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迟,雨落溪
………
他清淡的笑容,有种奇异的温柔。
他下巴紧绷瞪眼的时候,又透出孩子般可爱的表情。
………
这么陌生的表情,安晨想不起什么时候出现过,画稿的右下角统一的署着一个名字——
cey。lan。
cey。lan?
她是谁?是画的作者吗?
心中对这个名字莫名的陌生感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的眉毛拧成一条线,嘴唇冰冷沉默的望着那几个英文字。
弯曲好看的字体,仿佛跳动的音符。
他的思绪跟着一起跳动着,大脑慢慢地混乱起来。
忽暗忽明的光线下。
安晨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下颌绷得很紧,有孤独的线条。
……
安晨笑一下啊!你笑的时候很好看呢。
不对,你再换个姿势,侧过去一点,这样侧身就更加的完美了。
你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就保持这个样子不要动哦!
………
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在脑海里飘来飘去,清淡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国度传来。
他想不起来她是谁。
安晨痛得用双手紧捧住脑袋,如针扎般,让他的脑中突然刺痛得难以忍受。
“晨,你醒醒。”一只宽厚的手掌轻拍在他的肩头。
“子千,告诉我,她是谁?她是谁?”他的手指僵硬冰冷,低垂着头痛苦的低喊。
“我不知道。你想得太多了,去休息下就好了。”腾子千不假思索的回答,拉开他捧着脑袋的双手,试图阻止他再想下去。
“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安晨沉怒的低吼,挥开腾子千的手。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霍”地起身走进洗手间,清晰地听到水龙头放出水声,听到水花拍打在他脸上的声音。
腾子千的神色随着那一声声的水声,慢慢地变得凝重。
错综复杂的表情仿佛深陷入某个泥潭,抽不出,又无救命的藤蔓让他抓住。
********
一株株的千屈草迎风摇摆。
花草丛中,一抹修长的身影静伫其间。
仿佛一个早已定格的画面,忧郁的背影挺立在风中,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飘远。
“你是谁?我们以前是敌是友?”低沉的声音自脑后传来。
安晨拂开一株株的千屈草,站在同样是一身白衣的男孩后面。
“如果忘记了就不要再去想起,有些事忘得快未必不是件好事。”前面的人没有回过头来,静静的话语暗藏玄机。
他的答非所问,让安晨心生暗恼,不是不认得他是谁,而是总觉得他们之间还有某些他不知道的牵扯。
每次看到风洛希,他仿若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让他不安又想去探知。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强硬的话语直击对方的耳膜。
“可我没兴趣,我们既非敌,亦非友。对于陌生人我从不想浪费唇舌。”风洛希闲静的侧过头,淡而凉的直视着他。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是不是你也认识她?”安晨听出点端倪,眼神冷凝的直望穿入他的眼底最深处。
“她?……”风洛希的身子僵住,漆黑的眼眸暗涌着悲伤的浪潮。
“她是谁,你一定知道。”安晨淡漠的说,隐隐有种倨傲和霸道。
风洛希仰望着清朗的天空,失声大笑,说:“你不要和我当年一样,犯同样的错误。不记得的人就当没有存储在记忆中的必要,何必还要苦苦的去寻回。有时候找回了记忆,会比失去自我更痛苦。”
安晨的身子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他猛地回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惊诧,目光惊诧地在他的脸上飞快地看过。
风洛希眼底深刻的忧伤落入他的眼帘,竟似同样的悲凄。
如果过去是痛苦,他真的还要再找回吗?
是不是只要继续这样活着就好………
丢失的东西,即使再珍贵,是不是也失去了寻回的必要?
………
他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矛盾在脑中不断地升级。
安晨眼底黯然,孤傲的背影透着难言的苦痛。
风洛希轻转过身,凝望着那抹落寞的白色身影,唇角慢慢溢出丝苦涩的笑意。
他还可以选择以失忆来忘记,可自己呢?
从不想忘记,只想好好的珍藏那段记忆。
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收藏着有关她的一切,每天笑着跟她说话。
“木鱼,你看我是不是也变成好人了?因为他是你要保护的人,所以我不去让他想起。他痛了,你会心疼。”风洛希静默的望向身边大片的千屈草,手指轻柔的抚在绿叶上,轻轻地摩挲着一片细小的叶子:“如果我也痛了,你是不是还会心疼?”
风轻轻地滑过他的脸庞。
空气里似乎有流动的空灵香气。
“不管你在哪里,一定要好好的,不用想念谁。”漆黑的瞳孔里散发出一种异常的柔情——
很想你。
良久,三个字从他唇边轻轻地溢出,轻盈的飘散在柔和的春风中。
美好得仿佛是冬日在空中飘飘荡荡的雪花。
第二部 第二章(3)她是谁?
第二部第二章(3)她是谁?
德雅园的一栋别墅。
幽蓝色的灯光从灯罩里洒落出来,安静的房间传递着忧郁的气息。
安晨像尊石像伫立在窗边,全身紧靠在落地玻璃窗上。
微凉的玻璃平复着他狂乱的情绪。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个从郊外别墅里带回来的相框。
一张从未见过的全家福。
温文儒雅的男人,漂亮可人的女人。
还有清秀的小男孩,粉嘟嘟的小女婴。
那四张笑脸带给他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阵阵的撕扯着他的心。
他没有与任何人道别,独自乘车赶回了家。
等着林叔叔从国外开会回来,那么多那么多的问题需要他来回答。
心中的痛苦无法克制,迷团纠结在心际再也挥不开,散不去。
玻璃窗映射着孤傲的身影,寂寞的气息凝结成了一颗颗的冰珠,定在了透明的玻璃上
“少爷,先休息吧!林经理说不定要明天才能回来。”一声沉重的劝慰从房门口传来,张婶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到他身边。
“张婶,曦是谁?你一定也见过她,是不是?”安晨轻幽幽的转过身,目光沉暗的紧盯着她。
张婶心脏一颤,手指僵硬的松开了一点,玻璃杯无声的从手中滑落。
“呯”
玻璃杯与木地板的撞击发出一声闷响,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他的瞳孔紧缩,更确定她也知道有这么个女孩。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再重新给你泡一杯去……”张婶头皮发麻,搓着衣角,惊慌失措跑出他的卧室。
安晨寂然的望着她慌乱逃跑的身影,深潭般的黑眸闪烁着清明的光芒。
他们在骗他,联合起来,集体一致的骗着他………
张婶终究没有胆量再独自面对他逼视的目光,躲在厨房里偷偷地抹着眼泪。
夜色渐深。
浓黑的夜色从外面透进来。
灯光幽幽暗暗的。
安晨冰冷而孤绝的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指骨分明的手指慢慢地收拢,紧握成拳。
直到黑色的身影罩住他的全身,他才从冰天雪地中走出来。
“小晨,我听张嫂说你一直在等我。有什么事吗?”身后,林冠中掩饰住长时间奔波引起的疲态,刚毅的脸上是和善的笑容。
“林叔叔,你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我还有没有亲人,为什么我一个也记不起来了?”安晨仰起头,目光悲痛的望着待他如亲生儿子的男人。
“这就是你等我一晚上的原因?”
“难道这些不重要吗?”他沉痛的低声反问。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冠中眼神闪烁了一下,在他面前蹲下身,沉声说道:“我只是以为你不需要想起痛苦的事情才一直没有告诉你父母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安晨平视过去,希冀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你的母亲在出车祸时就死了,当时你就是因为亲眼看到了悲惨的场面才选择了遗忘。你的父亲也因为怕触景伤情,从发生不幸的事件后,他一直住在国外。”林冠中毫不闪躲的迎视着他的目光,淡淡的声音里有着隐隐隐约约的悲伤。
“还有呢?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亲人,除了他们。”安晨紧追不舍的问,对于父母他心底一直有着陌生感,他想知道的是相片里那个和他们在一起的小女婴是谁。
林冠中目光一动,淡淡的笑道:“没有了。你是安家的独子,永安集团的唯一继承人,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谁也不容质疑的事实,让安晨无从反驳。
“那她是谁?”他从背后摸出一个暗红色的相框,递到林叔叔面前,紧紧地观察他眼底的变化。
林冠中心中一凛,要不是张妈早向他通风报信,恐怕他就会被他看出破绽了。
“很可爱啊!她是你父亲好朋友的女儿,因为父母常年在外,当年曾寄养在安家过一段日子。多年未联系,现在可能长成个大姑娘了。”他淡然处之,接过相框细细的端详着相片里的小女婴。
“那你告诉我,我父亲的电话是多少,我想找到这个人。”安晨丝毫不肯放过追查下去的希望,以不变应万变。
“小晨,你不要去打扰你父亲。”林冠中没料到他会固执到如此地步,不由得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可以?他不是我父亲吗?还是根本就没有父亲,是你们一直在欺骗我,对不对?……”安晨暗怒的逼视着他的目光,眼睛中带着隐约的恨意。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林冠中惊怔,沉着冷静的压抑了下情绪,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因为……因为你是和你母亲一起出的事,所以你父亲不敢看到你。每次一见到你,他就想到了你母亲惨死的样子,弄得痛不欲生。这样,你还要去找他吗?伤害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于心何忍?”他的眼眶里泛出潮潮的湿亮光芒。
他的神态如此自然,语气里浓浓的忧伤让恼怒中的安晨忽然动摇了。
“我只想回到以前的我,这样也不可以吗?我失去了什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你们的话在我听来就像个谎言,一个真实的谎言……”他喉咙沙哑,浑身的冰冷气息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真的想见他?”林冠中的语气软化了一些,再次确认的问他。
“是,我要见他,必须见到他。”安晨意志坚决,翻江倒海般涌上来的痛感让他不得不坚持到底。
“好吧,我去联系下你父亲,尽量为你争取到见面的机会。你现在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林冠中无可奈何的妥协,轻轻的说完,站起身走出卧室。
安晨不可思议的听着他蓦然妥协的话语,一连串的叹息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仿佛真的触动了不该去触碰的东西。
有一秒钟,他后悔了。
后悔逼着无辜的人说出不想说的话,勾起他们快淡忘的伤痛。
可他知道,这说不定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迷失了自己,他还能看得到阳光吗?
即使看见了又怎样,它已不再美好如初。
第二部 第二章(4)她是谁?
第二部第二章(4)她是谁?
空旷的侯机大厅。
时而走过的乘客,脚步声有静静的回响。
登机入口处的中年男人朝外面送行的学生挥舞了最后一下手,转身没入拐角处。
清晨的淡白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地板上投射出皮箱淡淡的阴影。
站在大厅内的男孩,离别时不舍的情绪一直缠绕在心头,送走了老师,那股不舍之情更加浓厚。
溪望着他。
她的眼睛里有种让人安心的笑意。
“雨哥哥,你好像不舍得老师离开啊!要不要现在追上去和他一起回美国,还来得及哦!”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掩盖着底下一大片坏坏的心思。
蓝雨站到她面前。
他看着她,目光中深浓的一往情深带着迷离的色彩。
“傻瓜溪,为什么要选择和老师同一天离开?就不怕有人难过吗?”
“啊?有人为我难过吗?我怎么看不到?要是知道了,我说不定会多逗留一两天啊!”溪调皮的眨眨眼睛,左顾右盼,很迷茫不解的说。
“好啊!那你就不要走了。”他见招拆招,轻握住了她的手。
“哦!原来是你啊!”溪伸出食指放在唇角,恍然大悟的轻点着头,很没人性的说:“可是我看不到你在难过耶,人家书上都写着,说人在难过时会把忧伤写在脸上啊,要不然就会表现在眼睛里,有泪珠呢………”
蓝雨怔了怔,轻笑道:“溪想要看到我为你流泪的样子吗?一定不希望吧。既然你不想,我干吗要表露给你看?又丢人,又会让你替我担心。”
低哑的嗓音,却柔和忧郁得能让人心折。
溪的心脏强烈的跳动了一下,双眼不敢看他,声音执拗的说:“你说得对啊!世上关心我的人都不可以再为我流泪,尤其你更加的不允许,永远都不允许。”
“连难过的机会都没有,那你怎么补偿我呢?”蓝雨的心渐渐不那么沉重,兴味盎然的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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