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
铁戈却说到:“大脑壳,你要是说谢的话就太见外了。你是大刑期,已经有二十年在身上,我怕你加刑。我无所谓,大不了加个年把两年刑,就算当初我被判了十二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坐牢啊,一天是坐,一年也是坐,要是大家都不坐,这监狱的干部不就要失业了吗?话又说回来是仇勇错在先,难道破坏生产的人不加刑,制止破坏行为的人还要加刑?那才是屁眼撒尿——整个反了。”
大脑壳笑道:“中午你们睡觉时邵指导员到小号子来看我,问我为什么带头打群架?还笑话我:‘小子,带双手表了?你这造反派的脾气还没改呀?还敢在监狱里组织犯人打群架,你当你还是当年的作战部长啊?’说得他自己也笑了。我把打群架的原因告诉他,一口咬定是仇勇破坏生产。这老爷子当时就毛了,说大队正在研究要给我加刑,这他妈的全整反了。他马上召集中队干部开会,开完会又去找监狱长汇报。大队这一级他根本不找,要找就找监狱长,连政委他都不尿,邵指导员就有这个本事。喂,带了‘雾气狼’没有?我的都抽完了,日他的姆妈好难受。”
铁戈把身上的半包烟给了大脑壳,说:“我还有一些,不着急,等下子我再给你两包。”
大脑壳美美的抽着烟:“现在关禁闭好啊,白天那十四个小时的班不消上了。反省号子晚上又不关灯,烟也有抽的,晚上我往铺上一躺,拿一本小说看,想看到几点就看到几点,鬼也不管我,要是再有点‘六七八’就好了。”
铁戈笑骂道:“你个狗日的吃了五样想六样。伙计,我那里还有大半瓶黄鹤楼,要不要?”
“真的?你哪里来的‘六七八’?莫哄老子!”大脑壳眼睛里发出狼一般莹莹的绿光。
“去年九月我老爸送我妹妹上大学时来接见,我把他提包里的‘六七八’拿来了。我不爱‘六七八’,就锁在小箱子里。你要想喝我就拿来,要是不想喝我再放它一段时间,反正坏不了。”铁戈故意逗大脑壳。
“哎呀呀,‘六七八’放不得。铁戈,你硬是我的大救星啊!又是‘雾气狼’,又是‘六七八’。快去快去,老子好长时间冇过瘾了。”大脑壳一副猴急相。
不一会儿铁戈把酒拿来笑道:“大脑壳,好人我就做到底。这两瓶牛肉罐头干脆给你下酒算了,好好过下瘾。”
大脑壳咬开瓶盖干了一大口,随手递给牛瞎子:“瞎子,你也来搞点,我晓得你也断了顿。”
牛瞎子笑眯眯的对着酒瓶喝了一口,一抹嘴巴骂道:“断了十几天,狗日的,欠死老子了!铁戈,我发现你那里要么事有么事,是个百宝箱啊。”说着又把酒递给曹矮子。
铁戈大笑道:“我这个百宝箱要‘雾气狼’、‘六七八’和茶叶都能变出来,你们要老婆那就不灵了。”
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大脑壳十分动情的说:“这些东西在监狱里面金贵得很,你在我关小号子的时候能拿出来,叫我说么事好?”
“什么都不用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再说我也知道你们不是神仙,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我把我老头的‘六七八’拿进来一直没有动,就等你们搞不到‘六七八’的时候拿出来给你们救急。话又说回来,当初我刚到五队的时候还不是你和大家照顾我。伙计,你说过同船过渡三世修,我们在一起要坐上十年的牢,前世一定修了好长时间。好好坐你的小号子,缺什么说一声我想办法跟你搞。”
铁戈不敢说自己有钱,这是犯忌的事。
“我关不了几天就要上班。”大脑壳说。
“怎么回事?”铁戈问。
“焦队长下班前又来了,他说人手太紧,我们工段的双绉要出口,完不成外贸合同那不是开国际玩笑?中队把邵指导员抬出来到监狱长那里去告状,说仇勇的行为是破坏生产,我手下的犯人警告了他几次他就是不听,这样才动了手。现在人手太紧,如果耽误了出口合同你可别怪我。监狱长说先关两天再放人,不然六队的干部有意见,所以焦队长私下跟我说过两天就解除禁闭。”
牛瞎子也说:“那是那是,邵指导员是么事角色?恶得很!整个监狱大概也只有他敢找监狱长告状。焦队长把邵指导员请出来,明明是借钟馗打鬼。怎么样?会不会加刑?”
大脑壳笑道:“多亏邵指导员告的这一状,监狱长说不加刑。”
铁戈额手称庆:“好险,好险,你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有分教:
观音端坐紫莲台,打鬼借得钟馗来。
甘露滴滴尽惠我,吉人天相自消灾。
正是:事出有因犯人齐夸干部好,劳力紧张国际玩笑开不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09。…第一百零九回 禁收食物铁戈决心抗劳
第一百零九回
禁收食物铁戈决心抗劳
机缘凑巧邵平巧妙解围
话说由于人手太紧,两天后大脑壳就被解除禁闭。
六月上旬汪寿龄到武汉看铁瑛,顺便来接见。她带来一大堆吃的东西,可是这次带铁戈接见的童干事却说监狱有新规定,犯人不能接收食品。汪寿龄叹了口气,只好把东西原样带回红州。
这一下可把铁戈气炸了,他什么话也不说,铁青着脸回到监号。
等到一点半上中班站队清查人数时,顾会营报告带班的童干事:“我们十组铁戈没到。”
童干事让顾会营去叫铁戈,不一会顾会营出来报告说:“铁戈说他今天绝对不上班。”
等中队犯人上班走了,中队执行员让铁戈到办公室去。他窝着一肚子火,连报告也不喊,拉开门就闯进去。
童干事也是一肚子火,大吼道:“你怎么连报告都不喊就进来了?”
铁戈的火气更大:“是你叫我来的,喊什么报告?”他是存心要气童干事。
童干事只好问另一个话题:“为什么抗劳?”
“吃不饱,没有力气干活。”
“别人跟你一样的定量怎么就吃得饱?”
“人跟人不一样,我跟刘武汉比,他够吃我就不够。定量是按工种定的,不是按块头大小定。我们做的是女工的活,定的是女工的量,我怎么吃得饱?我老娘好不容易送点吃的来,你不准收,我就不明白我吃自己家里的东西为国家做事,到底犯了那一条监规?”
“不准犯人收东西这是监狱的新规定。”
“这是土政策!”铁戈声音很大,来上班的易管教员刚进办公室正好听见。
他问明原因后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铁戈,抗劳是要吃苦头的,你好好想想。”话音里充满着一种威胁。
铁戈早已横了心:“大不了关禁闭,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到这里来又不是没有关过禁闭,再体验一下也不错。反正总是吃不饱,劳动强度又大,我正巴不得休息几天,你们总不敢克扣我一天九两的囚粮。”
易管教员大怒,一拍桌子吼道:“铐起来!”
童干事马上拿出手铐。
铁戈冷笑道:“又是戴铐子,我看还是脚镣手铐一起上,那样才够味。”
童干事一听马上又开了一个柜子,拿出脚镣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童干事骂道:“我看你个狗日的生得贱!”
“你个狗日的才生得贱!”他马上以极快的速度回敬了一句。
易管教员大喝道:“你敢骂干部?反了天了!”
“是他个狗日先骂的,我也有人格,他凭什么骂我?”铁戈忘了这里不是讲理的地方。
易管教员和童干事涨红着脸同时朝铁戈扑过来,一人抓住铁戈的一只手,企图把他的手扭到背后再反铐起来。
铁戈知道反铐以后做什么都不方便,睡觉也睡不成,连大小便都要别人帮忙,所以他坚决不让他们反铐。他把两臂收拢紧紧夹在两肋,双手十指紧扣在一起,任凭易管教员和童干事如何用力铁戈依然纹丝不动。
易管教员突然用膝盖猛顶铁戈的腿部,试图使他跌倒后再摁在地上反铐,谁知铁戈仍然纹丝不动,两人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正在此时邵指导员来上班,一看这情况大喝一声:“都住手!”
易管教员和童干事马上松了手。
他拉过一把椅子问道:“咋回事?”
铁戈气呼呼地说:“我妈今天上午来接见,童干事不让我收东西,我饿得受不了,肯定不上班。”
邵指导员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低声喝道:“你先回监号给我考虑半个小时!”
铁戈出了办公室并没有走,顺手把门关上躲在外面偷听。
只听见邵指导员大声训斥童干事和易管教员:“犯人家属送东西来也是为了帮助犯人改造,有什么错?监狱啥时候有不准犯人接受食物的规定?我咋不知道?现在是三个队的活儿两个队干,犯人体力消耗非常大,铁戈那么大的个儿怎么吃得饱,收一点食物犯哪家的王法?你们咋能这样管教犯人 ?http://87book。com动不动就铐人,那是你们没能耐!”
办公室里就听见邵指导员一个人的嗓门,那两个干部一声不吭,听到这里铁戈抿嘴一笑,蹑手蹑脚地溜回监号躺下看书。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邵指导员走到十监号门口喊了一嗓子:“铁戈,你下来!”
他背着手走到楼梯后面坐下,半天没吱声,铁戈也不开口,双方僵持着。
邵指导员突然发问:“吃不饱吗?”
铁戈如实说道:“我们每天只有一斤一两的定量,油水又少,还要打球,消耗太大。我一米八八的个头在厂里一顿吃两斤都嫌不够,现在怎么吃得饱?再说现在又把四队抽去搞基建,五队六队对挖。白班十四个小时,夜班十个小时,大家都受不了,如果这样干十天半月倒也无所谓,已经干了快五个多月了,谁是铁打的?还有,大伙房不知从哪儿买来一大批长了虫的米,每次拿到饭都要用勺子把上面的一层白白的肉虫刮掉。这种米我们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看了都让人恶心。上个月我给家里写信让送点吃的来,今天我妈来接见,童干事却不准我收食物。邵指导员,我这人不反动,可肚子却反动得很,老是饿得咕咕叫。号子里晚上这个的肚子刚叫完,那个的肚子就跟着叫,像得了传染病一样一个一个轮着叫,刘武汉那么小的个儿也说吃不饱。看守所的未决犯都可以收食物,为什么监狱不准收吃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定的规矩?报上说现在正在改革开放,难道监狱就是这样改革开放?我们犯人不指望监狱能开放到什么程度,怎么到现在还出这种土政策?”铁戈越说越来气:“那狗日的童干事还骂人,我操他妈!这狗鸡巴玩意只能在裤裆里厉害,出了监狱大门他算个什么东西?这是在监狱里,要是在社会上我立马打得他满地找牙!”
邵指导员解释道:“上个月监狱开了会,规定犯人接见不准收任何食物,这个会是焦队长去参加的,回来传达我又不在班上,刚才听童干事说有这个规定。但这是监狱的新规定,童干事执行这个规定没有错。这样吧,你现在就给你妹妹写信,我等会儿给你发。下个星期天我带班,让她星期天来接见多送点吃的来,吃饱了好给国家干活,这不是坏事。你说的这些情况我要向监狱长汇报,妈的,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不利于犯人改造嘛。你不知道现在是我们监狱生产形势最红火的时期,等着提货的人都排起了队,我当了快二十年生产科长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情况。铁戈啊,你说你是冤枉的,你总把自己当成国家公民,不把自己当成罪犯。在原判机关没有给你改判以前我只能把你当罪犯,这是我的党性让我这样做的。咱们什么也不说了,国家、人民要放在第一位呀。咱们国家太穷了,国家需要全国人民包括你们这些劳改犯创造的物资财富啊。你不单纯是劳动改造,也是在为四化建设出力。唉!”邵指导员长长地吁了口气:“你他妈的脾气比你爸还爆,不行啊!咱爷俩都吃了脾气的亏,铁戈,教训深刻啊!童干事骂你不对,你骂童干事更不对。在监狱里我还没听说犯人敢骂干部的,你胆子不小哇!今天要不是让我碰上你现在都进了小号子了,你那臭脾气能不能改改?”
“咱东北人就这个性,改不了!改了就不是站着撒尿的东北老爷们!”铁戈硬梆梆地顶了一句。
“你个鳖犊子还敢犟嘴!欠收拾了不是?铁戈,咱老家有句话,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你爸没跟你说过吗?快去写信,我马上给你发。”
待信写好后铁戈把信交给邵平,两人一块出了中队的大门,邵平到街上去发信,铁戈则去车间上班。
一到工段刘武汉就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吃亏吧?我真担心你又关了反省号子。”
铁戈轻松一笑道:“差点又进去了,邵指导员来上班正好碰见了,把易管教员和童干事骂了个狗血淋头。”
“邵指导员就是够意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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