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






此后那些上了大学的工农兵学员又提出了一句口号:“工农兵要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简称“上管改”,把老师教授这些“臭老九”当成改造对象,这就是当时特别流行的做法。

七七年八月五日在全国科学大会上武汉大学教授查全性在会上放了一炮,提出要恢复全国统考,邓小平当即拍板。四人帮打倒后提出多出人才快出人才出好人才,既然问题提出来了,怎样解决大学生青黄不接的问题,只有通过恢复全国统考这一条路了。为此邓小平说:“看准了的不要等,统一高考从今年恢复。”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人民日报》以头条新闻发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举国一片欢呼。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日,五百七十万考生走进高考考场,这是一九七七年严冬里早来的春天!

洗好牌重新开局,铁戈做庄,只见他把两个骰子扔到桌子上,嘴里叫道:“若要发不离八!哈哈,我要八就来八。”这次铁戈起了一把好牌,三张幺鸡,三张东风,两张南风,两张八条,一张红中,一张白板,一张七万和一张二万。

他打出一张八条,大脑壳打出一张南风,铁戈叫一声:“碰。”随手打出一张七万,接着原来的话头继续说道:“可惜了,让那些马大哈上大学,糟蹋了指标。唉,上大学真好哇,我当年要是上了大学,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坐牢。”

曹矮子打七对,跟了一张八条:“上个月十一队戒严了。听说他们车间正在印高考的卷子,任何人都不准进印刷车间,只有队长跟指导员可以进去,而且要两个人一起进。”

轮到铁戈起牌,是一张红中,又打出一张八条说:“怪不得不准我们到十一队打球。”

牛瞎子有所警觉,提醒道:“伙计们,铁戈连打两张八条,一个风都冇打,到底要搞么家伙?狗日的是不是在磨刀要宰我们?”

大脑壳不以为然:“把手上的牌卡紧点就可以了。你还想到十一队打球?十一队的犯人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出来,连接见都取消了,任何人都不准走出中队大门一步。听说那些排版的、印刷的统统都在车间里吃住,就怕泄密。”

又轮到铁戈起牌,手气真好,是一张白板,打出七万,专等和牌。

正好牛瞎子跟了一张白板,铁戈大喊一声:“对倒,和了!伙计们,老铁我不上街就不上街,要上街就到六渡桥(武汉最繁华的地方),那才过瘾。看下子,孔雀东南飞,二十番;全带幺二十番;碰碰和十番;对倒,一番;幺将一番。五十二番,拿烟来!”

众人当时全都傻了眼。

这时曹矮子说:“碰碰和不能算对倒,只有五十一番。”

铁戈大笑道:“五十一番也可以,牛瞎子放铳,双倍。哪位帮我算一下我该进几多烟?”

刘武汉算了一下:“五番牌一根烟,铁戈是庄家,大脑壳输五十一根烟,曹矮子也输了五十一根烟,牛瞎子放铳,输一百零二根烟,铁戈你一下子进了两百零四根烟,发大财了。”

大脑壳笑骂道:“狗日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角色。再来再来,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人搞不赢你这个新犯子,才学了几天麻将就在这里充人物。”

铁戈笑道:“伙计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赌场无父子,想赢要靠真本事。听说打桥牌是通过两个人密切合作来取胜的,所以外国人就很团结。打麻将最大的特点就是想尽千方百计拆别人的台,自己才能赢牌,所以中国人不团结总爱窝里斗,我看就是麻将惹的祸。”

大脑壳嘲讽道:“哟呵,铁戈才学了几天牌,别的冇搞清白,倒是悟出了些哲理,有本事。”

曹矮子笑道:“说得还真是那回事,要不是窝里斗哪来这些反革命?”

牛瞎子急于翻本一叠连声催促道:“打牌打牌,莫扯那些冇得用的野棉花。”

接下来再战,铁戈抓到手上的牌还行,但牌型没有大和的希望,只好和了两把屁和,又赢了几根烟。

不料牛瞎子搞了一个清一色,外加一条清龙,三十多番,赶回了一些本。大脑壳也来了一个西北有高楼,又是个大和。两人喜笑颜开,又开起铁戈的玩笑:“么样,新犯子服不服?”

铁戈笑道:“我是想服也不能服,他们判了我十年我都不服,区区几根烟算得了什么?这一盘我做庄,再来再来。我看这次恢复高考的意义,远远高于这次高考本身。”

曹矮子洗牌:“铁戈这样说有道理,不能仅仅只看这一次高考,国家需要人才呀!老是像文化大革命那样搞这个国家还有么事希望。我日他娘,上大学这是我一生的梦,现在倒好进了监狱大学。”他苦笑道。

铁戈这把牌基本上都是条子,只有几张杂牌,他心想这回要好好打一把大牌,于是把一条、五条、七条、九条和杂牌统统打出去。看牌的人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打,他也不做声。先碰了一个八条,接着又碰了三条、四条,这时手上有三张六条,两张二条。本可以和牌,他一看里另外三家还没听头,心想如果能杠一张六条,那真是大和。也是手气太好了,起了一张八条,杠牌!拿起来一看,正是六条!他大叫道:“和了!杠上开花!十番;绿一色二十番;碰碰和十番;二将两番,断幺三番,一共四十五番。我是庄家,九十番。伙计们,拿烟来!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说道:“真是见了鬼,从来冇见过这样的牌,你个狗日的手硬是火得发烫,请客请客。”

铁戈大笑道:“今天真是开门大吉!为了恢复高考,我请客,会抽烟的每人一根!”

正当铁戈在兴头上,不防包厚斌悄悄地在楼梯口偷听了好一会。恰巧刘武汉上厕所一下发现了,包厚斌装着没事人一样赶紧开溜,马上到干部那里报告。值班的易管教员赶到楼梯后面时,大脑壳等人已经散场了。易管教员堵住众人强行搜身,把大家的烟搜了个精光,又狠狠地训了一通,然后扬长而去。

铁戈去打麻将时身上带了四包烟,然后又赢了几包烟全都叫易管教员搜了个精光。那不是香烟,那是精神粮食,是消愁解闷的工具,当时疼得他心头滴血,这一下可是惹恼了铁戈。第二天下了中班回到中队铁戈故意找碴,当包厚斌提着铁桶到澡堂洗澡时,铁戈故意把脚伸到包厚斌面前,让他踩了一下,这就找到了借口。

铁戈大骂道:“包厚斌,你个死狗日的瞎了眼踩老子的脚!”

包厚斌也叫道:“你故意找歪!”

“你个臭婊子养的踩了老子的脚还有道理!”不由分说楸过包厚斌一顿暴打。铁戈多了个心眼,这次打人他不打脸专门打腹部和腰部,只几下就把包厚斌打瘫了条。

铁戈边打边说道:“你狗日的有本事再去找干部汇报,老子等着干部来找我!”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扯劝的,有人高声叫好,有人幸灾乐祸,人人都恨透了这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包厚斌在地上足足躺了两三分钟,艰难地走到干部办公室报告。

带班的是羊干事:“包厚斌,有事吗?”

“报告羊干事,铁戈打我。”

“铁戈打你?为么事?你去把铁戈叫来。”

“我不敢。”包厚斌从来没有吃这么大的亏。

羊干事喊道:“吴祖祥,去把铁戈叫来。”

铁戈进了办公室,羊干事问道:“你为么事打包厚斌?”

“他踩了我的脚,还装得像没有事一样。”

羊干事问:“是不是这样的?”

“是他把脚伸到我脚下我才踩了他的脚,他是报复我。昨天我跟易管教员汇报他们躲在楼梯后打麻将赌烟,易管教员缴了他们的烟,他怀恨在心,今天就故意找歪。”

铁戈狡辩道:“打破了锅说锅,打破了碗说碗,一码归一码。你踩我的脚,当时陪个礼不就没有事了吗?”

羊干事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非常痛恨包厚斌,于是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铁戈以后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可以了,不要打人。包厚斌你再也莫踩他的脚,都去洗澡吧。”

出了办公室铁戈一脸阴笑:“包厚斌,没有捡到便宜吧?你以为干部真的向着你?你不过是条没有人性的狗!你娘老子是么样弄出你这个杂种?来来来,我们再到楼梯后面去玩一把,老子整不死你才怪!”

说着用手死死地箍着包厚斌的脖子,包厚斌连喊都喊不出声,就这样被铁戈连夹带拖到楼梯后面,待铁戈松开手,包厚斌的脸已经憋得发紫。

铁戈一脚把他踹到地上用膝盖压住他的胸部,一手掐住他的喉咙厉声骂道:“你个死狗日的还敢告状?老子打不死你!我告诉你,干部最多就是关我几天反省,老子今天先把你废了!”说完又是一顿狠揍。

走廊上的犯人又围过来看热闹,仍然没人去报告干部。

这时大脑壳走过来说:“铁戈,算了算了。包厚斌你也尝到挨打的滋味了?好不好受?做人不能太绝了,凡事总要留条后路。”

铁戈和大脑壳等人一起到澡堂里抽烟,大脑壳笑道:“我经常跟羊干事聊天,羊干事说汇报得最多的就是包厚斌,他最痛恨包厚斌这种人,他说包厚斌根本就没有改造好,今天报告张三如何,明天又汇报李四如何,从来就不说自己怎样,搞的都是假把戏。今天幸好是羊干事带班,要是易管教员带班你今天就完了。”

铁戈淡淡一笑:“无非是关反省号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刚分到五队时刘武汉就跟我说过包厚斌的事,老子想打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刘武汉笑道:“岂止是你一个人出了气,全中队多少人都盼着这一天,你没看没有人去扯劝?大脑壳也是的,你何必去扯劝,让铁戈把他好好教训一顿,这种东西就该多打几下。”

大脑壳笑骂道:“放你妈的狗屁,你没看见铁戈就像疯了一样一气猛擂,我再不扯开怕是要出人命。你莫看包厚斌的块头大,他经不住铁戈那样死打,要真打出了问题就收不住场了。”

从此只要是铁戈在场,包厚斌和那些爱汇报的人再也不敢露面了。

有分教:

千年科举取寒士,八斗才高榜上名。

贡院已是羊头肉,后门推荐任横行。

正是:反革命齐声赞高考,小铁戈痛打包厚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95。…第九十五回 拒不认罪冬训会怒骂顾会营

第九十五回

拒不认罪冬训会怒骂顾会营

脚镣手铐反省室幸会蔡庆渝

话说一九七八年的元旦刚过,元月三号全监狱召开“冬季整训大会”,会上监狱政委作报告要求每个犯人都必须认罪服法,并且要交代余罪,揭发同伙,争取立功减刑,这是每一年必走的过场。

铁戈是七七年二月下队的,那一年的“冬季整训”正好结束了,所以他没有尝过冬季整训到底是个什么味,现在他所在的十组的执行员顾会营要在小组会上给他补这一课。

列位看官,这顾会营是一九五七年汉阳闹学潮时被抓的学生,从重判了无期,到六二年改判为二十年。六六年文化大革命闹得沸沸扬扬,监狱干部很多参加了文革运动,监狱的管理松了一些,他认为时机已到就在狱中组织反革命集团,重新犯罪,又被加刑到死缓,然后慢慢改到无期,再才改为有期徒刑二十年。

刘武汉闲来无事给他计算了一下刑期,从五七年被捕到刑满要坐三十八年牢,也就是说要等到一九九五年才能刑满释放。铁戈分到十组的当天刘武汉就跟他打了招呼,说这个顾会营本来为人还可以,就是因为文化大革命中重新犯罪以后本来是要枪毙他的,因为他一再哀求监狱长不要杀他,监狱长念他是五七年就判了刑的人,所以只向法院报了一个死缓。从那以后顾会营就变了,变得十分阴险毒辣,总是向干部汇报其他犯人的言行以获取减刑,是个绝对要防的小人。另一个是国民党的兵痞破脑壳陈邦平,这家伙喜欢乱嚼,搞得不好就咬你一口。还有一个左万应,是中队有名的庆父,要特别注意。所以从那天起他就刻意与顾会营、破脑壳、左万应保持距离,不让他们找到任何借口。后来左万应和铁戈处得还相当不错,破脑壳刑满释放了,他要防范的只有顾会营一个人。俗话说,不怕恶鬼,就怕小人,你不惹他,他要缠你。这顾会营私下里和别人说铁戈傲然自雄,一副目无余子之态,一定要刹一刹他身上的那股傲气。这话传到铁戈耳朵里,他只是一笑了之,并没当回事。铁戈在生产上一直做得很好,产质量总是小组第一,在这方面连顾会营找不到借口,也不得不服。因为如果小组的生产搞不上去,小组执行员是要负责的,少不得要挨干部的训斥。然而在政治学习小组会上铁戈从来就不发言,不是剪指甲,就是上厕所大便,没事也要蹲在厕所里,再不就是在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