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时
季从风笑着解释,“那天我去咨询了那个孩子的主治医师,所以我想,……你会想要帮那个孩子。”
“我是很想帮他,可是……”
“不用可是,你拿去用。”
“季先生,我自己已经欠了你一笔巨款,心里一直想着要还,可是我也知道也许一辈子我也还不起。现在怎么能再用你的钱。”
他笑笑,“我们不是朋友嘛,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时应该的。”
“正因为是朋友才要分清楚,我不想因为钱伤了和气。再说,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而且是这么大的人情,我已经还不起,不愿越欠越多。”
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可是他的姿态,那分明是狩猎的姿态,张开了网,请君入瓮。
他突然语出惊人,“福慧,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
福慧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几滴咖啡溅出来。惊诧是真的,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他这方面的意图,只是被她刻意忽略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她不能拒绝的人,那个人无意就是季从风了,欠的恩情太多,容不得她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她卑鄙地试着躲过,但是没有躲掉。
福慧自认没有什么大优点,但,恩怨分明,现在有恩,难道再一次无耻地逃掉不成?!
可是多么可笑,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呵呵,多么狗血的戏码。
他虽然人到中年,但保养的很好,且是商场是少见的儒商做派,那种只有成功男人才有的风度气韵更将他衬得有些意气风发的气势。这样的男人无疑是不缺女人的。
福慧无意识地搅动咖啡,心中明白,其实他只要将在商场谈判征伐的精明拿出一分两分来对付她,结果,必定是她完败。
这个人和沈迟是同类,她心中叹息。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福慧不知如何开口。
季从云笑 ,“……我知道,这其实算得上是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福慧惊住!
如他所料,一直捏着勺子搅拌咖啡的福慧蓦地抬头,他顺势望进她的眼里,像狩猎的猎人用眼光深深锁住自己的猎物,一只一句道:“可是,”他刻意顿了顿,“可是我不想错过那么好的机会!”
季从风何其聪明。
没有拐弯抹角,没有花言巧语,他单刀直入,直击福慧的心脏,容不得她思考,容不得她反抗,打得她措手不及。
他以年龄带给他的那种超然的智慧,洞悉福慧的弱点,恰如其分地巧妙利用,将福慧逼至死角。
在上京凉薄的夜色里,福慧缓缓抬起头,眼里最后一抹亮色退去——
命运又一次决绝地将他带离她的身边,这一次,甚至再光明正大地看他一眼都不行,何其{炫}残{书}酷{网} !
第 35 章
蓝瑟更名鼎丰申江,月初的开幕酒会上,上京名流云集。
申江,申江,申江……沈江?
福慧摇摇头,都什么时候了,江福慧,你还瞎想!
福慧向来对这种宴会敬谢不敏,能免则免,压根没当回事。
小坡却很兴奋,“赵艳丽虽说是财务部一枝花,但咱也不能自暴自弃地甘当狗尾巴草是不?!”拖着她去买礼服。
“最近好像又感冒了,我想趁机会睡天觉,好久没睡懒觉了,想念得紧。”她兴趣缺缺地说。
“江福慧,你脑袋被门挤了是吧,这多好的机会啊,上京城内钻石级的单身汉齐聚一堂任你挑,这个可是一不小心就能嫁入豪门的机会啊。就算不为豪门,咱去看看上京名门李家李念大小姐也好啊!”
福慧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暧昧地看着小坡。
“滚!”小坡踹她一脚,一脸神往地解释,“上京两朵奇葩,已经见识过我们老板那倾国男色了,要是再能一睹李家念小姐的风采,想我小坡也无愧于江湖朋友的圣赞了!”
福慧狐疑,廖程远踢到的铁板,李念?
“那个李念很漂亮?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被称为上京奇葩!”她有些好奇。
小坡顺顺额发,困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业界传闻原因被封杀了,而且是两人联手齐齐封杀的。有□啊有□!不过这个李念是上京最最最低调的名媛,曝光率零,不服气你去百度一下,连张照片你都搜索不到。”
“肯定是长得太丑了。”福慧推测。
“……”小坡囧。
慧慧,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一次开完会后,沈迟示意与会人员稍等,“这段时间财务部的同仁辛苦了,周末的开幕酒会希望各位能准时到场,好好放松一下。”他说这话时眼角不经意地扫过福慧,带着警惕的味道。
赤果果的软威胁,福慧思考一下,准备病遁。
小坡冷嗤,“我看你是铁了心要遁啊!”
福慧欣然点头。
“慧慧,你这是躲谁呢?”
“……”这厮眼光太毒了。
周五晚上接到季从风的电话,邀她陪同出席申江的开幕酒会,得知无论如何躲不掉的刹那她反倒松了口气,这些日子躲他躲得那样辛苦,是因为还没放下,可是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了结,只有了结了,或许她才有勇气走下去。
礼服的选择是个难题。
造型师为她挑了一件湖蓝色拽地长裙,高收腰,漏单肩,漂亮的锁骨如一弯清浅的清泉□在空气里。
只是,如玉般雕成的的肩膀上几条细长的蜿蜒疤痕无声无息地延伸,破坏了浑然天成的美感,却平添了然人心碎的美丽。
“江小姐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换。”造型师小心翼翼地询问,今日的主顾温顺而听话,乖巧地配合着他所有的要求,可是现在他好像触及了她的伤口。
那位预约的男客人再三叮嘱一定要拽地的长裙,其他等他女朋友到了再酌情商量,豪门富户的是非怪癖多不胜数,他摇摇头,无意深究。
他原以为她会大发雷霆。
她却只是轻声反问:“为什么要换?”。
全身上下总共三处满意的地方,如今腿伤了,手残了,只余下那锁骨完好如初,就让她最后放纵一次吧。她在心里补充。
福慧在镜前转了一圈,季从风满意地点头,戏谑,“偶尔露一点也无妨。”
酒会这种地方,是生意人拉关系攀交情的最佳场所,作为一个还算成功的商人,而且季从风初到上京,有许多大鳄需要拜见,将福慧领进场安顿好后,很快与几个生意人政客扯起金融时政。
沈迟宴客,上京名门几乎悉数到场,由此可见其人在上京的地位,不过几年而已,他已今非昔比,再不是那个虽然总是对她很凶,喜欢挖苦她却又对她百般纵容着她的阿迟。
作为此次宴会的东道主,他却靠着吧台有些慵懒地站着,眼睛微眯着,不时与走过的人碰杯闲谈。
他喝酒的风格跟他整个人的慵懒气质不太像,似乎爱极了那玩意儿,几乎是杯到必干,惹得一干女子蠢蠢欲动,主动上前攀谈。
当然也不乏心机深沉者,出手之前收集好资料,以求一击即中。
“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面前的女子不动声色地问,问题却很露骨直白。
喜好?廖程远皱眉思考。
沈迟为人处事圆滑,心机深沉,唇角似乎永远噙着笑意,其实好恶难测,极难对付的一个人。若真要说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廖程远泯口杯中的红酒,浅笑着看眼前斗志昂扬的女子,戏谑道:“江福慧。”
即将擦肩而过的而过的女子定住脚步,看到廖程远怔忪了下,随即释然地冲他微微一笑。
女子的脸颊红红的,带着冬日的寒气。
廖程远摩挲着手中的玻璃酒杯,但笑不语,沈迟的爱好,若果真的有的话,只能是那个人了吧。
仔细追究,其实沈迟待人很亲切,起码端出的是一副亲切的架子,尤其对待女子,态度温文,礼数周全。
可,但凡跟沈迟打过交道的人,无不感觉其人难以接近,且自觉自己矮人一等,生生降级到仰望的地位。
这个人,他家世显赫样貌英俊,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他生来好像就是为了证明何谓得天独厚,何为天子骄子的,那差距之大甚至没有机会让你嫉妒!
如果豪门也分等级的话,他无疑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人,他也是有缺点的!
廖程远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难得好心地提醒,“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要是放在以前,你可能还有那么一两点的机会,可是现在估计那么一点的机会都没了。”
女子冷嗤,“凭什么,因为程暮雪吗?不过一个戏子而已!”
廖程远不以为意,笑着与她碰杯,“这个嘛,过一段日子你就知道了。或许,记起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还会感激我还不一定呢。”
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轻轻抿了一口玻璃酒杯中的深红液体,眼波流转,明艳照人。
福慧的视线与注视着沈迟的李然相撞。
李然初入上京社交圈,才发现原来所谓豪门也是分等级的,而那种无形中被排斥的感觉,让她顿觉原来那个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男人其实也只是处在豪门这座金字塔的基层而已。
此时的福慧对孤掌难鸣的她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她的激动之情绝对不是假装的,福慧看出她的窘迫,抿唇浅笑着走过去,对路上遇到的人一一点头致敬。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所谓宴会就是比谁更能装的地方,千万不能急于找人攀谈,这只能暴漏你很紧张或是迫切,同时宴会又是小团体扎堆的地方,除非有熟人介绍否则很难融入其中,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微笑,微笑再微笑,与每一个视线相遇的人微笑致礼,表现你的风度,体现你的礼仪!
李然微微胸闷——她一直觉得福慧土气,上不了台面,此刻却见她在如此盛大的宴会上衣着亮丽,举止进退有度,顿觉自己被比了下去。
“福慧。”她亲切地挽住福慧的手臂。
“李然,你今天很漂亮。”
在这种场合见到李然,她还是有点意外。
“你今天也很迷人。”
“秦先生也从事娱乐业吗?鼎丰申江的开幕酒会,见到你我有点意外。”
“哦,不是,他从事建材的,不过也不排除往娱乐界发展。今天只是商业应酬,你也知道我很忙而且不喜欢出席这类商业应酬,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她低调炫耀。
福慧笑笑,不以为意,有些女人需要通过不断的羡慕证明自己的幸福。
“沈先生看起来很和善,应该很好相处吧?”
如果伪善也算善良的话,那就算是吧。福慧腹诽,嘴上却淡淡道,“还好。”
“我们过去跟沈先生打声招呼吧,顺便让我那位介绍你们重新认识一下,或许还能关照你一下。”郁闷难平的李然准备扳回一局。
福慧无意接招,笑笑道,“你先过去吧,我闷得慌,出去透口气。”
李然从服务生那里换了一杯酒,与福慧点头告别,转身径直朝着沈迟的方向走去。沈迟依旧慵懒地单手支着吧台,身边男男女女的聚集了几个人正在闲谈,他乐呵呵地与李然碰了杯,然后很给面子地将酒一饮而尽,又笑意盈盈地与她交谈,余下几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子恨得咬牙切齿。
“李小姐和我们公司的江小姐认识?”沈迟看似不经意地随口发问。
李然一愣,江小姐?随即她反应过来,“你是说江福慧?我们曾是舍友,她刚回国时跟我共同租用一套房子。”
沈迟“哦”了一声,沉思了一会,问,“日本不好吗?不是很多人出国了便不愿再回来。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为什么回来?”
这是回国的人最常被问到的问题,答案千篇一律半真半假,但是,福慧好像有些不同。
李然尤记得她当时略显飘忽的神情,口气也极淡,出口的话却带着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忧伤,看一个人,她轻轻地说。
“她说,回来看一个人。”
沈迟愣了愣,低声重复一遍,“看一个人。”此后,他不再说话,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色泽油亮的油焖虾是福慧的大爱,她一连消灭几大只狠狠地解了一把搀。
“那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