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江湖





  可他骗我到此,对说了最前头那番话,又是什么鬼用意?正低头琢磨着,他竟欺身到我跟前来了,一把将我往他怀里拉,我始料未及地推,这厮力气不小,竟很难推走,还喃喃道什么:就抱一会。
  一会也不行,这事不是这么办的,你爹尸骨未寒,还有前皇后一桩悬案在,这个时候……关键我本来就觉得很恶心。
  不能说,好歹有过一段,我就该安慰下他,牺牲自己罢。我又不是一座坟墓,他想悼念了就抱着哭一场。就算那样,我都觉得真他妈猥琐矫情。
  我又不能像那晚杀人一样,挥掌劈死他完事,现在我算知道了,杀人不是那么好玩的。拉扯间,我依稀觉得门前有人站着,猛抬头望……竟是师父与吕佳音。
  项莫远也看到他们了,才松了手,我愣神望着师父,满脸胡茬,面容憔悴,眼睛里只有忧伤。
  吕佳音一脸的似笑非笑,难以琢磨,我不知张口解释什么才好,我实在什么都没有做。
  师父张口冷冷嘱咐:于果,你在殿外等我,我同皇上告辞便来。
  
  这个时候除了听话我还能说什么,在殿外等了许久,他终于出来了,也不说话。我一声不吭跟在后头上了车,车上他还是不言语,闭目养神。看着他这几夜未眠的憔悴样,我想想自己,那晚到现在,我何尝不是(炫)经(书)历(网)了一趟生死劫,满腹的委屈与担心,如今一字不敢提,却有眼泪夺眶而出,不敢让他知道,只悄悄抹去。
  一只大手把我拉进怀里,我轻吁了口气,那里依旧是我想念的气息。他到底还是在意我的,也许只是对刚才那一幕,多少有些不快。
  我们没有上候府,径直回的王府。
  
  这座宅子还与刚成婚时一样,我猫屋顶上俯瞰过宅子的全局,当时感叹自己和师父的屋子,如何隔得这么远,夜里在屋顶上不过喝口茶,都能让他晓得。
  我嘱咐人烧了水,让他洗了个热水澡,洗得时候我没去打扰,觉得这个时候不合适。想起方才他的手冰凉,想是几日没睡的缘故,又煮了碗姜汤跑到他房里迫他喝下,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摇了摇头说不饿
  我憋了一肚子的话,终说了句:大王,刚才不是我……
  他打断:我信你。于果,我想睡会。
  我小心地打算退出去:好,您睡吧,要是起了,记得找我。
  师父却拉着我的手不放:别走。
  我任他这么拦腰抱了会,哄了躺下,他仍不放手地那么死命拽着。我哪儿都去不了,只好和衣躺下,半靠着回抱了他,在他肩上轻轻拍:睡吧。
  他却覆过来埋头枕着我的胸口,我平躺只能思考,大热的天,就这么过一夜,倒是要热过盖被子。过了许久,我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隐隐觉得,我的衣襟上有些湿润。
  我的心酸总是无济于事,他依然什么话也不与我说,不是我愿意计较,是这种无法分担的无力,让我忧心如焚。终于他的头慢慢变沉,压得我有些痛,想是疲累过头终于睡着了,我不忍心挪开去,怕把他惊醒,反正一会儿就会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我心里很难过,不知道你们怎样
么么你们




49

49、大王自述(一) 。。。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需要,现推出师父自述
 
  
  ●第一年,于果五岁
  
  岁月始终极冷极暗,哪怕在青草丰美的镜湖畔。
  父皇告诉我,这个天下,终究会是我的。父皇的亲近温和,冷漠疏离,于我均是陌生。尽管如此,我内心仍期盼着他会再来。
  但我并不愿想象,他口中所描绘的那个天子,与我有什么关联。然而每当母后望着我流泪时,我又想,若是成为那样的人,能让母后欢喜,我便该当努力。
  
  母后告诉我,我生来是个不祥之人,唯一许能度劫之法,便是跟着师父常年呆于山中,十八岁方能回宫。
  师父安慰我,说那些都是江湖术士的鬼话,不必当真。活神仙多半隐居深山,街面上走动的纯属骗钱。彼时师父捋着灰白胡须,超脱得紧。
  可母后每回见我,终是以泪洗面,她既深爱我,必不愿弃我于深山。如命书所言不假,我仍留宫中,必害父皇母后横遭祸端。换作是由我来决定,我也无法,铤而走险。
  
  我永记得那个冬日早晨,浮云散开。
  我只一如既往在镜湖畔练剑,却阴差阳错,救上来一个小孩。我都没看见,她是如何掉进去的,只见到湖水里有个小漩涡,似是有人在挣扎。我从未见过那么蠢笨的小孩,我拖拽着她往岸边游,她却不领情,几度试图挣开,最后我敲晕了她。
  师父说小孩的命没大碍。这小孩叫于果,只有五岁,竟然是父皇指给我皇兄的未婚妻,带上山来玩耍。皇兄倒不嫌麻烦,离娶亲尚有十多年,就带个油瓶四处跑。我很喜欢皇兄,很不喜欢这个于果。
  父皇尚未给我指婚,如果他指给我这样一个麻烦的小破孩,我该如何拒绝?
  那夜,我因受寒发了高烧。
  
  尘西同我一般大,他悄悄跑来告诉我,他今天有了一个相好,是山脚下的那个桃妞。
  
  ●第二年,于果六岁
  
  今年皇兄再没带那个于果上山。
  听说她回去后时常得病。莫不是装的,哪有那么娇弱的人,我也落了寒,师公说调理虽须两年,实质却并没多么严重。
  可那小孩居然动辄卧床,真是不堪一击。皇兄娶这么个娇滴滴的病秧子,将来有的苦吃。
  
  皇兄待我极好,他一年总是上山数回,只为与我谈天玩耍。
  我最不爱听他提那于果,说她如何有趣,病了又如何可怜。皇兄是将来她必要霸占的人,又何苦急在一时,比我与皇兄在一处玩的时间,还要多得多。
  皇兄是我大哥,她自有她的大哥。
  
  尘西说桃妞待他不好,阿芳却总是偷偷藏饼给他吃。
  我向尘西打听于果可算我皇兄的相好,他却道,相好或许只是一时的,夫妻,那是一世的。不一世,又何苦贪人一时呢?
  
  第三年,于果七岁
  
  皇兄每次上山,话题总不离那个于果。
  她的病仍不见好,时时卧床。看来小孩不是装的,因为没有小孩可以装这么久,
  
  尘西说阿芳不愿意与他亲嘴。桃妞也不愿意。
  可见,一时,人也是不肯请与的,要求一世该有多难。如我这般,命犯煞星的,一世,实在若镜花水月了。
  
  ●第四年,于果八岁
  
  皇兄带了她的表妹上山来,她表妹也是九岁,叫吕佳音,比于果大一岁。
  尘西看到了告诉我,皇兄的表妹是个美人。
  皇兄为什么从未同我提过这个表妹,总是说于果。难道他不喜欢美人表妹。
  于果长什么样?我只记得她溺水的惨象。
  吕佳音的小马不错。
  师父说过,好马不配二鞍,好马只给一人骑,人若要寻匹好马求一世,倒是容易的了。
  
  ●第五年,于果九岁
  
  皇兄在师父的窗外长跪了四个时辰,求他收留于果。
  他终于悟了,担心娶到一个病秧子了。
  我没告诉他,其实师父是昨夜与武当的混祖师赌牌到深夜,因为补觉才没醒。山里大得很,哪里就容不下个病丫头。
  
  尘西看了,说他一定是爱惨了这个病秧子。
  尘西说他也看上了一个病美人,叫小娇。小娇答应给他绣一个荷包。
  
  什么叫爱惨,尘西的新词挺多。而我忽然更讨厌那个于果了,皇兄为她做的这些,她又不知道。
  
  师父答应了,还很乐呵地告诉我们,山上就要多一个小女孩了。尘西也很乐呵,每个人都乐呵,除了我。
  皇兄往后上山,就不是为了和我玩了。
  
  于是我决定,一定要作弄一下这个小孩。
  我跑去告诉师父,我要收徒,我要当这个小孩的师父,我要训导她。
  师父摸着胡子眯眯笑,说好。
  
  这个于果,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倒霉了。
  
  皇兄跑来质问我,于果是来治病的,为什么当了我徒弟。
  我心里头很愉悦,装作无可奈何指了指师父的门,师父在闭关,其实是,他老人家又赴牌局去了。
  
  于果来了,头一天就和尘西熟络了,说很多话,看起来不太像个病秧子。
  她恭恭敬敬地叫我师父,行最正规的拜师礼,一点也没小瞧我的意思。
  她真是傻得可以,她还不知道,我只是为了作弄她。
  
  尘西告诉我,于果比小娇漂亮,问于果可不可以为他绣一个荷包。
  于果以后是我大哥的妻子,他不可以打主意。而且他已经有一个荷包了。
  还好于果说她不会。连这都不会,皇兄真苦命。
  
  别人天天练招式,我却先让她练字,这样就可以把她一人关在屋子里,不用看到她了。
  但是她笑呵呵告诉我:师父,您这个办法真不错,才七天我就觉得好些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让人烦躁,小女孩都是这么烦人的么,我只瞥她一眼,懒得说话。
  尘西和她说笑的样子很兴奋,他应该多去找找小娇。
  至少小娇会绣荷包。
  
  大哥来得显然比过去多些。
  尘西对于果说:别怕你师父,他以后要管你叫大嫂。
  于果咯咯笑着追打他,撞到我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赔不是。
  我才不打算和他们一块玩。
  皇兄并不明白我的担忧,他怎么能同这个于果共一世呢?
  倒是尘西不劳我忧心,没得几日,新鲜劲儿一过,他如常的下山疯玩,和于果倒没怎么,他想是清醒的,荷包挺好的。
  
  ●第六年,于果十岁
  
  我让于果练什么功,她从不嫌弃也不质疑,毫无怨言。
  她绝对是因为傻,所以格外信我。作弄不了她我觉得非常懊恼,只能给她加加量。
  我嫌她字写得不好,就罚她再写八张。
  我嫌她握剑的姿势不对,就罚她握着站一上午。
  我总有理由可以罚她。
  
  师父夸我的方法很好,于果的确开始好转了。那个秋天,她连鼻涕也没挂一挂。
  于果跑到我面前来鞠躬,说,谢谢师父。
  她平常从不同我说笑,就算她来搭话,我也不知道怎么答。
  流年不利,我遇见了击不倒的煞星。
  
  夏天的时候,尘西问我可不可以带于果去镜湖游泳。
  我告诉他,你想她死,就带去好了。尘西吐了吐舌头。
  我好像不该这么说的,那一年小娇死了,尘西有些伤心。
  
  我不过是怕没法对皇兄交待,如果他的妻子死了,他一定会伤心的。
  好在她不会一世做我徒弟,这样很好,省得我一世劳神。
  
  ●第七年,于果十一岁
  
  于果竟然学会逃了,不堪重负的时候,她就会跑到屋顶上。
  我还以为她终于学聪明了些,结果是尘西教的她。尘西倒很喜欢她,恨不能和她称兄道弟。
  我听到她问尘西怎样才能讨好我。
  尘西告诉她,徒弟讨好师父,要买好吃的东西给师父,年节还要送礼。
  她想了半天,开始和尘西讨论吃的东西,完全忘了那个要讨好我的话题。
  谁要她的讨好,我本来就是为了作弄她;我也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话,我就是为了更好的作弄她。
  
  结果我除了弄些繁重的功课给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我还什么都不拆穿她,这都是为给皇兄留点面子。他的王妃总猫在屋顶上,传出去总不妥当罢。
  有的时候她干脆漫山逃跑,她以为我真的会追到老远,其实她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我才没兴趣抓她。
  其实我也不是一个难说话的人,有时候也盼着她能好好同我说两句玩笑,就是同尘西说话那个样子,别总是敬而远之的样子,怪没意思的。
  
  小娇死了一年了,尘西再没找别的女孩子给他绣荷包。一时早过去了,人难道会一世记着?
  
  ●第八年,于果十二岁
  
  于果发烧了,尘西告诉我,她整个夏天都在镜湖里游泳。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这又不是我的命,我告诉她,这条命你若不想要了,便谁也拦不住。
  尘西劝我别动那么大的肝火,我哪有。
  我只是不想理会她。
  她又不同我亲近,又不同我说笑,又没心思讨好我,又——那许多的理由,我何必担心她的性命。
  我跑到师父跟前说要赶她走,师父劝我平心静气。
  怎么每个人都这样劝,我从来都很平静。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大汗淋漓。我跑到镜湖游了一晚。
  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