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迟,雨落溪
以往冰凉的病房被她当成了家。
她像住在一个四合院里,每天和隔壁病房的病友聊天,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他们在说,她只是报以微笑,像听进去了,又像什么也没听进去,纯粹只是想听到人的说话声。
就犹如黑暗中的人们害怕周边很寂静,希望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动起来,暄闹无比好感受到她没有被世界遗忘。
他怕她害怕,不顾她一再的劝说,坚持陪着住在医院里。但是,他深夜起床,却常常看到她坐在窗边望着幽蓝的天幕发呆,像困在笼子里的鸟,向往着蓝天大海。
然而——
她说出的话就像一个体贴温柔的妻子……
好几次他想窥探她心里真正的心思,却每每败下阵来,话没说出口就输给了自己。
他怕破坏这不是平静的宁静生活,哪怕底下暗藏汹涌的波涛……
董事会议结束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黑色的加长劳斯莱斯房车行驶在拥挤的车海中,车窗外变幻的光线将蓝雨的侧面映得更加深邃,透过眼睛里的神色隐约窥见急切的回家之情。
想要快点回家见到她,看看她有没有像出门时说的那样好好的呆在病房里。
他出神的这一会儿,奇叔在接到一个重要的电话后,吩咐司机调转了方向。
车子缓缓驶到别墅的大门前。
蓝雨一眼就瞥到那辆线条柔和的豪华宝马。
真的有人等……难道是母亲从加拿大来看他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橙色的台灯,灯光幽幽地散开,水一样沐浴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孩。
溪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神情很是拘谨不安,眉眼微垂盯着自己的脚尖。
“溪,你怎么会回家来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局促不安的她,忍不住问出声。
她抬头要应声,又清冷冷的沉默,避过他的目光。
“是我让Allen接她回来的。”一个熟悉的女音代她作了答。
身着高档套裙的年轻妇人从书房里款款走出,清淡的笑望着刚进门的蓝雨。
“母亲。”
蓝雨微微错愕,俊美的脸有丝惊喜滑过,随即走上前轻轻的拥抱了下母亲。
“我等了你很久了,先用餐再说吧。”
蓝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背,拉着他走向餐厅,余光若有若无的瞥了眼溪。
溪呆愣愣的回望她一眼,慌张的从沙发上站起,跟在他们后面步入主餐厅。
餐厅宽敞明亮。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西式的珍馐美味,色香味俱全,香气四处飘散着。
蓝夫人吃饭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优雅至极,让站在一边的佣人们叹为观止。
从没想到会有幸见到生活在神话里的主母。
那么高贵优雅的女人,从外表上看,根不不能想像得出她已为人母,是商界赫赫有名的‘铁娘子’。
溪很乖地低头吃饭,安静得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蓝雨将盘子里切好的牛排端到她的面前,说:“中午有没按时吃饭?”
“呃?……谢谢!”
溪抬头对他挤出丝艰难的笑。
蓝夫人略微诧异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慢慢放下筷子,身后的秘书恭敬地将一方洁净的丝帕递到她手前,她用丝帕擦了下唇角,起身说:
“你们慢用。”
“吃完了?”
蓝雨微怔说。
她颌首,淡淡的说:“我要回酒店休息了,明天你再陪我一起去见你姑姑他们。”
“打算在这停留多久?你不住在别馆吗……”蓝雨望着他的母亲。
“不用了,那样会打扰到你。”蓝夫人接收到秘书提醒的眼神,说:“我除了来看你,见见几位重要的朋友后,就要回总部了,住在酒店更方便些。你明天空出几点的时间请通知Allen,我再告诉你见面地点。”
“是,母亲。”
出门回头时,蓝夫人别有意味的看了溪一眼,然后她的背影消失在客厅的门口。
餐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她甚至都没有跟雨多说会儿话。
溪微微失神地侧头看向蓝雨。
他和他的父母亲……
居然如此礼貌生疏好像客人一般吗?
那么陪伴他一生的妻子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
她的背脊忽然有些僵硬,明亮的灯光反照得她的眼睛异常的黯淡。
奇叔微怔,看着她黯然失色的眼眸突然心惊了起来,仿佛她已经有了某种决定。
蓝雨黯然地望着自己母亲离开的方向,眼底有种孩子般的失落,但是这种失落并没持续扩散,仿佛他已经习以为常了。过了片刻,蓝雨恢复惯常的淡静,转头对溪说:
“本来想圣诞带你见我父母,没想到你们不用我介绍先见面了。”
溪放下刀叉,起身太仓促,膝盖撞到桌布下面的桌子脚,生疼。
“我好困了,先回房了。”她似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冲他们微笑,“雨晚安,奇叔晚安。”
蓝雨愕然,不安的喊她,“溪,是不是我母亲吓着你了?还是……”
溪的心一颤,脸白如纸,不过背对着的他看不见。
“你不要乱猜,我只是觉得有母亲的人太幸福了,想早点睡觉,也许就能梦见我妈妈了。”
她全身僵直着不敢动,状似随意羡慕的笑着辩驳。
蓝雨怔忪地望着她,慢慢从奇叔身边走过去,伸出双手自她身后环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喃喃的说: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让你想起一生的遗憾。”
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怎么办?又撒谎了。
奇叔向正收拾餐具的佣人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退下,然后自己也轻手轻脚地走到二楼,轻轻地将餐厅眩目的灯交掉,只留下一室朦胧的温馨光芒。
安静的客厅。
奇异的复杂心情。
半晌,
还未等雨出声,溪已经一脸平静地开口。
“我明天约了哥哥和秀,想先上楼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轻扳开他覆在她腰上的双手,声音遥遥远远地自他前方传来,飘渺地他都无法听清楚。
“一起上去。”她背对着他,而他侧着脸,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
蓝雨扳转过她的身子,看向满脸怪异表情的她。
“才几个小时没见,你的行为会不会变化太大了?”他探究的望进她清澈的眸子。
“不用担心睡得晚会吵醒我。”溪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
不着痕迹的从他的束缚中逃脱,头也不回的步上一级级的楼梯。
壁灯映着人的影子漫过弯曲的楼梯间。
风从打开的窗望里吹进,从眼底洞悉出味道,一转瞬就泪雨滂沱。
第二部 第十九章(1) 半份疏离半字缘
第二部第十九章(1)半份疏离半字缘
空荡荡的四楼。
溪怔怔地走进卧室,唇角的笑容渐渐消逝。
逞什么强?
不是很不开心吗?
那样伟大的母亲呵……
她闭了闭眼,想到上午逃出医院,刚走到停车场的情景。
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像料准了她会路过那里,以一幅守株待兔的姿态静候她的到来。
车子边穿着很严整的状似秘书的高挑女孩走上前来,礼貌地对她鞠了一躬,淡声说:
“溪小姐,主母有几句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溪愣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紧闭的车窗里隐隐约约可见有人端坐在里面。
“请问您找我什么事?我应该不认识您。”她走到车门边,轻扣了下车窗,轻声询问。
蓝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下,淡白的阳光下,一张明艳绝丽不似人间应有的精致脸孔出现在她眼前,明蛑善睐,看得她出了神。
“你就是Endy收养的那个孤儿吧?”车里的夫人微侧头,目光若即若离的落在她的身上。
“……”
溪一愣,惊醒过来,向她礼貌的行了个礼,急声辩护,“我不是孤儿,我有哥哥的……”
她从她脸上扫过,没等她说完,便决然打断,不以为意的说:“我是他的母亲,这次来中国有机会见面,有几句话想告诉你。”
溪愣住。
雨的母亲?怎么没有听他说她来津彰了?
难道她是特意选择他不在,才来找自己训话的?
“不知您有什么要跟我说?”她突然昂首问,声音里已没有了畏惧。
“请你离开Endy,不着痕迹的离开他。”蓝夫人微微错愕,随即直截了当阐明来意。
语气决断霸道。
“为什么?”溪不卑不亢的直视她的眼睛,看不出内心有无情绪波动。
“他需要的是能相伴一生的伴侣,而你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吗?”蓝夫人逼视着她的目光,语气有些尖刻,意有所指的望向远处的医院。
溪哑然道:“你……你都知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蓝夫人的声音平板,面无表情的说:“我从来没有门当户对的概念,但是不代表会接受一个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女孩做为儿媳妇,因为Endy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他更是蓝家的继承人。一个聪慧贤淑,身体健康的妻子才能对他的工作和生活有帮助,分担他要承受的重担。”
“那么……”溪心里一痛,黯然说道:“那么你是想告诉我,除了雨,你们都不相信医学会创造奇迹,我要时刻准备面临死亡,对吗?”
“难道不是吗?”蓝夫人奇怪地反问,低低叹息,淡漠的说:“我不否认他的想法也许会有成真的可能,但你能保证自己的发病的频率不会快过医学发展的速度?”
这一句话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突然间,溪的眼神就暗了下去,仅仅一瞬间,她那执著坚定的面容上却换成了满目的悲苦。
那一刻,她变成了被世界遗弃的小孩,一个承受了太多苦难的小孩。
“我不希望他知道我们今天说过的话。”强硬的命令口气。
溪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轻飘飘的转过身,举步维艰的离开停车场。
满世界的雾气像她聚拢过来,兜头兜脑的整个模糊了她的视线。
忘了灵子的等待……
不着痕迹的离开?
为什么不早跟她说会有人不喜欢她?
夜风习习。
软软的地毯映着悲凉的身影。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光透进去的刹那,角落里的暗影轻轻蠕动了一下。
“溪……”
蓝雨大惊,冲到柜子与墙壁格成的三角形角落里,终于看见了溪。
她蜷在布架下,脸孔惨白惨淡。
他轻轻唤了声。
溪有些慌乱失措,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蓝雨曲下膝,轻轻抱住她。
她的头阖在他的肩上,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臂,他又不由得无力骂:“你真的傻吗?连冷热都分不清了。”却始终舍不得吼她。
溪的心猛地一滞,忽地趴在他拱起的膝盖上,用力喊道:
“雨,我真的还不想死啊!你告诉我,我会死吗?”
蓝雨的身子陡然一僵,拍着她的背,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干吗要咒自己?你看你的力气还那么大!还有那么多债没有还!”
她不理他,死命地哭,泪水濡湿了他的裤子。
一滴滴跌进了雨的心底,沉寂不愿想起的心事又纷纷从角落里涌出来,细细密密的笼住了自己的心脏。
到后来,他竟也默默流泪,淌了满脸。
争相落下来的泪珠,她号啕大哭,像个孩子。
第二部 第十九章(2) 半份疏离半字缘
第二部第十九章(2)半份疏离半字缘
身后是一幢幢红屋顶的楼房。
身材修长的男孩侧身斜倚靠着一棵粗壮的梧桐树,目光偏向路的尽头,【全本小说下载】}www。87book。com有丝期待的等着许久未见的人。
白蒙蒙的阳光下,他里面穿着的整洁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线衫,黑白分明。
即使简单的衣着,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出挑气质。
微微绷紧的下颌总是看起来非常骄傲,不太容易靠近的样子。
“哥哥。”
女孩的声音软软的,清亮天真,也许因为太久没有见面,还带着兴奋。
背上突然受到重物压荷。
安晨毫无防备的向前踉跄了下,但很快稳住身形,像是再大的冲击都不能使他晃动半分。
“比以前轻了很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他回头,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略显孱弱的肤色。
溪活蹦乱跳的冲过来,跳上他的背,亲密无间的搂着他的脖颈。
“很想你啊,这算不算原因?”她笑咪咪的似是而非的答。
“不要说谎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警醒的味道。
“我还没有说完下半句啊,哥哥就拆穿我的谎言了,真是失败。”溪故作深沉的长长叹气,皱皱眉头,而后张牙舞爪的笑,“不过你还是猜不到我会很厉害,因为感冒总是不好,后来我就天天念叨着要是不好就不能见哥哥,念着念着突然就好了,是不是很神奇啊。”
“说谎不打草稿!”安晨听着她的胡掰乱诌,低声失笑。
“你不用这么直截了当,我会很没面子的。”溪颓败的哭丧着脸,闷生闷气的低喃,“不管哥哥有没想我,我都有很想你,这是真的。”
“好了,你想去哪里?秀在车里等得睡着了。”
安晨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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