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息,这么一来两人竟然近十天没见过面:一个回来了,另一个早就睡了;或者一个起床走人,另一个还在酣睡。
  
  于是陈扬在某一天的下班时间接到叶祺的电话,乍一听那声音顿生隔世之感,几乎在毫不自知的时候就已经上扬了嘴角:“是你啊,好久不见。”
  
  那边叶祺也笑,问了几句冷暖后切入正题:“我今晚想出去喝一杯,你陪我么。”
  
  “你还真会挑时候,我今天刚定了一笔单子,正好可以按时下班。”玩笑话说完,陈扬抬眼看了看各自忙碌的职员们,稍稍压低声音:“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具体什么事让我喝完再说吧。”叶祺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破天荒的话:“我实在是心情不好。”
  
  陈扬心里猛地一颤,故作轻松地跟他约好了会面的时间地点,挂了电话却渐渐沉下了脸色。
  
  夜色渐浓,叶祺沿着街漫步而来,迎面居然看到陈扬已经在等他了。
  
  “怎么这么早?本来约的就够早了,哪儿有地方这时候就开门的。”叶祺笑着站到他身边,顺手亲昵地抚了抚他手臂的内侧。
  
  陈扬也笑,不着痕迹地搜寻了一遍不悦的痕迹,一无所获:“我是这一家的稳定供货商,早一点进去的特权总是有的。”
  
  他们就这么推开门往里走,陈扬跟老板打过招呼后直接坐到了角落里,一圈软皮沙发中间围着小圆桌的那种位置。
  
  叶祺对酒精的感情实在很深,慢慢地倒真放松下来:“你常来么。”
  
  陈扬拿出烟来点燃,难得地没见叶祺在烟雾里皱起眉头:“以前。”
  
  说罢就似笑非笑地往叶祺脸上瞧,谁知他一个一个状态切换地极自然,这会儿已经没了任何玩笑的心思。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沉默,陈扬也就淡淡地移开了眼,一心一意只去听周遭的响动。
  
  人声像潮汐一样喧嚣起来,有限的空间成了来者不拒的容器,宽纵人们把各种不为人知的情绪置于其中。慢摇的节奏永远不动声色,又似是暧昧夜色所发出的邀请函,不动声色地晃出一派难以言喻的杂乱。
  
  偏偏是这杂乱,最能让人忘乎所以。
  
  叶祺始终垂着眼,留给陈扬一张侧脸的宁寂。一时走神,陈扬很勉强地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你的以前,一定是我不想知道的以前。”
  
  这不是一道容易的选择题,顺着他的话是自投罗网,绕开来又成了刻意闪躲。陈扬权衡再三,顶着叶祺面无表情的压力,还是换了个话题:“特意出来,你不会就准备喝点黑啤吧。”
  
  夜深了这儿就吵得要死,坐在一起的人也不得不尽量大声,叶祺凑到陈扬耳边:“遮掩水准太差,重新想一句。”
  
  之前的日子过得那么糟糕,熟悉的酒吧里当然有点风流史的存在。陈扬略一愣神又被抓住,迎上叶祺玩味的眼神不得已反咬一口:“我好歹算是老实交待过的,你一走就是山高水远,我还没盘问你呢。”
  
  叶祺扬手点了两杯长岛冰茶,回过头来依稀有了点笑意:“我去过的地方多了,你准备去哪里翻我的旧账?”
  
  “那我们就去一趟欧洲,一座一座城市地翻。”
  
  陈扬的脸笼在烟与光的幻影里,鼻梁挺拔,眉目锋锐。那漫不经心的一点笑怎么看都邪气十足,配上西装领带和衬衫领真正是极致诱惑。
  
  叶祺目不转睛,陈扬便故意从他的眼睛开始一路往下看,然后停在某处不动了。
  
  “果然长进了,你这是视jian?”
  
  陈扬含笑点头,下一刻迅速偏过头去,这才险险避过了叶祺砸过来的拳头。
  
  “收敛点,乖,要打回去打,当心人家误会你要砸场子。”陈扬在说出“乖”字后准确地拦下了叶祺的又一次炸毛行为,一边完成他的句子还一边勾过人来亲了亲脸颊。
  
  两人在说笑与沉默的交替间自得其乐,又消磨了大半个钟头之后才有离开的意思。陈扬叫人过来结账的时候,叶祺正好接到一个电话,跟他示意了一下便自己走出去了。
  
  老板亲自过来送账单,瞥了一眼叶祺的背影就冲着陈扬笑道:“就是他了?弱水三千只取这一瓢?”
  
  陈扬想翻出几张零头来,未果,于是递上粉红色的毛老头:“是啊,所以最近没照顾你生意……下回多送你几瓶酒。”
  
  “我刚才多留意了一下你那位,确实长得不错。”
  
  陈扬作势拱手为礼,笑容还在,眼底却多出几分禁止的意味:“谢谢恭维,不过别拿他开这种玩笑,他……”
  
  终究是喝得多了,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他是不一样的。”
  
  老板笑着摇摇头,自顾自回吧台去了。
  
  因为叶祺事先说了心情欠佳,这一晚他喝了多少陈扬就没去管他,到了后来索性自己也跟着无所谓起来,现在坐在原地等人竟然有些眼晕的感觉。
  
  果然不能跟这种酒仙出来喝酒,陈扬模糊地存着这个念头,也正因如此才没有看到某个逐渐靠过来的人影。
  
  “怎么……会是你?”
  
  来者近在眼前了,陈扬甩甩头调出一丝清明来辨认他,结果只来得及发出几个音就被人抵住了胸口,然后是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
  
  陈扬推开他的动作用力过猛,那人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居然还醉眼迷离地对他继续说:“今晚你有伴了?”
  
  “我已经定下来了。”陈扬下意识地去擦自己的嘴唇,眉头紧蹙:“抱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话是说了,人家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叶祺就站在他们几步之隔的地方,神情平淡,一言未发。常年在外的人没谁会缺少这点眼色,很快方圆三米内只剩下了他与叶祺有如实质的目光胶着。
  
  陈扬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所有的血都冷了下来,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们走吧。”
  
  叶祺对他明显发白的脸色视而不见,唯一的异常仅仅是没有回头来看他而已。
  
  陈扬在电光火石间竟然想到了那些分离的岁月,继而泛上一丝绝望的苦涩。也许他根本就不能原谅自己身上的沉黯,一忍再忍,终会触及底线。
  
  他咬咬牙起身追上去,心知这一次真的会是最彻底的清算了。
  
  许久没来,陈扬印象中这间酒吧离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没想到眼下一味地步履匆匆,不过二十分钟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叶祺拿钥匙开了门,陈扬惴惴不安地跟进门,反手推上了门闩才发现他没有开灯。
  
  客厅里有落地窗,平日里视野绝佳,近景是人烟稀少的林荫长道,远眺是中心商圈的璀璨灯火。此刻疏淡的光线在地板上渐变,待陈扬的眼睛调整到能看见的时候,叶祺已经把外套摔在了地上。
  
  “他碰到你了?”
  
  这一路的前思后想让陈扬稍稍镇定了一些,但听到这句万万猜不到的话立时又慌起来,只能默不作声。
  
  “回答我,他是不是碰到你了?”
  
  第一次问是压抑着怒火的颤音,第二次干脆就是逼问。叶祺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摁在墙上,静默中只感到陈扬的喉结在自己手边紧张地滑动。
  
  看来他是死活不会出声了。叶祺的手很快顺着布料的边缘滑下去,一颗一颗解开了陈扬的纽扣,完工后再回过去对付自己贴身的衣服。
  
  陈扬心里实在没谱,冰冷的手指贴上叶祺的后颈,有些颤抖地先倾过去亲吻他。
  
  “对不起”还没有说出口,叶祺立刻以暴躁的热情回应了他的主动,同样温度不高的手不知何时摸上了他的一侧胸口。
  
  “就是这儿。”黑暗中看不清叶祺的表情,但他语气里的怒意却再明白不过:“他碰到了,对吗?”
  
  他语调上扬的瞬间,陈扬感觉到了强烈的抽痛,想来是叶祺用力掐了他一下。
  
  以往,即便是最情热的时候叶祺也很少在他身上施力,反反复复给他的都是潮湿的吻,或者轻柔的吸吮。截然不同的待遇无法得到身体的认同,火辣辣的余韵还在萦绕着,两人已然纠缠着倒在了宽大的床上。
  
  大约是内心不安作祟,温暖的倾覆来得没有想象中迅速。陈扬被他逼着发泄了头一回后仍然手脚发寒,润滑剂抹进体内的感觉也令他不得不战栗。
  
  叶祺的指甲很圆润,从来是弹琴的人特有的精巧细致,而沾满了液体探入内部时也有一点特殊的好处。他不会弄疼陈扬,火气再大也不会,但他可以捉弄陈扬,以一种得心应手的方式。
  
  试探性的寻觅收效明显,陈扬跪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然后叶祺用枕巾蒙住了他的眼睛。
  
  视觉被剥夺,其余的感官便十倍百倍地敏锐起来。叶祺把他死死地按在自己怀里,手底下简直是毫无节制地挑逗着内壁的某个位置,揉按的间隙甚至去用指尖去刮,完全不理会陈扬的挣扎。
  
  当然,归根结底,这时候的挣扎不可能有多少力道。
  
  前端一片濡湿,估计前几天刚换的新床单又是一塌糊涂,陈扬在他不知第几次揉弄的时候“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声音很低,极度压抑后非常沙哑,闷在他的喉咙里更表明了情/欲的难耐煎熬。叶祺好像是顿了一下,至少在陈扬的记忆里确实如此,然后他在陈扬的身体里曲起了指节,真正不留情面地按了下去。
  
  陈扬猛然在叶祺的臂弯里弓起身子,半是痛苦半是愉悦地被他送上了浪尖。
  
  再然后的记忆便愈发不清楚了,就着后背位叶祺正好能深重地入侵,陈扬在迷乱的潮涌里只觉得无法承受,自己究竟发出了怎样的声音就更无从回想。
  
  “叶祺,你……你慢一点,让我……”
  
  连这样的简单意思都难于表达,陈扬被蒙着眼再三挑动,叶祺把他翻来覆去做了个尽兴。
  
  最后他整个腰腹地带全都酸软得无知无觉,如何进出浴室的细节也在暗夜里被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叶祺把他丢在新换过的床单上,微凉的棉布质感才让他多少清醒了一点。
  
  叶祺终于开了一盏灯,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俯视他。
  
  陈扬疲惫地笑了笑:“你要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陈扬无奈地瞪着他,然后渐渐软了下来:“躺进来吧,你也累了。”
  
  叶祺沉默着掀开被子,很快整个人都滚到了陈扬怀里,手臂扣着他的腰小心按摩,带有安慰性质的轻吻细密地落在他脸上。
  
  陈扬对这种任性后的收买十分无语,但说实话还是受用得很,过了一会儿索性把叶祺的脑袋摁到了自己肩上。
  
  叶祺很自然地挪到他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闷在里面说话,听上去比那个被上了的人还要委屈:“我讨厌别人碰到你。你给我记住,决不能再有下一次……”
  
  陈扬啼笑皆非,预想中的喧天风波就这样生生扼死在了床上。
  
  “我是你的。”他抚摸着叶祺的背脊,轻声重复:“我是你的,不会再有别人碰到我。”
  
  叶祺在他的声音里满足地蜷缩起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别生我的气,我再也经不起你这样闹别扭了。”
  
  “……”
  
  “我承认我以前很荒唐,以后不会了。”
  
  “……嗯。”
  
  陈扬在浑身不自在的僵硬里躺了很久,连药瓶都不想伸手去拿。可能也是累得太过了,叶祺帮他揉了一会儿后腰,再去跟他说话的时候,不期然听到了他绵长的呼吸声。
  
  时隔多年之后,陈扬再一次陷入了无需药物辅助的深眠里。
   


90、3                        
 
 
  既然叶祺都过了而立之年的大生日,陈扬就已经立了三年了。这一身说年轻不好意思,说老也不好意思的骨头被叶祺一节一节压榨了一遍,第二天早上不负众望地……毁了。
  
  陈扬临睡前,叶祺正帮他揉腰,谁知这人一昏睡就一整夜都趴着。叶祺认真思考了一下,认为这肯定是翻身时发现自己僵了,所以他再三尝试只能维持原状。
  
  恋床的那位起来有一会儿了,陈扬才刚刚被大好天光耀得不得不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起身。可惜啊可惜,这腰刚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