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





  
  这好像比骑乘还奇怪,叶祺皱着眉打量即将相连的部位:“我会不会很累?你这是解释错误的态度吗?”
  
  “不会,你看你膝盖已经是着力点了,我再稍微往上提一点不就好了。”陈扬探身吻他的耳垂:“我基础物理和力学都是A+。”
  
  叶祺又研究了一下,认为基本可行,乃吸了口气自己靠过去。陈扬哪里会袖手旁观,反而一直托着他让他慢慢地坐下去,放到底后还体贴地抱住他询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可能太深了。”
  
  陈扬在他耳边低低地笑:“废话,重力作用么。”
  
  叶祺一边深呼吸一边适应着被侵犯过度的异物感,而陈扬则揉着他的腰开始吮吻能碰得到的所有地方,眼看着更为情动的红潮一点点泛起来。
  
  多少还是不习惯,叶祺身上很快出了一层薄汗,喘息的节奏也全都是乱的。陈扬差点要放弃了,刚想启齿却被叶祺封住了唇,然后身下的摩擦迅速地频繁了,一切都滚滚燃烧起来。
  
  谁还去管它疼不疼,省力不省力,而陈扬那女下属又是怎么回事。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厮磨中,所有可感与不可感的别扭全都比不上巫山云雨来得重要。叶祺在最后的战栗里一口啃在陈扬肩上,淡淡的血腥味如誓约般美好,令人心甘情愿地陷入了彼此的漩涡。
  
  后来他们都把脑袋蹭在对方汗湿的皮肤上,想起要开口时却说出同一个字来:“疼……”
  
  叶祺咬着牙趴在他身上:“去你的不会累……而且,你个混蛋还拼命把我往下压!”
  
  陈扬拍拍他的后腰以示安慰:“明晚,明晚我随你怎么弄好不好?”
  
  随即一个叹气一个闷笑,统一了意见将经验交流会延后至沐浴更衣完毕。窗外秋意已深,而这屋里却永远是过不完的暖春三月,鸳鸳相抱何时了。 



105、第十六章 江阔云低  
 
 
  日头升得老高了,清早被拎起来晨训的兵总算消停下来,陈飞看了看写了一半的报告,把笔放下了。右手握笔久了总有点不'炫'舒'书'服'网',据说是肌腱黏连,估摸着不严重他就没急着去看,反正混到这资历连摸抢的机会都少很多了。
  
  空气干燥而凛冽,似乎飘着一股年轻铁血的特殊气味。当年那种激情满怀的感觉依然在,但心态终究是不同了。无论在什么人的眼里,今时今日的陈飞都不再是南京军区那0002号车送到国防科大的子弟,更不是沾亲带故破格提拔的典型事例,再也不是了。
  
  他做过很多离谱的事,比如破格授衔时企图拒不接受,上级召见劈头就问人家“您能不能别老惦记我爸是谁”,斩钉截铁跟自家老爷子说“如果我有个儿子,宁可捏死了也不让他再穿这身皮”。
  
  但他做过更多靠谱的事,比如调离军总之后在上海警备区撑起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再忙再累也记得一有假就问候自己爸妈和老丈人丈母娘,实兵实装演习舍身救了自己手下的兵。
  
  作为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生活给他的坎坷与波澜都已所剩无几。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只剩下自己这个能折腾也会折腾的弟弟还没过家里人那一关。看了这么些年,他也算看够了:既然非这个人不可,那就索性再帮他一把。
  
  陈扬这种背着愧疚的日子,必定不会很好过。
  
  一个电话打出去,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陈飞脑袋里还徘徊着乱七八糟一串数据,也没等听到人声就开口说话了:“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我挑我妈高兴的时候跟她提了一下,她答应帮你先去探探你妈的口风。”
  
  “……”
  
  “喂,不是我怀疑你啊,我真觉得这事你瞒不过叶祺。就算瞒过了,万一你妈发起火来要跳楼要绝食,你一个人能承担得起吗?”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然后传来了叹气的声音:“哥,是我,陈扬忘记把手机带出去了。”
  
  这回轮到陈飞不出声了。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再见。”
  
  陈飞分辨了一下,那调子里半点颤动都没有,更别说气愤了。可能瞒这么一件事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吧,陈扬只是想自己把家里的意思问明白了再跟叶祺说,陈飞就这么想了几秒钟,转眼差点给忘干净了。
  
  中午,他吃着食堂里的青椒炒干子,自然而然联想到过一阵子宝贝女儿五岁宴席的事情,于是掏出手机来跟沁和随□待了几句。说着说着就提起上午那穿帮的电话,没想到沁和急得声调立刻就变了。
  
  “你觉得不算什么?你觉得别人怎么样就真的怎么样啊?我还觉得他们俩最大的心结就是你们陈家的态度呢!”
  
  陈飞再度无语,心想今天真是邪门儿,一个个电话都噎得他无话可说。
  
  “……算了算了,你个粗神经的笨男人,向晚以后要是像你可怎么办。你赶紧跟陈扬先打声招呼吧,别又忘脑后去了。”
  
  五分钟后,可怜的陈扬简直想捶桌子哀叹时运不济。陈飞说那是上午的事情,到现在家里的叶祺都没给过他只言片语,可见他算是完蛋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叶祺什么时候都很变态,因此他是注定要爆发了。
  
  当年之事不堪回首,两个人受了伤就天各一方去舔伤口,血腥味到现在还没有散尽。那一次陈扬感冒发热,叶祺寸步不离守了他好几天,连床都上了最后却红着一双眼睛问他,“如果这一次,气死的是你妈呢”。那场景太过惨烈,陈扬如今哪里还敢跟他提自己家里的事。
  
  要不是没几个月又快过年了,他自己也不敢跟自己提家里的事。
  
  岁月已静好如斯,人对变故的承受能力愈发低下。曾有过好几个夜晚,他在月光或是雨声中醒来,看着枕边这张从容的睡颜,无论如何就是不知道怎么向他启齿。
  
  现在可好,他什么都知道了,也无需自己费尽心思遮遮掩掩了。这话带着点自嘲的苍凉在心里滚过好几遍,陈扬在办公室里再也坐不住了,拿了钥匙便匆匆离开。
  
  因为一天都没课,叶祺自起床起就没有出去过。屋子里静得悄无声息,那人穿着深蓝绒面的家居服,外面只随便套了件连帽的厚外套,安安稳稳地坐在离落地窗最近的位置上。陈扬循着咖啡的香气走到他的正面,总算看清他波澜不惊的一张面孔。
  
  无悲无喜,还不如大悲大喜。看得到却摸不透,天下最令人为难的字莫过于“猜”。
  
  陈扬还没尝试就放弃了,捂了额头缓缓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这一套样式古朴的珐琅瓷杯碟还是陈扬买回来的,平日金娇玉贵用得轻手轻脚,眼下落在碟子上却是“叮”的一声脆响。叶祺搁下了咖啡杯,冷而平静的眼神直直对上陈扬:“我以前说过我受不起当年那一番折腾了,然后你就决定什么都瞒着我。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照顾我的方式。”
  
  不声不响地,竟然已经生了这么大的气。陈扬宁可他砸杯子、踹沙发、跳起来发飙,那也远胜过这么一副用来给外人看的条理分明。
  
  “我不想让你插手这些。这是我的家事,应当让我自己来处理。”纵然叶祺明摆着不赞同,陈扬的决心还是在那里的,一直都在。
  
  叶祺叹了口气:“当年那也是你的家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处理好?”
  
  这话真的说重了,哪怕临出口时换成“陈扬你这混蛋”也会好得太多。若要翻旧账,他们都有得是现成的沉痛记忆,随便翻一段出来就能弄得不可收拾。叶祺看起来冷静,其实脑子里已经被惊怒烧得不剩什么理智了,连这种诘问都一不留神漏了出来。
  
  一股尖锐的情绪骤然涌上喉间,愧疚疼痛与决绝拧成一团。陈扬死咬着牙没回话,自己知道这一开口就必然要追悔莫及。
  
  他不说话,那叶祺不咸不淡的脾气也发不下去了。他拿起杯子,赌气一般一饮而尽,不料陈扬却忽然站了起来:“你想走?你生气了就想走?”
  
  叶祺当着他的面离开,然后轻轻带上门,这一幕实在已经成了陈扬的心理阴影:
  
  第一回,叶祺一走就是将近七年,杳无音讯;
  
  第二回,叶祺被陈扬一时情切硬留下过夜,醒来一身的深浅淤痕,可大门依然关得毫无声息,比陌生人还陌生;
  
  第三回,叶祺明明心里想着陈扬,但声称第二天有事还是弃“病人”而去;
  
  第四回,叶祺说他会认真考虑,会给陈扬一个交代,可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陈扬言语里的激动十分明显,叶祺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不麻烦你换了衣服再走人了……你别走,我走还不行么。”陈扬想学叶祺的口吻,可惜学得不伦不类,听上去倒像是失望得心都凉了。
  
  叶祺只来得及感受到心头一阵猛地揪疼,陈扬已经摔了门出去。他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看空杯子里的残渣,又转回去看看方才发出巨响的防盗门,顿时觉得整个脑子都乱套了。
  
  你可曾试过,在万家灯火的时刻背对着自己的家门,孤零零等着电梯来把你带得更远?
  
  而且那家门里的,不是一三五跟你闹分手二四六又跟你携手看遍长安花的小情人,而是你纠缠深爱了十多年的人。与其他气得掉头就走,还不如你自己先一步关上门。
  
  陈扬伤心地站在电梯前,用力握住拳,可指尖还是冰的。
  
  上天终究待他不薄,伤心了不到一分钟,防盗门从里面被人重重推开,然后砰然砸在墙上。
  
  叶祺皱着眉,倚在门框上盯牢他:“你还真的走?”
  
  陈扬觉得他可望不可即:“你……你不是生气了么。”
  
  “我是生气了,但我没有跟你吵架。”叶祺站直了往他这里靠近,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你可以解释,我也可以解释。但你不准走。”
  
  莫名其妙地,陈扬意识到叶祺可能是害怕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恐惧并没有写在眼睛里,也没有表现在行为上,只是他把叶祺一把拉进怀里的时候,突然发现他的手指也是冰的。
  
  叶祺也会害怕。仅仅过一过这个念头,陈扬就不自觉地将手臂收紧再收紧,好像把叶祺摁进了胸口,那里面就不会再疼了。
  
  他身上洋溢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薄荷味,是共用沐浴露、洗衣粉和衣物柔顺剂的共同作用。陈扬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一句不是解释也不是道歉的话来:“我爱你。”
  
  叶祺闷住了,半晌才从他颈窝里透出含了笑意的声音:“我上次跟你说这三个字可是送了戒指的,现在你拿什么来送我?”
  
  “回去换身衣服,再拿几件换洗的,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祺满眼的犹疑,陈扬见状便拥着他吻了吻眉心,将他转了一百八十度直接推进门里:“快去吧,我在车库里等你。”
  
  一路上,叶祺把能猜到的目的地都猜了一遍,最后连“你背着我买了套房子金屋藏娇”都说出来了,但陈扬只是笑着摇头。
  
  车没往郊区去,倒是迎着城市的霓虹不断往中心地带靠近。陈扬像回家一样熟悉这段路,终于把车开到了一栋住宅楼的下面,然后扣着叶祺的手径直往里走。
  
  “这附近都是老租界,其实现在也是租界。当初用炮打下来,现在用钱买下来,住的还是一群外国人。这样我们以后出门就可以不用那么小心,反正氛围也宽松一些……”
  
  叶祺抿着唇不出声,任陈扬一边找钥匙一边跟他接着说。
  
  “我买了606和706,中间打通修了个楼梯,你看了就知道了。”
  
  叶祺抓紧他的手指:“你还真的……”
  
  下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因为陈扬忽然打开了顶灯。他真的背着叶祺买了套房子,水电气齐全,连装修工程都全部完毕了。
  
  “这就是我要送你的东西,满意么。”
  
  面积非常夸张的客厅,上下两套格局相同的公寓被打通,螺旋式楼梯上雕着简约的花叶纹,还泛着一层新漆的光泽。液晶电视和沙发已经摆好了,中间空的一大块大概是准备放钢琴和餐桌的,因而看上去稍微有点冷清。
  
  “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扬揽着他往里走,指给他看一间十分宽大的书房:“首付是我想把你追回来的时候就付掉的,没告诉你是因为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