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红蕖





。可惜的是,我对刺绣并没有太大兴趣,尝试一次之后,我并没有像我的室友们那样继续沉浸在里面,而是重新恢复了我优哉游哉的生活。

    我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别人那么紧张,因为我这个人向来就不是积极进取的人。考中农业大学之后,我将来的志向就是成为某个乡镇农科所的技术人员。由于那个时代的就业压力,我身边的同伴在刚进大一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毕业后的走向奔忙了。我的不思进取使我在那个时代,似乎与周围有点格格不入。

    就在我终于读完四年的大学课程,并且在一次毕业招聘会上定好了自己的工作之后,我却匆匆离开了那个世界。

    说不留恋是假的,不过我并不留恋我的父母,他们在我还只有一岁的时候就离了婚。离婚之后,他们都不想我成为他们的拖累。在经过相互交涉之后,他们把我交给了一个远在乡下的姨婆。二十多年来,他们几乎从没来看过我,后来他们成立了新家之后,在他们的心里,我便是一个每月付出300元的拖累了。所幸的是,姨婆对我很好,我在乡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在我的心里,姨婆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能一直呆在她的身边。所以在高考的时候,我不顾班主任的反对,毅然填了农业大学,因为我希望毕业之后,仍然能回到姨婆的身边。

    也不知姨婆现在怎么样了,我读大三的时候,年满七十的她身体已经不怎么好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娘亲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怎么了,红红!”

    哎,我的离开,对姨婆定然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吧。可是,又能怎样呢,我已经回不去那个世界了。六年了,不知姨婆是否还健在、、、

    突然,像醒悟了什么,我对娘亲道:“娘亲,我想学刺绣!”

    娘亲看着我,眼神慈软:“怎么会想起学这个了?”

    我脱口而出:“不会女红将来可是没人要的!”

    天知道我怎么会说了这么一句话,娘亲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也不知道三年前,谁曾经告诉娘亲,一捏起这绣花针,头就疼来着?”

    三年前,娘亲就曾经想教我刺绣。可我对那东西实在是没有兴趣,便想了一个借口推脱了。好在娘亲并没有勉强我,不然到现在,我也要成为三年的绣娘了。

    古代女子,要求德言容功俱备,其中的功便是女红。古代女子很小的时候就要学习女红,司马光著《居家杂仪》写女子应当“六岁时习女红之小者,十岁后习女红之大者”。也就是说,我在三年前,就要学习纺织、编织、刺绣、缝纫的技艺。可是,迄今为止,我连针都还没有碰过呢!不得不说,娘亲有时候对我,是挺纵容的。

    “娘亲,教我好不好?”我改用绝招,开始撒娇。

    娘亲笑着点点头:“是得学一点了,要不然将来可真没人要了!”

    “娘亲!”我不依地。

    就着手头的那件绣品,娘亲就开始教起我来。

    娘亲告诉我,想学刺绣,花鸟入门,动物次之,人物是最难绣的,娘亲今晚绣的却是一个五鱼戏莲的围嘴。这个围嘴是市场上张屠夫为他刚出生的女儿求的,娘亲今晚已经绣好一大半了。五条神态各异的锦鲤,其中的最上面那条青色的,奋力摆动着尾巴,似是要跃出水面似的;中间两条金色的,却在互相追逐嬉戏;还有一条红色的,尾巴微弯,似在调皮地拍打莲茎;而最后的那条,则懒懒地半睁着眼,好像在责怪同伴不该扰了它。那朵被群鱼围绕嬉戏的荷花,也已绣了一半。那绽开的粉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其中一块花瓣上的露珠,在鱼儿们的嬉闹下,似乎马上就要滚落下来。

    我啧啧惊叹,娘亲含笑告诉我,刺绣的针法也是极其丰富并且变化无穷的。

    “绣珍禽异兽,必须运用施针、滚针,这样才能让动物毛丝颂顺,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绣花卉,则必须采用散套针,这样花朵才会活色生香,香味朴鼻,尽态尽妍;绣人像,则要用乱针绣、、、”娘亲娓娓道来,我却听得云里雾里。娘亲见状,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绣花针,她便开始教我学绣花朵。

    在娘亲耐心的讲解之下,渐渐地,我也听出了一点门道。而娘亲也决定,明天专门为我买一套刺绣工具,以后每晚她都会教我刺绣——

    又是一个晴天。

    均匀的蓝色染满了整个天空,天上只有几片云彩,在随风慢慢地漂浮着。

    空气里散发着竹叶和青草的味道,还夹杂着一点儿泥土的腥味。路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儿,散发着浓郁的令人愉快的芳香。

    青青竹林里,阳光犹如细碎的金子,洒遍我的全身。

    我以手为枕,静静地躺在松软的枯叶上,闭上眼,听着私塾里的孩子们在朗声念着“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今天罗先生给孩子们讲的是《诗经》里的一首带有牧歌情调的民间恋歌,它记叙了一对青年男女在僻静的角落幽会、赠物的情景,生动地再现了他们约会的全过程。

    诗经中有许多描写青年爱情的情歌,如《兼葭》表现了男女之间如梦的追求;《采葛》体现了男女之间痛苦的相思;《木瓜》叙述了男女之间的相互馈赠、、、每当罗先生在讲到这些的时候,声音都会变得尤其的细致、缠绵。而孩子们虽说对这些男女之情的描写似懂非懂,却仍然情不自禁地为罗先生的声音所感染,朗声念着这些诗句的时候也会带上一些绵绵情绪。

    很喜http://87book。com欢《诗经》中的情歌,它的抒情一般比较平和,许多诗句里面带上的忧伤都是克制的忧伤。然而正是这种微妙的情感,更显委婉曲折、波澜起伏。

    譬如今天的这首《静女》,读来便宛然见一个女孩儿在那里静静地立着,微微含着笑,却并不言语。看见心上人来,拿眼偷偷飞过去,又马上收了回来。那种初陷情网的少女的羞涩,立马便显现出来。

    我轻轻地用脚掌叩击着地面,和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我也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嗨——”我正沉浸其中,冷不防有人大喝一声,并且还在我的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我被吓了一大跳,猝然中睁开了眼睛,就见自己的头顶正晃动着一张圆圆胖胖的脸,那脸上还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大宝!”我怒声道。

    还没等我坐起身,那个胖胖的家伙便像兔子一样地溜出了几步远。

    看着他睁大眼睛骨碌碌地提防着我的样子,我又忍不住好笑:这个家伙,估计又是撒谎上厕所,然后便偷偷溜出来玩了。

    “你又逃课了,大宝,小心先生惩罚你!”其实大宝今年也有十岁了,比我还大上一岁,按理说,我也得叫他一声“大宝哥哥”,可他实在是太幼稚了,这“哥哥”二字我硬是叫不出口。好在大宝同学并不介意这些,反而挺受用我直呼他的乳名。

    见我笑着调侃他,那个胖胖的家伙知道我不生气了,便涎着脸,凑到了我的跟前。

    “红红!”他在衣服里摸了几下,摸出了一样东西,递到我的手里:“看看这是什么?”

    我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这个小玩意,它的形状有点像一张弓,只不过在弓弦的正中间有个能装东西的兜。兜硬硬的,里面能盛下一个半球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困惑不解地问。

    “跟我来吧。”看见献宝成功,大宝同学笑得可得意了。他拉着我的手,紧走几步,走到竹林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然后警觉地四处看了看。过了一会儿,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圆圆的东西,把他装在那张小弓的兜里,眯缝着眼,瞄准树上的一样东西,“嗖”地一下射了出去。只听呼啦啦一阵乱响,有几只小鸟扑楞楞地扇动着翅膀,从枝叶间惊慌失措地四散逃了开去。

    大宝懊恼地抓了抓头:“糟了,没打着!”

    我这才醒悟到他手里的那个玩意儿是什么了,它有点像我在那世的小时候玩过的弹弓,专门用来打小鸟儿玩的。

    由于从小生活在乡下,姨婆没钱给我购置玩具,我许多的玩具都是自己制作的。春天和伙伴们一起玩纸拍,就是将纸呈十字交叉叠好,摆在地上使劲儿拍打,谁先把对方的纸拍拍翻过来就算谁赢了;夏天是最好玩的时候,我们用铁弓和橡皮做成弹弓打鸟,用铁圈滚铁环,画一块田地跳方格,去河里用自制的网子捞鱼虾,下雨的时候,还可以用黏黏的泥巴DIY各种各样的玩具;到了秋天,我们会在收获过的桔子林里找漏下的桔子,去茶花上吸蜂蜜;即便是冬天,我们也能找到乐趣,下雪的时候和小伙伴们堆雪人打雪仗,用笼子抓鸟、、、那种时光,是最快乐的时光,有时候做梦,依稀中我仍然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中去。

    “红红!”大宝的一声大喝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回过神来,发现大宝同学正拧紧了眉头在看着我呢。

    “我来试试!”我劈手抢过大宝手中的那把弹弓,然后四处找寻了一番,终于发现了一只麻雀。

    我屏气凝神,瞄准目标,然后将弓拉满,再迅速射向那只小麻雀。

    “啪”地一声,有物体落地了!哈哈,想不到我宝刀未老,竟然打中了!

    大宝循声跑了过去,然后将那只麻雀拧了过来。

    小麻雀耷拉着头,灰溜溜的眼珠子瞟了我们一眼,又闭上了。依据我小时候的经验,麻雀是养不活的,于是我对大宝道:“大宝,看它受伤没有,没受伤就放了它吧!”

    大宝轻轻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不过他依言检查了一下小麻雀,确信它只是掉了几根羽毛之后,就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小麻雀一离开大宝的手掌,马上精神了,扑啦啦一下就飞远了。这个狡猾的小东西,刚才可能只是被弹弓射到了翅膀,惊慌中才掉了下来。

    “大宝,你该回去了,不然真会被先生发现了!”大宝同学被罗先生惩罚也不是一两次了,有几次被罚抄,我还帮他抄了一些文章。估计大宝同学对我的信任和依赖便是来源于此,不过纵容他出去玩耍可对他不好,于是每每玩了一会儿,我便会及时提醒他离开。

    大宝依依不舍地将弹弓交给我保管,再三叮嘱我明天再过来,然后便一溜烟地跑去私塾了。
4。…第四章 邻里之间
    初夏的江南是个多情的月份,多情的是那雨。絮雨分飘,如丝如缕,如烟如雾,迷迷蒙蒙,缠缠绵绵,总不见停歇。空气沉闷而又潮湿,房椽上,墙壁上,壁橱上,细细密密的,缀满了水珠。挂在屋外的衣服,总也晾不干,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儿。就连房里的地面上,也是潮湿而又泥泞,脚踩上去,一不小心就能溜出老远。

    由于一直在下雨,不方便出去,这几天,我便呆在家里练习刺绣。按照娘亲教我的方法,我打算先从最容易的绣起。再三思量之后,我决定为自己绣一个小荷包,荷包上面再绣上几朵红色的荷花儿,其意便取自我的名字“红蕖”。这荷包嘛,反正是挂在自己身上的,即便是绣得不好,也不会有人去注意它的。

    等到自己的刺绣水平有了提高之后,我打算绣一张姨婆的画像。离开那个世界好几年了,姨婆是我唯一的牵挂,也是我最揪心的牵挂。多少次午夜梦回,恍惚中我还在姨婆的身边。可是,让我惊惧的是,最近几次做梦,我竟然看不见姨婆的面目。真担心哪一天会把姨婆给忘了,我决定在自己还能清晰记起姨婆的时候,把她的样子给绣下来。

    看着碧青的荷叶在自己的手底下渐渐成形,我心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快乐。

    “红红!”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娘亲从雨地里走近了。

    我连忙打开房门,踮着脚,为娘亲取下身上的蓑衣,挂到了外墙上。娘亲伸手取下斗笠,甩了甩额前的几颗水珠儿,笑着道:“红红,来,帮娘亲把这篮地皮菜提进屋去!”

    地皮菜!我这才发现,娘亲的手里提着满满的一篮地皮菜。地皮菜喜http://87book。com欢生长在潮湿的土壤表面,或者混杂在杂草基部的茎叶间、大树的基部以及苔藓植物群中。春夏交接之时,长时间的雨后,后山的草地里就能采集到许多的地皮菜。

    地皮菜滑嫩爽口,娘亲在煸炒的时候再加上一些酸菜,那会更加的美味。只是,这东西虽然好吃,清洗的时候却很费时间。因为它生长在草丛中,里面难免会沾上灰尘泥沙,洗上这么一篮地皮菜,往往得花上半天的时间。

    “已经洗好了,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