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迟,雨落溪
“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呢?”
他碰触到她眼睛里柔软的疼,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才好,只能祈求。
为什么遇到的人都要那么聪明,偶尔糊涂一点不好吗?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只想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该了解你吗?”
安晨看着她恳切的样子,幽黑的瞳孔出现失落的神情。
叶子哗啦哗啦,像是音乐流淌在耳边。
她安静下来,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从窗户透露出来的洒照在身上,幽黑的眼中落满了灯光,却似蒙了层灰,说不出的荒凉。
出乎意料地,她出声叫住了他——
“陪我坐一会,她不是没告诉你们我所有的事么……”
安晨转过身,微微讶异了下,他的眼眸仿佛是是清澈的流水,在不知不觉间穿透她的思维。
溪的双脚交叠在一起,随着秋千椅在前后晃动。
“不要说出来,即使你觉得看到的景象不是你心里想的样子,也请你不要拆穿,就让它维持呈现在眼前的样子。”她沉声,极力的请求着,眼睛没一下闪烁,坚定得如铜墙铁壁。
安晨沉默的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近似乞求的语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反驳的话。
夜露打湿了绿色的葡萄叶,点点湿痕,淡淡的光反衬着苍茫的夜。
“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可是你会告诉我吗?”溪低喃出声,沉吟了会儿,自问自答道:“也许我去逼问的话,你会告诉,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过去的我们独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不管是欢乐和忧伤,都来不及参与到对方的生命中去,就已错过。现在再提起,我不知道会在对方心里留下什么印痕,但却可以肯定那没有快乐的颜色。”
安晨静静的听,坐在椅子的另一头,脊背僵硬又酸痛。
“你恨我吗?”
白色的衣服渐染夜色的黑,淡淡的白是黑森林里微弱得再也不能微弱的光亮。
她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怎么会呢。”
溪抬起头,望向他,眼睛里隐现一股温润的雾气,浑身仿佛被湿润的夜雾笼罩,“除了那个养大我的人,我还遇到了世上最好的三个人,这样幸运的我,怎么有资格再去恨人呢?想感谢老天的安排还来不及,又怎敢心存怨恨,那样会遭天谴的。”
“可是你……”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刚说出口,他就缄了口,硬生生地噎在喉咙。
溪无声的笑,“人难免嫉妒,心生不满,郁积在心底的怨气,偶尔发泄下脾气有助于缓解心理压力啊!既然你提供给我机会,我当然不能浪费了。”她散漫的说,忽而语调一变,调侃道:“不过哥哥和腾子千还真不愧是好朋友,一样的经不起别人的挑拔,一激就发怒。”
慵懒的声音透着恶意的嘲弄。
安晨一怔,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有灯光,罪魁祸首就可以如愿以偿的看到他的俊脸气成酱紫色。
原来,她从来就在一直捉弄着周围的人,却还让他们一个个的步入早设好的圈套。
他恼羞成怒的用力一蹬,秋千椅猛烈的晃动了下。
没有任何光线,溪仍然可感觉得到旁边的人眼中因为恼怒射出的寒光。
她窃笑了下,缓缓的说起来:“在我五岁多的时候遇到了世界上最聪明、最好的人,为了让阿姨觉得把我丢到遥远的美国是个错误的决定,我拼了命的跟他学习各种本不用在那个年龄段就学会的知识,心里就想‘有我这么聪明的孩子在身边,是种多大的荣耀,别人会多么的羡慕啊。’,但是后来证明我错了,阿姨至始至终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后悔的话,而我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天才,却输给了自己。”
黑洞洞的葡萄架下,他没看见她悬着空中的一只脚像清晨的露珠一样悬悬欲落。
“从小学到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怪胎,我行我素的做着每一件事,却不料像我这样的人居然在大学开学第一天就被从韩国来的她给宰了……”
那晚她碎碎叨叨的说着远在美国的朋友朴洁雯,说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大了四岁的雯第一眼看见溪,就跑到她身边说“你好!我要跟你做朋友,那种生死之交的好朋友,一辈子永不背叛。”。
溪只是用清冷似冰的眼神静静望着陌生的女孩,足有五分钟,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却也谁都没有妥协与动摇。
像八爪鱼的洁雯打定主意要赖上她,对她的面色冷然视而不见。
溪亦是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站着,在五分零一秒的时候,平淡如水的说了个字——
死。
清淡的声音,慢慢的语调,然而却轻而易举地颤栗人的心房。
洁雯惊愕,陷入震憾当中久久回不过神,等反应过来追去时,她已走了好远。
永不言弃的八爪鱼在追友过程当中英勇的摔伤了,是在抓住溪的衣角时,可是她轻轻一带,洁雯在毫无准备的当儿踉跄了下后,非常壮观的在一百多层石阶上打了个滚。
她一时气不过,把原先要交朋友的人当成肇事者告到了警察局,溪坐在警察局的长椅上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漠然的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然后又望向远方。
警察的问话她仿若未闻,像在等着什么人。
还没出警察局的大门,洁雯折返回来,澄清了事实,说那只是个误会,然后在离开警察局时,凑在溪的耳边用很无赖的口吻说:“我不管了,这手肯定会留疤,是你害我受伤,你就要……”她摸着手肘上的伤口,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仿佛在想什么恰当的形容词,只是一时没想好。
溪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眼神陌生的可怕。
“你就要……就要以身相许。”
这是缠上她的八爪鱼几经思量,一番斟酌后说出的近似小女孩耍赖的话语。
溪当时眼皮跳了下,心底那些或冻结或干瘪的壳小小地松动了一下,随即,还是死寂。
在很久以后,想起当时好友说的话才觉哭笑不得。
夜风静静的吹,溪靠着椅背轻轻的说,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说起了第三个人,她从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的好朋友——水霖秀。
那个少年怎么看怎么都觉毛茸茸的,这是她仔细看清秀第一眼后对他的评语,却又觉得他们在冥冥之中早就见过面。
朦胧的眼睛,睫毛又卷又长又密,温柔浅笑的样子美的惊心动魄。
但是吸引她的是那两道如鹿一样纯良的眼神。
可他是个失踪少年,只有在她们两个都迷路的时候,她才能遇到他。
“世上怎么就有人长得像只卷毛狗呢……”
不真切的声音漫散在树叶摇摆的阴翳里,再后,就没了下文。
她让自己掉进回忆的坑,把随风的往事轻轻咀嚼。
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中,唯独没有提一个有关‘伤’的字眼,她深埋在心底,掩藏得恰到好处。
安晨的手垂下,触碰到柔软的长发,才惊觉溪已经疲倦得倒在了椅子上。
连绵的葡萄叶是黑色的屏障,隔开他们彼此都望不见的忧伤。
第十九章(1) 为什么要这么好?
第十九章(1)为什么要这么好?
学校外面的小道上,安晨骑在脚踏车上缓慢的向前行驶,晨光下他的背影比往常要绚烂。
溪跟在他右边的后面慢慢的向学校走,脚步隔不久会刻意的停顿一会。
为了不成为名人,与安晨保持距离比较好,更何况,尹丽要是看见了又得去给她下马威了。万一被妒忌冲昏头脑的女孩联合全校女生来讨伐她,那可不是好玩的。
目前为止她还不准备让人知道他们是兄妹,免得自找麻烦。
“哥哥。”
安静的小道,溪突然很冒失的唤了声。
听到后面蹦出的话语,安晨握紧刹车,一脚踩在踏板上,一脚掂在地上。
他不解的回转过视线,从出门开始就没说句话的人,这会不会又要搞什么名堂吧?
“能不能……”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想说什么,又似乎觉得提的要求很荒唐,一幅难于启齿的样子。
“能不能不是你哥,对吗?”安晨看着她犹犹豫豫的表情,冷不丁的一语道破天机。
“啊,你怎么知道?”溪脱口而出,惊讶的瞪大眼睛,话音刚落,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发现自己的失言,脸上出现懊悔的表情。
“啊,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急急的辩解。
“不对?刚才你不都承认了?”安晨扬起嘴角,无限讥讽。
溪懊丧的咬着下唇,怎么越解释越乱了,刚才为什么不直接一句话说完?
“你不用觉得抱歉,世上如果说所有人都让我生气,但有一个人,我永远也不会对她真正的生气。”他平静的说,眼神飘远,像在说着一个很久远的承诺。
“谁?”溪无意识的讷讷问出口。
安晨微微侧过头,晨光落在他的脸上,很好看的画面,耀眼。额前的碎发在风中轻扬,看去的瞬间就像是影片的定格,“你。”他的嘴角微微的牵动着。
溪呆住,始料未及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如掉在地上的一颗玻璃珠子,敲在了她的心上。
他的表情,她感觉到那也许是一个笑容……但也许不止,还包含着其它的什么。
他笑着,上下睫毛覆盖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我只是想说在学校不让人知道我们是兄妹,因为我不想帮你收别人送的礼物,比如什么爱心便当、情书……”她英雄气短的轻叹,说到后来,她的眼眸微微地一黯,唇边扯出一抹自嘲的淡笑。
以前的她已经无可奈何的干过太多那样无聊的事,不想再往日重现。
每次那些假借自己名义约雨哥哥吃饭的女孩,一见到人就把她撇到了一边,视若空气。
她永远也不明白雨之所以答应是因为那是她开的口,不是想见她们,至始至终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安晨的笑容定格,低低的骂了句:“白痴,没人要你收,你可以把它们都丢了。”
“不行啊,践踏别人的爱心是种很可恨的行为。”溪轻轻嘟起嘴巴,在清晨的阳光里宛然欲开的花苞。
“你认为你的方法最好?”安晨凝望着她,溪乌黑的眼珠转了一转,又马上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那样吧。”
安晨轻吐出一句话,用力地踩下踏板。
怎样?
难道说是同意她的做法了?
溪觉得他说话讲究深奥,一切点到为止,让她如坠云端。
“放学后早点回家。”
低沉的声音从脑的左前方传来。
她愣愣的比了个OK的手势,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之后才觉多余,他又看不见。
唉,怎么不是姐姐呢?那样一起上学,晚上再躲在一床被子里说着悄悄话多好。
为什么是哥哥?而且还是个帅哥哥,遗憾……
“迟溪,早啊。”
远远的,一个很慵散的身影向她飘来。
呃?
宁老师?
直觉起得太早以致走霉运。现在看到他就想躲,不会还要她做什么吧?
“早上好,老师。”溪微微鞠了一躬,讪讪的笑着问好。
一件长过膝盖的条纹T恤,下面的牛仔裤又破了两个大大的洞。
他怎么一天到晚穿得没个正经样,大大咧咧的跟风姞云倒般配。
“刚刚我似乎看到你跟我们校的另一风云人物走在一起啊。”宁毅轩贼头贼脑的往通向停车场的校道东张西望。
“啊,有吗,谁啊?”溪故作茫然的眨眨眼,还煞有介事的学他向后看了又看。
“你什么时候也学狡猾了?雨那家伙把你教得不错嘛。”宁毅轩挤眉弄眼,促狭的笑,笑得意味深长。
溪扯起嘴角,僵硬的讪笑了几下,决定反守为攻。
“老师,这是剧本。”她递上本子转移话题,心里偷偷驳斥了句——雨哥哥那叫聪明,你才狡猾得像狐狸。
宁毅轩随意的翻了翻,夹在腋下,故作神秘的说:“下午大家准备在学校的小演艺厅排练,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下?还有你一定想不到要演主角的是谁?”
“谁?总不会是风洛希吧。”溪随便的应答,很是心不在焉。
那小子可是亲口拒绝的,根本不可能嘛。
“诶,你怎么猜到了?”宁毅轩本想吊她味口,一被戳穿,顿感失望。“那小子竟然三更半夜把我吵醒,就为了说让他担当这次话剧的男一号,气死我了。”他说得咬牙切齿,忿忿不平的攥着拳头。
溪可以想像得到他当时气得牙痒痒的样子,采儿曾经说过他一天不睡个2/3的时间,是不会醒来,而且最讨厌的事就是睡着了被人吵醒,万不得已有事叫他,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才能避免死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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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演艺厅。
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坐着两个人,深红色天鹅绒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光线,就像黑夜一样。只有舞台的上方打出一股白色的灯光,光芒雪亮,照耀在舞台中央。
空旷的舞台。
一个柔和的声音开始说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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