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
有一次姜军和铁戈比枪法,辛建当裁判,每人用五个酒瓶当靶子,距离二十米。
辛建刚一喊:“开始!”
姜军拔出驳壳枪,顺手往裤子上一擦,机头张开,抬手就打,五个酒瓶被击得粉碎,铁戈五枪只打中了三个。
姜军却表扬道:“不错,学得蛮快嘛。”
铁戈则说:“这真他妈站着撒尿——不扶(服)不行,我还够学。”
枪法比完了,姜军兴致很高,招呼大家:“今天都到我家吃饭,我们喝点小酒。”
姜军、铁戈和辛建坐在姜军家门口池塘边的柳荫下抽烟吹牛,铁戈手下的小兄弟季建设动手包素馅饺子,梁杰杀鸡,季建桥则分配择菜,加上姜蜀剑一共七人,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干别的不行,吃起饭来那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铁戈是个大肚汉:“这点菜不够塞牙缝的,还谈喝什么酒?”
姜军说:“嫌菜少啊,好办。”
说罢,从腰间拔出两颗美式手榴弹扔进池塘里,随着两声闷响,水面上立马浮起几十条鲤鱼、青鱼、草鱼、鲢鱼,大伙一阵欢呼,脱掉长裤纷纷跳进水里把鱼扔上岸,估计能有一百多斤鱼。所有的人都忙着收拾鱼,又是红烧又是炖汤又是油炸,那天鱼成了主菜。
这段日子成了铁戈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却说红州地区以“地直总部”、“新红司”、“新战校”等机关干部、学生为一方的“新派”和红州县的“县总司”以及“知青革司”为一方的“钢派”也因为各自的观点产生了矛盾。
有趣的是这一次是地区的造反派对县里的造反派的争斗。“地直总部”只能号令地直单位和几所地区文教系统的学校,而“县总司”虽然只是县一级的造反派组织,但调动的都是工厂的工人和由保守组织反戈一击的原“红革军”、“工农联盟”的郊区菜农以及下面各公社的农民。
由于“县总司”的实力高出“地直总部”一大截,所以“地直总部”的头头古学范、王石泰、谢能富、俞一方等人只能隐忍不发,待机而动。
有分教:
旧江山改新图画,板荡风烟一扫光。
持斝本应同剪烛,操戈怒目阋于墙!
正是:煮豆燃萁钢新纷争,争权夺利暗念拳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0。…第十九回 变生不测“巴水革联”相煎何急
第十九回
变生不测“巴水革联”相煎何急
痛下杀手“知青革司”同室操戈
话说自打上次炸鱼后,铁戈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姜军。问辛建,他也说这段时间姜军没来。
一九六八年六月二十二日晚饭后铁戈又到“战校”找姜军。
此时“战校”早已停课,偌大一所中学除了教职员工外,只有几十个初、高中的学生,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战校文攻武卫指挥部”的骨干成员,每个人都带着武器。因为铁戈常到这里来,大家都知道他是姜军的好朋友,所以只要他来了都会友善地和他点头打招呼。
但今天铁戈发现气氛有点异常;人们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没人理会他。
沈冲原来见到铁戈总是笑眯眯的客套一番,今天却板着面孔,对铁戈的到来视而不见。
姜军把铁戈领到自己的卧室(此时姜军已不住学生宿舍而是在学校办公楼里分到了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小单间)示意铁戈坐下,随手摘下肩上的冲锋枪挂在墙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前门的香烟递给铁戈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狠狠地吸上了一口,然后徐徐地吐出,说:“铁戈,明天你不要来了。”
铁戈觉得很奇怪:“有什么事吗?”
“到明天你就知道了,明天你千万不要来,而且也不要上街,哪里都不要去!”
这更让铁戈感到奇怪,也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不想说,他就越要弄明白。
他问道:“为什么?”
“我叫你怎么办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不要问为什么。”姜军硬梆梆地甩过来这样一句话,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语气:“你先回去吧,我们马上要开会了,过几天你再来,我搞几个菜,哥们好好喝一顿。对了,我刚才和你说的话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讲,也包括辛建。你要是讲出去了,别怪我不认识你这个兄弟!”
事已至此,铁戈只能怏怏离去。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猜不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但他隐隐约约的感到有什么大事一定会发生。
六月二十三日上午八点多铁戈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突然间地区邮电局的大队人马全副武装从铁戈家门前的走廊上跑过去,随即在公路边一带展开,所有的枪口都指向县机械厂方向。
一个头头模样的人提着手枪,猫着腰大汗淋漓的到处检查,时不时压低嗓音吼道:
“都隐蔽好,别暴露目标!”
“把头低下来,你他妈找死呀!”
“把机枪拿到这边来,这里视野开阔。”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味。
老山包上家家户户此时已乱成一团,大人们呼儿唤女,纷纷把孩子们叫回家。
这里的住户不是二野就是四野南下的,或者是新四军五师的,对打仗都不陌生。
男人们黑着脸粗门大嗓地厉声吼道:“快把席子铺到地上,都趴到席子上去,谁也不许出门!”女人们则哭丧着嗓子到处呼儿唤女招呼孩子赶紧回家,那嗓音颤颤的听得人瘮得慌。
家家关门闭户,男女老幼齐刷刷地趴在席子上,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解放快二十年了何曾见过这个阵势?有些胆小的孩子扑在母亲的怀里哇哇地大哭起来。
铁夫也把家人安顿在席子上,说了声:“都别靠近窗户,玻璃碎了会伤人的。”说完,他自己却跑出房门看武斗去了。
铁戈这才明白姜军昨晚为什么会对他讲那一番话。
他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此时早已激动得热血沸腾:“好啊!和平年代里看不到战争,看看自己人打内战也算开了眼界。”
他借口上厕所溜出家门,跑到公路边的草丛中看红州城自解放以来第一次真枪实弹的大武斗。
原来就在铁戈等人跟着姜军玩枪的那段时间里红州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巴水革联”的一号头头王凤娇到红州开会时被“县总司”的人绑架了,这等于是“钢派”打了“新派”一个下马威。“巴水革联”立即派人到红州和“地直总部”的头头古学范商量营救的办法。古学范即刻召集王石泰、谢能富、俞一方和邰大庆、沈冲等几个地直单位的红卫兵、造反派组织的一号头头,商讨教训一下肖国雄、封老大等县直单位钢派的事。
为了保密,参加会议的人只限一号头头。
“巴水革联”与“地直总部”的观点完全相同,这一点在文革期间极为重要,因为那时候如果观点不同,夫妻反目、父子相仇的事情比比皆是。
铁戈亲眼见到一件事这才知道观点的厉害。
“七二零事件”后造反派正走红,大约是九月上旬的一天铁戈又跑到姜军家里玩,看见姜军父子在门前的走廊为观点大吵大闹,隔壁左右的邻居都出来看。姜军是“新派”观点,他父亲姜城则是“钢派”观点,争着争着双方相互指责火气越来越大,谁也不服谁。
姜城以老子自居,破口大骂道:“你个牛日的敢跟老子辩,老子打死你!”说着进屋从门后拿出一条扁担就要打。
姜蜀剑赶紧上去阻拦:“爸,不能这样。”
姜城继续骂道:“我就是要打死这个不孝子!”说着又往前扑。
姜军毫不示弱,红着眼一把掏出手枪指着姜城厉声喝道:“你过来试试!”
看见姜军掏出手枪围观的人发出一片惊叫,可谁也不敢上去扯劝。
铁戈立马扑上去拦着他道:“干什么姜军?他是你爸!”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姜军提着枪气呼呼地骂道:“老子要不看他是老子的老子,老子真敢下手!老狗日的从小就打我,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由着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老子大小也是个副司令。”
所以观点一致最为重要。
另外“巴水革联”除了没有拿下持钢派观点的“巴州星火”所统辖的巴州镇以外,整个巴水县都是“巴水革联”的天下,这个组织在红州地区也是赫赫有名的。巴水县革委会主任辜月明原是县人武部部长,革委会副主任贾龙翔文革前就是县委副书记,自文革开始以来他俩就明里暗里支持造反派。此二人都是二野南下干部,出身贫苦,因此在成立革委会时,受到造反派的一致拥戴。辜月明、贾龙翔和古学范等人的私交一直不错。
由于王凤娇被绑架,“巴水革联”只来了二三号头头,这次会议开了两天一夜,商讨了所有细节,但是有一个问题难以解决: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这个问题老是定不下来,古学范只好电请辜月明前来商量。
辜月明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在询问了所有细节之后,把作战计划做了很大调整。
他坐在藤椅上侃侃而谈:“发起攻击最重要的是突然性,一开始就要把对手打懵,让他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一个指挥员最不能容忍的错误就是让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二次大战时希特勒进攻苏联的那一天就选择在六月二十二号,为什么呢?因为那天是星期天,所有的人都休假了,毫无防备嘛,这样希特勒就达成了进攻的突然性。我认为这次行动时间应该在六月二十三号,这一天也是星期天,我们给他来一个闪击战,速战速决。第二,战前侦察要细致,特别要弄清楚地形、对方防守的兵力和武器配备,打仗不了解敌情是要吃大亏的,这件事请老古派人协助完成。另外这次行动由“巴水革联”主攻,你们“地直总部”的人担任牵制任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保密,不能让县总司闻到一点气味。大家看还有什么意见?”
古学范却说:“辜部长,都是一家人,这事不要分你我。”
辜月明大大咧咧地把手一挥,笑道:“你不要以为你的任务轻松,解救王凤娇还得靠你们。对了,王凤娇关在什么地方一定要查明,不然救不到人这仗算是白忙活了。”
这些人谁也没有打过仗,所以古学范拍板:“就按辜部长说的办,行动时间定在六月二十三号。沈冲,查明王凤娇关押的地方由你去办。”
这次会议是六月中旬召开的,为保密起见沈冲甚至连姜军都没透露一个字。
昨天晚上铁戈去找姜军时他们正准备开战前动员会,所以姜军只能对他说那样的话。
“巴水革联”的头头和辜月明回去后,迅速在全县征集了二百多辆卡车,每辆车载上二十五人,共有四五千人马,于六月二十二日集结在巴水一中的足球场上,二十三日凌晨四时出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红州县沿途四个镇的邮电所,切断了一切通讯联系。等到“巴水革联”开始攻击红州县机械厂时,肖国雄才知道大事不好。
铁戈的家距机械厂只有二百多米远,中间是一大片水田和几十亩水面的鱼塘。“地直总部”的人如果强攻的话一定会伤亡惨重,因为除了几条一尺来宽的田埂外,没有任何地形地物可以隐蔽。其实“地直总部”只是虚张声势,不过是为了吸引对方的部分兵力,以减轻主攻方向“巴水革联”的压力。
九点整,机械厂西边突然响起爆豆般的枪声,地区邮电局的武斗队员率先打响。由于铁戈在靶场上玩过不少枪,已能分辨出是什么枪。他听出有三八大盖、还有“五三式”步骑枪的声音,“五六式”冲锋枪的嗒嗒声,叫得最凶的还是捷克式轻机枪,最恐怖的则是高射机枪。他亲眼看见机械厂的院墙被高射机枪打得腾起一大片红色的烟尘,那单薄的院墙瞬间倒塌变成断垣残壁。
除了枪声,倒是没有他期盼已久的手榴弹的爆炸声,更没有电影里那样呐喊着集团冲锋的场面。
机械厂的工人在县人武部的军械库领取了一些武器,加上厂里原来就有县人武部的枪械修理车间,所以也囤积了大量枪支弹药。
这个厂有一千多工人和家属,是红州县的第一大厂,也是“县总司”扼守红州东边的一大据点,而且工人们全都支持“县总司”。它控制着红巴公路,“巴水革联”进攻或者撤退只此一路别无他途,所以机械厂是第一个必须拿下的据点,它的命运在六月中旬的那次会议上就已经决定了。
“巴水革联”的人不熟悉县机械厂的地形,“地直总部”派出四号头头俞一方协同指挥,很快制定出作战方案。“巴水革联”首先在机械厂的东北方向打响,由于这里地势低洼,只能仰攻,所以他们把声势造得很大,借以吸引防守者的注意力。北面是地区果园场,也是“地直总部”旗下一个组织,与县机械厂的大门只隔着一条公路,因为有一个小山包高出县机械厂,是这一带的制高点,县机械厂调集重兵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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