方面都有很深的关系,所以送的贺仪数目也极为可观。如果其金额被公布了出来,虽然可以用私人交情深厚的理由来解释,但这至少将成为暗示政财界关系微妙的资料。
并且,万一他送的贺仪比其他来宾,尤其是政界人物的数目小,那就又是另一番尴尬了。这次的骗局手段高超,而且被害者之间的关系又无形之中有些滑稽可笑,作为总理,他对此也甚感头痛。
不巧的是他这次的贺仪是以“研究调查费”的名义从派阀资金中开支的。这种以研究调查费的名义支付私人开支的行为如果被人知道了,叫他如何下得了台?即使不至于败露,通过这个事件人们也会怀疑他和长良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长良冈君,你在听着吗?”因为对方在电话里一言不发,他觉得仿佛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戏,不禁暴躁起来。
“是,是,我在洗耳恭听。”
“既然听着,那就回答我!”总理终于忍不住使出了和长良冈刚才训斥秘书一样的口气。
“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对这个问题长良冈实在答不上来。首先,他至今连究竟是谁作的案都还没弄清楚。
“不管怎么你先设法关照新闻界,叫他们不要再扩大风声了。”
总理把想说的说了以后火气似乎消去了一些,把电话搁上了。这虽然不是一个什么动摇政府的台柱的大事件,可包括总理在内的政界财界的大人物们被大大地耍了一通却是毋庸置疑的。对被害者来说,再没有比这更不愉快的了。
不过电话可不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继早起的总理之后,当天的来宾一个个都打电话来找长良冈提抗议。因为打电话来的都是些大人物,不能让秘书去应付,而且就其性质来说也不宜让秘书去应付。
长良同来一个电话陪一番罪,不知不觉已累得精疲力尽。直到他的体力消耗殆尽的时候,榊原才赶到公司。这时候长良冈已经累得见了榊原的面也发不出火来了。
“虽然已经晚了一步,你赶紧去安排一下,别让那些周刊什么的再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了。另外你再到皇家饭店去一下,向他们严重地提出抗议,消息肯定是他们漏出去的。”
长良冈扯着嘶哑的嗓子对榊原下了命令。
追悼之夜
1
与此同时,东京皇家饭店前川礼次郎的办公室里也正发生着同样的事。前川礼次郎正对着被他叫来的久高光彦大发雷霆。
他曾那样严厉地命令久高去做好善后工作,可事件的余波偏偏扩大到了他最害怕的程度。
“久高!这一阵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前川一时找不出适当的责辞,急得双唇直抖,把这句话重复着吼了好几遍。
其实久高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的了。前川只知道让他去封住有关人员的嘴,可这事发生后已传到相当一部分人的耳朵里了。除了皇家饭店的职工,只怕连配膳会派来帮忙的人也都知道了。那些帮忙的只要有人请什么地方都去,可谓是服务业界的候鸟。他们的嘴可没什么关闭。
这条消息也有可能是从来宾的嘴里泄漏出去的,当天的来宾人数近千,谁能保证他们一个都不会说出去?久高在接受前川这个命令的时候已经预感到可能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不过,事情即使终究要漏出去,也是越迟越好。时间隔得越久,事件的新闻性也越低。他觉得他在这方面已是竭尽全力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所筑的防线竟这么快就崩溃了。一看到报纸他就做好了被撤职的准备直奔前川这儿来了。
饱餐了一顿前川狂怒的火星之后,久高到经理室,专等长良冈、沟吕木两家的抗议。
对于对方的怒骂责难,除了赔礼道歉,他想不出其它的办法来。
等到好不容易把狂怒的抗议者一个一个打发停当以后,已是过午时分了。早晨出来的时候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可是他居然一点食欲都没有。
可是如果不往胃里塞点什么东西,下午身体怕要挺不住了。他知道今天一天的日子不会好过。趁现在没人,吃点什么吧。
他想叫秘书给他送一份三明治来,正向内部电话伸出手去,另一台电话响了。是总机接进来的外线电话。
——还有抗议电话?久高腻透了。
“谁打来的?”他向接线员说,毫不掩饰情绪的恶劣。
“说是姓古谷。”
“古谷?”
久高马上想起了前几天打电话来过的那个很可能是杀害细川清惠的凶手的人。那是个阴恻恻的人,可是从上次的电话看,对久高倒没有什么加害之意。这家伙今天又有什么事?
“要不要接过去?”接线员问道。
“接过来。”久高说。电话里传来了上次那个人的声音。
“我已经看过今天早上的报了。”
对方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话。久高不知对方的来意,没有作声。
“你们这一跤跌得不轻呀。作案者已经查到了吗?”
“要是查到了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久高觉得对方提这个问题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一听就来了火。这个事件出了以后既不宜声张,也不宜报警,也许作案者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关对这事的作案者嘛——”古谷故弄玄虚地拉长了声调,“从其巧妙的手法看,会不会是饭店内部的人?”
不用他暗示,久高也早已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